作者:小麦s
“亏了的怎么好卖呢?”陈阿娘把大骨头里的骨髓用筷子?仔细挑出来放在?调羹里递给斯好,“北武肯定眼光顶好,小飞乐嘛,将来价钿要飞上天额,你们?想哦,五千块洋钿摆在?银行?里一年只有五百多块利息,还顶不上延中赚得?多。”
斯江笑眯眯地给给阿娘盛了一碗热汤:“嗯,我也问了布朗太太,她说我们?现在?只有八只股票,无论如何国家?和市场都不会让股票跌到哪里去的,要不然谁还敢把钱放到股市呢?”
景生夜里跟符元亮一琢磨,两个顾北武的忠实?信徒凑了一笔钱。符元亮在?新年前?一共买回来一千股小飞乐,成本58元。1992年5月25日,小飞乐真的飞上了天,盘中价高达3550.5元。景生和符元亮问过北武后卖掉了九百五十股,虽然没能在?最高点卖掉,但也一举获利三百万元,成为那几年里无数炒股炒出来的百万富翁之一。但顾北武怎么也没想到景生他们?留下做纪念的五十股,二十多年后却变成了2元的股价。
——
五原路自?由公寓楼下顾家?的小房子?现在?是李宜芳住着,租金一个月两百。景生和斯江开?始不肯收她钱,李宜芳说不收钱她不住,宁可天天从?虹桥拦出租车进?市区。她和斯江斯南合作的化妆培训班红火得?一塌糊涂,开?了四个班,已经毕业了两个班,年后的四个班名额也已经报满。
点子?是斯南出的,斯江和李宜芳认真做了深化和整理后,写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因为牵涉到上课,她们?带着计划书先去纺大请教黄老师。结果黄老师一看来劲了,运作了半个月,把培训班直接开?在?了纺大,培训总课时二十堂课,每周上三堂课,每堂课一个半小时,前?三堂课学素描和解剖学的基础知识,光这个课程安排就让人惊呆了。
斯江和斯南之前?也想不通,但她们?听李宜芳的。
李宜芳的语气依然很温柔很嗲:“不行?哦,这个真的一定一定要学呢,要不然她们?真的上去给人化妆会有问题的。其实?化妆就是画画呀,只不过是立体画。”
“学费已经很便宜了呀,不是南南你说的吗?必须要买和我一样的化妆箱用我箱子?里的化妆品。”
陈斯南无语望苍天:“那咱们?这次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斯江比较委婉:“二十堂课就要六千块钱的学费真的会有人要学吗?”
“哦,那就定在?五千九百九十九十九?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李宜芳的娃娃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
第一个班的十个学员,除了上次参加四重奏时装发布会的模特和化妆师外,还有电视台的两个年轻化妆师和纺大的两个在?读研究生,交学费都交得?毫不犹豫。第一堂课拿到她们?自?己的化妆箱时,所有人都不相信箱子?和里面的全?套化妆品是包含在?这个课程学费内的。
化妆师小冯很懂经,课间休息时告诉其他人:“这一整套MAKE UP FOR EVER化妆品就至少要三千人民币以上,我去年给一个新加坡女明星化妆的时候就很喜欢她用的这个牌子?。”
斯江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后半堂课的热情突然高涨,但的确没有一个人嫌学费贵,一个月后,学费七千九百九十九的第二个班只用了两天就招满了十个学员。
李宜芳觉得?涨学费很正常:“因为第一个班我把广告费也算进?去了呀,本来呢,每个人收八千,但如果在?报纸上做一个通栏的招生广告呢,是四万九千八百块钱,不开?□□可以优惠到四万五千块,那我就每个人少收两千,等于花了两万广告费,但是宣传效果肯定比在?报纸上做广告好呀。”
斯江接过李宜芳手里新民晚报广告部某经理的名片,突然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圣诞节前?,景生已经收拾好了自?由公寓的房子?,三十号是礼拜天,他和司机阿金顶着月亮去花鸟批发市场买了一大堆腊梅金桔发财树,吭哧吭哧搬回来,给李宜芳也顺便带了一盆水仙和几枝腊梅。没想到敲开?一楼的门,出现的却是符元亮。
景生回到万春街吃早饭,忍不住悄悄告诉斯江这个大事情。
斯江吓了一跳:“啊?上个礼拜Evone说符经理在?追她,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景生挑了挑眉:“不知道有没有住在?一起?,反正昨晚符元亮肯定睡在?自?由公寓。”
斯江失笑:“应该不会的,Evone说过她不能忍受男人住到她家?里。”
景生把面条捞出来放进?鸡汤碗里,突然停了停。
“等过了年我们?就搬去五原路住好不好?”景生捏紧了手里的两双筷子?。
斯江弯腰从?碗柜里拿出调羹来:“小舅舅小舅妈下个月要回来过年吧,到时候带上外婆大家?一起?搬过去呗,天太冷了,上马桶刷马桶上公共厕所都很不方?便,至少让虎头和外婆住得?舒服,不然舅舅和你买这个房子?有什么用,摆着好看?”
她絮叨了好几句,才意?识到景生刚才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景生!”
“嗯,”景生垂下眸子?,撒了一把葱花在?碗里,“上去吃面。”
冷不防却被斯江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斯江探出头在?他肩头蹭了蹭,笑弯了眼低声?问:“喂,你是不是又想耍流氓了?”
景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们?可以夜里睡过去,暖暖房子?的人气,正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添的。”
斯江隔着绒线衫狠狠揪了他腰侧一把:“上次景洪回来月经迟了一个礼拜,吓死?我了,哼,你倒一点也不紧张。”
“那次是我不好。”景生认错得?爽快,“套子?我这次买了一堆呢,不会再那样了。”
“再说吧,饿死?我了,面都冷了吧。”斯江赶紧撒手顾左右而言他。
她人没走成,被景生捉住亲到面真的冷了。
第364章
大学校园的年?末热闹非凡,圣诞舞会之后新年舞会又接踵而至。1990年?的最后一夜,斯江被尹航她们死拖硬拽去了趟复旦,美其?名曰体验全上海最高档的校园舞会?。
说起来也好笑,H师大外语系的女生?们,不太会和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别苗头?,也很少交集,倒会和复旦暗搓搓地较劲。无他,在上海,外国语附小附中就从来不参与区、市的重点学校排名,也不?参加联考统考,大家仿佛都默认了那是另一个独立运行的平行宇宙。而交大同济等理工科医科学校,天然地和文科学校交好,想要实现“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人生?理想,男生?们不?免会?把?复旦和师大的女生?们暗中比较。这也是“爱在H师”的由来。
斯江在高中时?来过一趟复旦,这是第二回 踏足自己的梦中情校。在舞会上见到唐泽年?的几个室友,斯江笑着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两?个联谊寝室虽然已经有名无实没有再联谊过,但因为对方室长严溯一直在追求胡蝶,所以联系倒没有断。
唐泽年?三个字没任何人提起,严溯却在两?首舞曲的空档中没头没脑地对斯江说了一句话。
“1月11号的时?候,那谁还打过电话给我——”
后半句被胡蝶一巴掌打断了。
好一会?儿,斯江才记起来那是宣布解除戒严的日子,遥想起因,竟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在橄榄坝时?,舅舅舅妈曾和他们深谈过一次,因为她和景生?疑惑为什么每个小额贷款项目他们都要这么亲力?亲为地去帮忙,以后项目多了怎么办,贷款人离开了他们怎么办。
善让笑着说能帮多少帮多少,能走多远走多远,但只要遇上了就没办法不?帮一把?。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为什么不?走?
北武却道:“鲁迅先生?说过,愿中国的青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和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这大概就是他们离开国家单位和北大跟着大舅舅南下景洪的原因吧。他们在向前走,能多做一点事就会?多做一点事。斯江见过卖烤香蕉的阿婆眼?里的光,也见过云想裁缝店里阿姨眼?里的光。她相信这点点星光总有一天会?燎原。曾经?的她,和唐泽年?一样,都想成为炬火,他们想让国家让社?会?听见他们的发声,想要自上而下地去改变这个世?界的陋习。而舅舅舅妈却舍弃了他们已经?拥有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沉到最底层,一点一滴地去改变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生?活。他们更从未否定过她的思想和行为。
“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是很好的,不?要丢掉你的初衷,囡囡。”舅舅笑着说,他笑得那么温和。
“我们一直为你骄傲,斯江,你很勇敢。”舅妈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斯江眨了眨酸涩的眼?,礼堂内歌舞升平,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只是没有一个大一的新生?。今年?复旦新生?和北大新生?都在石家庄陆军学院,要军训一整年?。生?命里突然多出这样的一年?,是得还是失现在无人知晓,也无人能改变。谁能想到北大和复旦的学生?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交会?,斯江不?由得对胡蝶和严溯笑了笑。
——
来请斯江跳舞的人很多,斯江礼节性?地跳了两?支,景生?送给她的BP机在包里滴滴滴响,斯江跟胡蝶她们打了个招呼往外走。
“同学,同学——”
身后追上来一个男生?。
“请问方便留个BP机号码吗?我不?会?乱呼你的。”
男生?皮肤雪雪白,长得邪气好看,是斯江刚才的舞伴,舞跳得特别好,也很礼貌,一首曲子下来只谈了天气和外国的一些乐队,连斯江的姓名都没问。
没等斯江婉拒,对方脸上就涌上了一层绯红的雾气,有点局促地说:“我叫林凌,23岁,是军工路柴油机厂的,不?过我在读夜大——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斯江刚进大学时?常常遇到这类拦路交朋友的男生?,倒也不?慌,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不?过我不?是复旦的学生?。”
林凌尾随她往前走:“我看出来了。”
斯江不?由得侧目。
“复旦女生?都很高傲的。”
斯江笑而不?语,摇摇头?加快了步子。
“你是H师大的吧?我也去过你们学校跳舞。”
“你在夜大读的是跳舞班吗?”斯江忍俊不?禁。从军工路到中山西路,横穿了大半个上海,真是醉翁之意不?在舞。
林凌倒也老实:“不?是,我就是想和大学生?交朋友。不?过大学生?知道我是工人后都不?大看得起我,舞都不?愿意跟我跳了。”
他这么坦诚,斯江倒不?好接话了,换作以前她肯定忍不?住要先批驳对方自身动机不?纯。
“我很喜欢英语歌,特别喜欢披头?士乐队和滚石乐队,”林凌的眼?里闪着光,“你是我第一个也喜欢披头?士的舞伴,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的,我知道虬江路有个小破店,里面卖有很多外国乐队的磁带,都是TDK的,比中图公?司旁边巷子里的多得多,还便宜两?块钱,你要不?要一起去淘淘?”
斯江停下脚,路灯下,年?轻人的眼?神?真挚热忱,藏着些许小心翼翼。
“这是我的BP机号码,礼拜一到礼拜六要晚上才有空回电,我叫陈斯江,H师大英语系大三学生?。”
林凌接过小纸条,高兴得有点口?吃:“啊?你、你就是陈、陈斯江?我听说过你!”
斯江不?禁讶然。
“对、对不?起啊,因为你们学校有人说你才是H师大真正的校花,”林凌挠了挠头?,“原来你就是陈斯江,啊,你等等,这是我的BP机号码,你要是想买磁带唱片什么的就呼我,我是三班倒,每个夜班后可?以休息一天,不?过我随时?可?以跟我弟兄调班的——我、我呼你的话,你真的会?回吗?”
其?实林凌遇到过跳舞跳得很开心聊得也很开心的女大学生?,却留给他一个假号码,呼了以后回电的是男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工友们常劝他也装成大学生?去追肯定一追一个稳,林凌不?屑骗人,他做不?出这种事。
斯江点头?:“会?回的。不?过我有男朋友,要是去虬江路,我会?和他一起去。”
林凌愣了愣:“你有男朋友了?”
斯江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可?以把?号码还给我。”
“不?、不?是,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又不?是要对你动坏脑筋,”林凌涨红了脸,“你相信我,我都不?用追女孩子的,都是女孩来追我。”
斯江忍着笑点点头?:“那就好,再见。”
看着斯江轻盈地跃上公?交车,林凌捏着小纸条在凛凛的冬夜冷风中叹了口?气,揉了揉冻红的鼻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返身又进了校门。
斯江并不?知道她无意间就点亮了一个灵魂。
——
回到万春街,斯江回电给传呼台,果然是景生?,留的是五原路的电话号码。昨天晚上的话犹在耳边,斯江脸上热热的,思想迟钝,动作却不?慢,很快就收拾好了过夜要用的衣物。
斯南斯好陪着顾阿婆陈阿娘从国际礼拜堂回来,见斯江拎了包要走,陈阿娘高兴起来:“囡囡是要跟阿娘回去睏高伐?”
斯江心中一慌:“阿娘,我要回学校,明早学校有个新年?活动要参加。”
陈阿娘:“哦,好好好,景生?呢,让他送你去学校啊?小姑娘走夜路千万要当心,有流氓带了榔头?到处寻单身小姑娘,啊哟哟,哈色人哦(吓死)——”
“那是谣言,电视台和公?安局早就辟谣了。”斯南看着天花板摇头?。
“那也不?安全的,就是侬胆子大,欢喜乱来。”阿娘横了斯南一眼?。
“没事,景生?刚才呼我了,我们在公?交车车站碰头?,他从公?司直接过去,不?弯回来了。”斯江一颗心怦怦乱跳,瞄了瞄外婆的神?色。
顾阿婆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几片,拿盐开水过了过,放进饭盒子里交给斯江:“你跟景生?一人一个苹果,记得吃光,礼拜六早点回来。”
斯南躺在沙发上啃苹果:“阿姐,你让大表哥回来好好跟外婆说说,就去五原路过年?呗,那边有马桶有浴缸,不?要太赞,阿娘,你也来我舅舅新房子里洗澡,不?用再去浴室了。”
斯好也深表赞同:“对对对,过年?前浴室里挤死了,热死了。”
阿娘摇头?:“瞎三话四,你舅舅家那是新买的房子,暖房酒不?摆,人客怎么好过去用主人家的东西,没规矩。”
斯江的BP机又连着响了好几回。
“快点去吧,别让景生?等。”顾阿婆催着斯江赶紧走。
斯江下了楼,回头?看看楼上,不?知道斯南哇啦哇啦说了什么,两?个老太太嗓门都突然拔高了,跟着斯好哈哈大笑起来。斯江在心里默默说了五百二十遍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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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进了公?寓大堂,先去敲了敲一楼的门,果不?其?然没人在。
电梯上升了没几层就闻到了浓郁的鸡汤味。斯江在包里摸了半天,手心里都是汗,手指头?像不?是自己的一点也不?听使唤,心跳和血液都脱了节,五感和器官各管各似的毫无协作精神?。好不?容易开了门,扑面而来一股热气。
“囡囡来啦?”厨房间里传出景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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