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 第327章

作者:小麦s 标签: 现代言情

  ——

  一晃眼又?是?几天过?去?,斯江在AM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她手上诸多Case要移交,和蒋文琦累成两条狗,这天请客户吃完饭唱完歌已经深夜十一点?,两人从乌鲁木齐路往北穿过?延安路高架去?吃永和豆浆,走到高架下头,蒋文琦翻开手机突然狂笑?起来,弯着腰笑?出了眼泪,急促的喇叭声中斯江拽着她飞奔到马路牙子上,呼啸而过?的私家车甩下几句沪骂。蒋文琦充耳不闻,把手机屏幕朝着斯江直晃:“笑?死我了,孙家伟这赤佬,逃婚了哦,伊居然逃婚了哈哈哈哈。”

  斯江接过?来看?了看?,又?打开自己手机,包房里信号不好,出来了信息才叮叮咚咚轧堆抵达。

  “原来今天是?十八号——”

  斯江这才把日期和那场喜酒对上号。

  蒋文琦有种大仇得报的意气风发,扯着斯江速速招了一部差头,豆浆也不吃了,直奔公?司。

  公?司果然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老板手持红酒杯穿梭在人群中与往日一样潇洒自在,同事?们还?穿着观礼的正装挤在一起热议此新闻事?件。斯江和蒋文琦一入门,众人都静了几秒。

  大老板失笑?:“二位可知逃婚新郎人在何方?”

  蒋文琦幸灾乐祸地?笑?:“也许和前女友私奔会美国或台北共建美好家园了吧?”

  Annie挤上前,朝斯江眨了眨眼,示意婚礼女主角还?在里面,压低了声音笑?道:“这是?赖上大老板了呢,不知道我们的礼金能?不能?退回来。”

  因是?孙家伟结婚,Annie问过?一圈行情后也咬牙包了两千人民币红包,着实肉疼。

  蒋文琦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着对大老板抛媚眼:“您总能?找回David,绑起来送到新娘床上才最保险。”

  斯江穿过?走道,回到自己办公?室,孙家伟的办公?桌已经被翻得一团糟,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思帮他整理?了,斯江随手把文件重新理?好放进文件夹,一堆照片散落出来掉在了地?上,斯江蹲下身?一一捡起来,大多是?公?司活动时的合影,吃饭的,唱歌的,喝酒的,团建的,也有开会的比稿胜利的领奖的合影,如果硬要找出什么规律,那就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孙家伟和陈斯江这两个人。

  斯江嘴角弯了弯,不经意瞥见旁边废纸篓里似乎有很眼熟的面孔。翻出来一看?,是?被撕碎的两张照片,斯江拼凑出来,一张是?在乌鲁木齐钱柜,蒋文琦站在茶几上引吭高歌,斯江和Annie面对镜头摆出笑?容,蒋文琦另一边的沙发上,孙家伟拎着啤酒瓶,却扭头偷眼注视着斯江,说偷眼也不准确,因为他的姿态在镜头里实在太过?明?显。

  斯江完全不记得有看?到过?这张照片,再看?了看?日期,是?去?年九月。

  另一张照片斯江也毫无印象,照片里只有她和孙家伟两个人笑?盈盈地?对着镜头,场景应该是?小木桥的火锅店,两人面前都有啤酒杯,照片中斯江眼中有光,孙家伟却笑?得十分?腼腆,甚至有点?扭捏,唯一不和谐的是?他的身?体语言,他整个人靠向?了斯江。

  斯江看?着照片里那条悬在自己肩膀上却并未落下的胳膊,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照片放回孙家伟的抽屉里。

  人,总是?会遇到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的人,你喜欢的人,你不喜欢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记得。但无论如何,谢谢侬。

  外边喧闹更甚,蒋文琦杀到大老板办公?室,对着还?穿着雪白婚纱的陈诺上演了一场女人就是?要为难女人的戏码。自有不少同仁上前劝解,她解完气拍拍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

  凌晨两点?,斯江独自在永和豆浆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甜豆浆,蘸着酱油吃了一根半油条,出门后站在路灯下抽了一根烟。马路上很闹忙,凌晨两点?娱乐场所强制结束营业,衡山路酒吧、保龄球馆、加上乌鲁木齐路钱柜里出来的年轻人乌泱泱,永和豆浆门口排起了队。一根烟的短短辰光里,找斯江要手机号的人来了四五个,有男也有女。斯江笑?着一一婉拒,招手上车。

  一场盛大的闹剧,悄无声息的结束了。AM过?了那一夜彷佛一切回归正常,很快孙家伟的调令下来,他去?了纽约AM。除夕那夜,斯江听说纽约时代广场那面一月份才启用的花了3700万美元制作费的巨幅屏幕有十五秒属于了孙家伟,他用英文感谢女友答应他的求婚,青梅竹马的誓言闪闪发光,感动了无数美国人。

  斯江给江南和朱敏的拜年词上多了一句:“你们觉得淮海路时代广场和徐家汇是?不是?也可以像纽约时代广场那样安装一个滚动播出广告的巨幅荧幕?”

  江南秒回:“时代广场那个十五秒广告收费三千美元,你觉得行吗?”

  原来这么便宜吗?斯江失笑?。

第512章

  新公司的筹备工作紧密锣鼓地开始了,着急干活的人只恨当中还有个春节要过,耽误人也耽误事?。

  斯江请北武善让和律师看过合作协议后,斟酌着提了第一轮修改意见,意见不多,一张A4纸将将写满。朱敏上门来?尽显诚意,斯江下了班,两人饭也不吃,在凯司令里从六点钟坐到打烊,黑咖啡一杯接一杯,两块栗子蛋糕裹腹,没有任何虚与委蛇,很快一条条敲定,倒是间中因细节讨论又产生了不少新的火花,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两人齐齐翻开笔记本记录,一落笔意识到对?面也在做同样的事?,不由得相视而?笑,连工作习惯都?相近,实在难得。从合约细节到产品开发?,从管理公司的难处到行业弊病,再到同行及相关部门的领导们的习性,朱敏知?无不言,斯江也不藏私,双方尽兴而?归。

  夜里朱敏跟江南感慨:“你看人倒一直看得很准,陈斯江确实大气,股份、薪水分红她一点都没讨价还价,我们还预留了那点弹性百分比,反而?显得小家巴气了。”

  江南翻着修改条款笑了笑:“她也不糊涂,会计是我们的,出纳就要是她的人,三?方股东她股份少,股东决议权她就要有一票否决权,审计得是四大……咦,她要参与所有员工的招聘和培训?”

  朱敏脸上的面膜已经干了,说话有点扯不开嘴:“嗯,她说她想从头学起,以后跟我们分开了单干有经验。”这话说出口她就想笑,奈何面皮被面膜绷得太紧,腮帮子刚鼓起就疼得“嘶”了一声,只好勉强把笑收了回去。

  江南扬了扬眉,笑了:“嘿,她怎么刚要结婚就先谈离婚后要怎么怎么啊,看不出陈斯江这么乐观主义?。”

  朱敏睨他一眼,慢慢把面膜从下颌线这里往上撕开:“你说反了吧?悲观主义?才对?,我说她了,人家开公司开店都?振臂一呼起码也要做个百年公司三?代传承吧,哪有她这样刚合伙就说散伙的。”

  江南摇头:“真正的悲观主义?者惧怕面对?最惨淡的事?实,缩头又缩尾瞻前又顾后,她这才是真正的乐观主义?者,哪怕是最坏的结果都?能给?她带来?新的机会。再说了,有几家公司能百年啊?皇帝传江山都?二世而?终呢,公司能干上十年二十年就很了不起了。”

  朱敏手上停了停:“怎么没有?日本的金刚组一千多年呢,咱们的张小泉六必居同仁堂全聚德不也都?一百多年了?”

  江南嗤笑:“只是牌子还在,股东不知?道换了几手了好吗?中国?人做生意太急功近利,包括我也是,我在骂我自己,嗐,别争了啊,再说下去你又要跟我吵架,说回陈斯江说回开新公司的事?行不行?”

  朱敏冷笑起来?:“你知?道不知?道?你们男人连不想吵架的话都?能说得让我们女人火冒三?千丈,你以为我要跟你吵?谢谢侬一家门,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她凑近了化妆镜,仔细把眉毛上面最后一点白色面膜剥掉,“陈斯江说她这些年就没跟人吵过架,不值得,真有道理,怪不得她比我大看上去却?比我还年轻。”

  江南合上文件夹:“早跟你说没必要故意打扮得这么老气,你朱小姐甩一个脸色我大气都?不敢出的好吗?”

  “——我打扮得老气?”朱敏转过身来?,两人视线对?接了几秒,江南举手投降:“我错了——”

  “如果下一句是‘可?以吗’,你不如不说。”朱敏截断他的话,霍地站起来?去洗脸,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悟:“小龙女修炼的那个古墓派功夫能让人不怒不喜不悲什么的,就会让人看上去一直年轻。”

  江南看着她翩翩而?去,默默叹了口气,女人的心,不用琢磨。男人一思考,女人就发?笑。

  ——

  陈东来?是除夕这天到的上海,斯江下午去虹桥机场接他,因为坚持坐出租车回万春街,父女两人在出口上演了一场行李争夺战,人来?人往之下,一只行李箱“嘭”地摔落地面,好几个男人抢上来?帮忙抬起。陈东来?忙不迭地用普通话上海话连声道谢,又低声下气喊“囡囡侬覅发?脾气”。斯江气得满脸通红丢下行李车疾步走向机场大巴方向。陈东来?讪讪地推着车子小碎步跟上,巴拉巴拉解释了一堆:机场大巴多少便当多少便宜座位宽敞不费力气堵车也不肉麻(心疼)。

  斯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现?在过年是上海马路最畅通的辰光了,啥地方会得堵车?”

  父女二人到底还是上了机场大巴。陈东来?有两年没回上海过年了,一路感叹上海的发?展速度,每每因此感慨乌鲁木齐哪个商场重?新装修了,哪条公交车换了空调车,哪个公园变成了高层住宅,提起话头就想起身边是只去过一次乌鲁木齐的斯江并不是斯南,不由得又觉尴尬。斯江倒不在意,接着他的话自然而?然说起斯南小时候的趣事?,问他现?在阿克苏变成了什么样,陈东来?笑着摇头,说自己长远没去也不知?道。

  “唉,以前我和?你妈还以为赵佑宁喜欢的是你,担心他那个后妈不省事?,没想到他还是又回了美?国?,居然跟斯南结了婚。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啊——”陈东来?小心翼翼地觑了大女儿一眼,忍住没提顾景生的名字。

  斯江有点诧异,扭头看了父亲一眼,却?发?现?他老了许多:“爸爸你把头发?染一染吧。”

  “我用不着,反正已经是老头子了,再过两年就退休了。”陈东来?摸了摸头顶,他发?量茂盛,虽然花白了一大半,却?没有谢顶之忧。

  “你这样看上去像斯好的爷爷,不像他爸。”斯江淡淡地转回头看向窗外。原来?父母也曾关注过她年少时生活中的蛛丝马迹点点滴滴,不失为新春喜讯一桩。

  “你妈美?金换好了没?我等会把钱给?你,也不知?道这回过年碰不碰得上她,斯南花钱大手大脚的,从小就捡芝麻丢西瓜,美?国?的东西那么贵,她要是信里不要钱,我反而?担心得很,这次结婚,也不写个数,真是——”陈东来?叹了口气,又吸了口气,“你跟斯南的嫁妆,我和?你姆妈,还有你阿奶是老早就准备好的了,你们两姊妹一样的。”

  斯江笑了笑:“我刚跟男朋友分手。”

  陈东来?默了默:“小林的事?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了,你也不要气馁,身边再看看,不要太挑,有份好点的稳定点的工作,对?你好的男小伟,你也考虑考虑。三?十岁结婚养小宁还不晚,等我退休了回来?上海,还能帮你搭把手,买汏烧,接接送送,南南和?小赵在美?国?,阿拉想帮也帮不着,没办法?了。”

  “我没想过结婚生小孩的事?——”斯江看向父亲,“我不打算结婚生小孩,也不排斥谈恋爱。”

  “不结婚光恋爱?”陈东来?脑子一僵,后半句“那不就是耍流氓”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好像也不是不行,哈哈哈,”陈东来?有点结巴地避开女儿的视线,“反正斯南已经结婚了哈,还有斯好呢,等你老了他能照顾你。”

  斯江看着他纠结在一起的五官,笑着点点头:“嗯,我以后就靠陈斯好了。”

  回到万春街陈家,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陈家三?兄弟齐聚,远嫁的三?姐妹也回来?了两个。陈家第三?代的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们浩浩荡荡十来?个人。排成几排轮流给?陈阿爷上香磕头。

  陈阿娘坐在垫了羊毛垫子的官帽椅里抹眼泪:“老头子没福气呀,看勿着噶许多孙子孙女,新房子也住不着。”

  陈东梅看上去已经是一位老妇人,笑起来?比以前更加谦卑,和?往年一样带了一麻袋的梅干菜海鲜干货,见了陈东来?泪光盈盈:“大弟都?有白头发?了!”又往斯江手里塞皱巴巴的红包,斯江也不客气,收下后紧紧抱了抱她:“大嬢嬢也应该染个头发?。”

  陈斯淇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抽空低声损了斯江一句:“伊乡下头一年不过挣个两万块洋钿,你也好意思收她的红包?”

  “你没收?”

  “——我是没办法?,搪勿牢——”斯淇嘟起嘴。

  “大嬢嬢带了孙子孙女来?,你红包翻个倍发?还给?她不就好了。”斯江接过斯淇递过来?的红枣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过年发?双薪啊?!我不要太穷好伐?”斯淇压低了声音,“你陈老板要跟大老板合伙做生意了?我去当前台或者秘书行不行?”

  斯江也不接话,只看着她笑。

  斯淇甩下脸,抢过斯江手里的碗:“阴阳怪气侬第一名!白给?你这碗茶了。”

  “哎呀呀,陈斯淇你当心点,差点泼了一身茶!也不看看我身上是什么!斯江——斯江!你有大红的指甲油吗?我指甲油掉了一块,看呀,肯定是开小核桃开的。”陈东珠的嗓门一亮,宛如名角开场,客堂间里各种嘈杂的声音骤静,几秒后才恢复原状。

  斯江和?斯淇对?视而?笑。是什么?当然是貂!

  陈东珠在空调房里实在穿不住貂,脱掉了羊绒衫,换了一件斯淇的低领长袖T恤坚持披着貂保持形象,然而?又觉得冷,编辑手机上的拜年短信息手指头越来?越僵,放在嘴里呵气时瞄到大拇指的指甲油缺了一块,真是天都?塌了一块。

  斯江哪里去找大红的指甲油,她从来?不用这个。斯淇把茶碗远离了眼门前的一座貂,挑了挑眉:“小嬢嬢,阿拉上海勿流行大红颜色额呀,看看,我这个法?式指甲,只有伊势丹能做,好看得来?,就是太贵,四百块洋钿做一趟,唉——”

  陈东珠拈起斯淇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了看,鼻子里哼了一声:“四百块就叫贵了?你明天就带我去做,现?在就去。”

  斯江扶额:“嬢嬢,今天除夕,商场五点钟打烊。”

  “明朝,啊,港好了呀,盈盈,盈盈你过来?,过来?看看你表姐这个法?式指甲,回头你那个远大的美?甲店也搞一个呗。”

  烫着一头张曼玉式爆炸头的曹盈盈从人群中挤过来?,拎起陈斯淇的手看了看,摇头:“不行,咱们东北不时兴白色,多不吉利啊。”

  斯淇甩开她的手,不高兴地咚咚咚上了阁楼,上了楼才敢嘟哝了一句:“乡下宁!”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斯强——斯淇!作孽啊,姆妈想色呐啦!(妈妈想死你们了。)”

  斯淇心一抖,赶紧冲下楼去。

  斯江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斯淇的手臂:“大衣穿上,覅哈(别怕)。”

第513章

  陈东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里一把?瓜子壳没好气地往垃圾桶里一掼,一句册那起头,站起来?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他?这些年像发面馒头一样胖了三十斤,出门的时候特意侧过身子,肚皮还是?碰着了门框,挪移得十分笨重,趁势转过头来朝着屋里喊了一声:“你们覅下去了,触霉头额。”

  斯江抽了张餐巾纸弯腰把地毯上零散的瓜子壳捡起来?,抬头见堂哥陈斯强一脸犹豫,不?知道是?要下楼去见亲娘还是?听亲爹的缩头不?见。那边陈斯淇却已经套上大衣咚咚咚下楼去了。

  “侬勿下去?”斯江便淡淡问了一句。

  陈阿娘正在往鸭肚子里塞糯米虾仁豌豆火腿丁,听到斯江的话便?停下手来?,拿边上的揩布擦了擦手,叹了口气:“斯强啊,侬总归也去见一见,伊无非是?来?要点钞票,过年了,把?伊一眼嘛好了,覅弄僵忒,难看咧。(给她一点好了,不?要弄僵了……)”

  陈斯强的老婆王倩正在一旁喂三岁的儿子吃炖蛋,闻言抬起头笑眯眯地说:“啊呀,阿奶侬勿晓得哦,阿拉摊上这样的妈也真是?难,人?家?阿公阿婆逢年过节小?宁红包总勿会少伐?有?钞票出钞票,没钞票出人?出力对伐?我迭位阿婆,老早帮阿拉阿公离婚了,还三头两日跟儿子伸手,抢孙子的钱用。斯强现在一个月到手不?过一千五块洋钿,养家?糊口都勿够,我妈来?帮了三年忙,一分洋钿保姆工资都没,每个月还要倒贴阿拉两百块买菜铜钿,唉,太难了。”

  这桩鸡毛蒜皮的事陈阿娘老早对斯江斯淇都发过牢骚的。陈斯强的丈母娘占了斯淇的房间,反手把?自家?的公房借出去,每个月到手四百块租金,说是?说贴补两百块伙食费,又没真金白银贴补给斯淇,前两年物价跌得结棍,牛奶从六块八一盒跌到三块八,两百块也很值钱的,谁知道这钱到底有?没有?出,就算真的出了,也不?过是?斯强两口子左口袋挪到右口袋,怎么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陈阿娘吸了口气,又呼出口气,别转脸让陈东梅再开点小?胡桃给重孙们吃,重新开始塞八宝鸭。

  陈斯军夫妻俩不?响,他?家?两个双胞胎儿子已经读小?学了,一人?捧着一个游戏机,两耳不?闻身外事。

  陈斯民和妻子姜珊对视一眼,笑了笑,也不?响,继续搅馅儿准备夜里包饺子。他?俩是?去年才领的证,姜珊是?唐山孤儿,父母近亲在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全?没了,她被天津的远方?亲戚收留,职高毕业后就来?了上海打工,辗转被陈斯民挖到手里。九七年襄阳南路现代大厦的电子城招商,姜珊极力建议陈斯民去租个档口,开张后她一个人?理货卖货送货全?包,没飞过一张单,没短过一分钱,极其利索能干,还做得一手好菜包得一手好水饺。陈斯民虽然是?道地的上海男人?,却喜欢吃姜珊烧的菜,两个人?很快吃到了一起。

  但是?陈东方?夫妻看不?上姜珊,嫌她是?外地人?,还六亲俱无,总疑心她是?为了上海户口骗人?骗钱,跟陈斯民说他?要是?敢跟姜珊结婚,别想得到一分钱,婚房更加不?要想。陈斯民笑眯眯说随他?们的大便?,转头在黄河路请兄弟姊妹们吃了一桌饭,椒盐大王蛇菜泡饭生煎馒头全?部吃完宣布自己已经和姜珊领了证。斯江隔天送红包上门,陈斯民来?者不?拒笑着收了,第二天姜珊却又亲自把?一台全?新的诺基亚3210手机送到斯江办公室,还了这份人?情。陈斯南在美国听说后都啧啧称奇,说老陈家?居然歹竹也出了好笋,完全?不?管自家?三姐弟也姓陈。

  陈东方?夫妻两个站到窗口看热闹,玻璃窗上哈出一片雾气。

  陈东珠把?貂皮大衣拢紧,挤开兄嫂,拉开铝合金的推拉窗:“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做贼似的干嘛?嗳?册那!”

  曹盈盈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妈!我就跟你说不?要选这件,你不?听,看呀,三舅妈跟你穿了一模一样的!”

  陈东珠恼羞成怒地捏了一把?貂毛:“放屁。她那个一看就是?人?造的。”

  曹盈盈笑得见眉不?见眼,一边嗑瓜子一边分析:“不?可能,你看看她那个毛尖尖上的反光,人?造的可不?能这么好看。我要去问问她买了多?少钱。”

  “呵,去啊,你现在就去问,超过一千块算我输,压岁钱我给你翻个倍。”陈东珠抬起下巴横了女儿一眼,气势不?能垮。

  曹盈盈眼波流转,抬手捉住了斯江:“表姐,你陪我去问,我请你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