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炬之年 第7章

作者:菜紫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谢陆言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目光与她落在一处,带着一丝讥讽,“怎么,知道我来,你就不来了吗。”

  应宁深吸了口气,回答道:“我会换个时间,知道你看我碍眼。”

  谢陆言不屑轻嗤,混不吝道,“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你现在也可以走。”

  应宁抬起头看向他,眼圈微微发红。

  奶奶其实没走远,被周婶扶着躲在门后偷听呢。这几句对话是越听越皱眉,尤其听到混小子最后说了那么一句,生怕妞妞真的离开,赶紧推门走了进来。

  “吃饭了吃饭了,来,妞妞,好久没尝你王伯伯的手艺了吧?”

  应宁忙低头擦了擦眼睛,起身扶着老太太来到餐厅。

  谢陆言不知道在干什么,磨磨唧唧半天才跟上。

  席间,老太太一直让周婶给应宁夹菜,让她多吃点,应宁打小胃口就好,每次来都能炫进去两碗大米饭,主要是王伯做的菜实在太香了。今天这一桌子佳肴都是她爱吃的,应宁也不跟奶奶客气,“谢谢阿伯阿婶,谢谢奶奶,您也多吃点啊。”

  “看着你吃的香,奶奶心里就高兴。”老太太说完就去看自己那宝贝孙子,谢陆言这会儿懒洋洋地挑了根油菜放进碟子里,算是意思了一下。

  这位打小就是吃饭要命的主儿,上饭桌跟上刑似的,不过奶奶也没办法逼他,他之所以得了那么个磨人的病,都是有原因的,很多时候老太太只是看着他自个儿心疼。

  奶奶放下筷子,回忆道,“还记得你们俩个还是小不点的时候,每个周五放学都爱跑来我这院子里玩,我不在的时候啊,你们就求着阿婶给你们开门,一玩玩到夜里才回家。”老太太笑了,“你们倒是跟奶奶说说,俩人来这院子里都玩些什么呢?”

  两个人都低着头,应宁默默干饭,心想着这话到底该怎么接,谢陆言喝了口水后却开了口,简单两个字,“忘了。”

  周婶过来上汤,听到这句心里也不好受,两个孩子明明当初那么好,如今竟然这般疏离了,到底是造化弄人,就是可怜了老太太……

  谢陆言放下杯子,看向应宁,“怎么想起回来了?”

  这是他今天主动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应宁也放下碗筷,很礼貌地对他笑了笑,“没什么,想回来就回来了,而且我也想奶奶了。”

  老太太抚摸着应宁的手说:“妞妞本来是该留在美国继续读博的,本科四年,医学院四年,多辛苦啊,付出这么多,到博士路上放弃了,就为了回国看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太太,放弃大好前途,奶奶对不住你。”

  其实不止奶奶,连她科里的同事都有这个疑惑,哈佛医学院是世界顶尖学府,如果她继续读博并经过规培专培,留美当医生,无疑会比回国更有前途,可是她却在中途选择了放弃,大家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应宁柔声细语地安慰奶奶,“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您身体好着呢,再说我回来也挺好的呀,那边的饭又不好吃,我回来还能常来您这儿吃王伯做的饭呢。”

  “是呀,到底还是家里好,一个女孩儿独自在异国他乡,总归是辛苦的,回来了,常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谢陆言懒得听她们婆婆妈妈的对话,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工作信息。

  老太太又试探着问,“妞妞,现在有男朋友没有啊?”

  之前她不敢问,是怕妞妞真有,毕竟岁数到了,她自私一点,是不想妞妞有的,毕竟两个孩子当初那么好,到底还是希望能够在一起的,可看刚刚两人对彼此的态度,这隔阂实在太深了,怕是两个孩子对对方都没什么感情了,这才问出口。

  “没有,奶奶。”应宁诚实道。

  奶奶点点头,“那有没有追求你的……”

  谢陆言突然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行了老太太,您跟这儿查户口呢,还吃不吃饭?”

  应宁知道,他是不想听她的事儿,便主动给奶奶加了筷子蔬菜,避过这个话题,奶奶也就不再问了。

  饭后,应宁主动去厨房洗水果。

  临走时却不小心听到了谢陆言和奶奶的对话。

  他站在碧波荡漾的鱼池旁,懒洋洋地朝里面撒着鱼食,上百万一条的昭和锦鲤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游来游去,这些锦鲤大都娇贵,吃撑了容易养不活,他手头却没个轻重,鱼食多了少了也毫不在意,更不管到没到投喂的时间,仿佛一切全凭心情,但这会儿他心情并不好,听声儿带着点烦躁。

  “奶奶,我得提前跟您打好预防针,现在谢家是我说了算,大哥的事儿您少管,您别偏心,让我也省点心,我保您晚年踏踏实实过安稳日子,您说这事儿能成么?”

  “我知道应宁是您特意喊回来的——”他微顿,眯眼看着厨房的方向,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撒进池子里,“她回来也没用。”

第8章

  应宁正站在水池旁,专心洗着草莓。洗到一半时,门口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后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因此干脆没有回头。

  谢陆言双手抱肩,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小厨房里只有她们俩,王伯和周婶都不在。

  “有事吗。”应宁背对着他问。

  谢陆言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下,他声音慵懒,带着一丝懒洋洋的韵味,“奶奶怕你拿不动,让我过来帮你。”

  应宁哦了声,说算了吧,“看你那个样子,也不像比我有劲儿的。”

  她将洗得晶莹剔透的草莓从沥水篮中捞出,转身走向岛台,从地柜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青花瓷果盘。

  谢陆言眯起眼睛,目光在她身来回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确实,你一顿能吃两碗大米饭,是胖了不少。”

  应宁:“……”

  胡说,她才一百斤,不过应宁懒得跟他计较。

  她正在专注地摆盘,用剪子细致剪去草莓的尾部,一颗颗草莓呈现出可爱的桃心形状。

  应宁边摆盘边道:“其实你误会奶奶了,确实是她叫我回来的,但她不是为了劝你收手,放过大哥。奶奶从未偏心过任何人,要说偏心,也是偏心你,她之所以叫我回来,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想让我回来帮你调理。”

  灶台正对着朝南的窗户,一缕阳光恰好洒落在她身上。她披散着长发,被午后的暖阳着染了一层无比温柔的光泽。

  谢陆言收回目光,淡淡问道:“所以呢?”

  “我会针对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制定一套适合你的调理方案,等我将药方研究出来后会交给周婶。当然,只要我有空,都会亲自过来为你熬药,你只需要每天记得来喝,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谢陆言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么好心了?嗯?为了弥补当初抛弃我的亏欠?”

  应宁手一抖,剪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她赶紧放下剪刀,刚要拿纸,谢陆言便上前一步,从她身后紧紧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紧贴在她背后,强制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同时俯下身子,荫翳的眼睛盯着她低垂躲避的睫,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以为你是谁?你给的恩惠我就得乖乖受着么。”

  话音刚落,他就低头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入了口中。

  应宁猛地一颤,好像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她用尽全力抽回手,转身将他推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可以不喝,没关系。”她的声音隐隐颤抖,“我是为了奶奶才这么做的,奶奶对我有恩,我不想她伤心,我做我该做的,至于你喝不喝,那是你的事,你要是想她伤心,就不喝,倒了都行,反正你已经够伤她的心了。”

  说完,应宁便攥着手指冲了出去,连刚摆好的草莓也忘了拿。

  谢陆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双手撑着岛台,发丝几分狼狈地垂在眼前,眼神晦涩不清,极度冷漠,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抽出纸巾吐掉嘴里的血渍,端着果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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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宁离开的时候,奶奶悄悄塞给她一个手提袋,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谢陆言这些年来的病历资料,以及奶奶亲手记录的一沓厚厚的饮食情况,应宁看了鼻子酸酸的。

  她轻声对奶奶说:“奶奶,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辛苦你了,好孩子。”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应宁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无需多言,老太太明白,这是丫头对是她的保证。

  正好谢陆言也要回去,老太太招呼他过来,“你等会儿再走,先送妞妞,听话。”

  难得谢陆言没有拒绝,应宁和周婶王伯一一告别,和他一道出了大门。

  “怎么走?”谢陆言是自己开车来的,门口停着他的黑色宾利,他拿出钥匙,滴了一下,宾利的车灯亮了亮。

  应宁没想坐他的车,指了指前面说:“我地铁。”

  谢陆言扫了眼她贴着创口贴的手指,没什么语气道:“那送你出胡同。”

  夜幕降临,胡同里的灯光温暖昏黄,两个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有两个外地游客从他们身边走过,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男孩手里握着张北京地图,女孩手里拿着相机,一直在拍照。

  突然,男孩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被老城砖地基围起的建筑物上,“哎,等等,这好像是个景点。”女孩也随之驻足,好奇地抬头望去。

  那地基足有一丈高,顶部枝繁叶茂,宛如一座古老的堡垒。入口处,一个红色的小铁门半开着,门边写着“普渡寺”三个字。

  女孩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多尔衮王府的旧址,现在叫普渡寺。”

  普渡寺位于南池子大街的东侧,从谢奶奶家出来没走两步就到了。

  男孩故意逗女孩玩,他憋着笑,说:“你说的不对,北京人说话得加儿化音,你忘了刚才怎么教你的了?普度寺儿,多尔衮儿,这才对,来,再说一遍。”

  女孩还真当真了,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学了起来,“普渡寺儿,多、多、多尔衮儿……”她越说越觉得绕口,最后连舌头都咬到了。

  男孩见状,忍不住拿起手机录了下来,一边录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脸都憋红了。

  应宁和谢陆言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谢陆言突然发出一声轻嗤,似是嘲笑。

  “你笑什么?”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八成嘲笑人家出糗呢,应宁觉得他真不礼貌。

  谢陆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说:“竟然还有比你傻的。”

  应宁:“……”

  她也想起来了。

  那是她刚搬来北京的第一年,普通话还说不利索,就被某人逼着学起了北京话。

  两个人放了学也不回家,甩了司机和保镖后,谢陆言就兴致勃勃带着她去坐地铁。

  北京地铁站的名字好多稀奇古怪的,什么公主坟儿啊、奶'子房啊、骚子营啊,给初来乍到的应宁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时候,谢小少爷美其名曰带她认路名,实际上却是借着她的名义满北京城地疯玩。地铁一到站,他也不看站点,想下就下,车门一开,就拉着她像风火轮一样冲下去。

  地铁开过去的风将两人的校服吹得鼓鼓的,仿佛要带着他们一起飞起来!

  玩到天黑,俩人都不敢回家,生怕被爷爷责怪。于是就跑到南池子,让周婶给家里打电话,说他们一直在南池子帮奶奶打扫院子呢!

  哟,哪是打扫院子啊?两人一进门,书包往屋里一扔,就打开冰箱,两瓶北冰洋下肚,撒丫子又没影了。

  南池子这片的历史遗迹可多了,东西两侧有明清时期的东苑、见证明英宗夺门之变的皇史寇,还有黄石城,建于明代的普渡寺……这些古迹的历史谢陆言能张口就来,给应宁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谢小少还特爱领着她串胡同,从飞龙桥胡同到缎库胡同,从磁器库胡同到大苏州、小苏州胡同,每条胡同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味,谢陆言领着她都转遍了。

  玩累了,应宁也饿了,谢陆言瞅着胡同口卖糖堆儿的老大爷,摸了摸兜里的零花钱,跑过给她买了串糖葫芦。

  当然得是纯红果的,那味儿才正宗。

  但小子使坏,他不吃,也不给她吃,非得逼她学句北京话。应宁饿坏了,被逼着一连说了五十句“这糖堆儿倍儿甜”,说得无比悲壮。

  最后一句还要模仿谢少爷买糖堆儿时的语气对他说声“谢谢您嘞!”

  给谢陆言差点笑岔气。

  应宁大口大口吃糖堆儿的时候谢陆言就在一边继续教她北京话,

  “搓火儿,发小儿,驴打滚儿,豆腐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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