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幸亏我停药停的及时啊。不然,今天被你猛不丁来这么一句,我又该像之前那样无限内耗了。”周玉程觉得郑锦年这样,他俩之前的感情怎么也说不清,越来越奇怪,这一切的一切,一切发展走向让九叔都哭笑不得,归根究底,总不能只是他周玉程一个人的错吧,他问郑锦年,“你既然要说这种奇怪的话,说什么散伙饭。那我也问一句。”
“问……问什么?”
“你为什么老执着让我治病,你自己的病治好了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之前没治好的病,还没治好?”
郑锦年紧皱眉峰。
周玉程视线惊心:“所以这种一言不合就说拜拜的毛病,也是你这种病发到极致的表现?”
明明之前还说分不开的。哦,现在可以分开了。
是精神病发展到下个阶段了吧!你大爷的郑锦年。
郑锦年从来都是逻辑极其缜密且强悍的思维方式,他这种人因为太偏执太倔强,所以防备心很重,被难被人洗脑。
当周玉程开始质疑他,他第一反应不会是顺着他的话思考,而是找出漏洞,反驳。
“有可能是有一些精神上的毛病。毕竟我也很久没去看医生了。老实说,我觉得我无论怎么思考,医生这种存在,并不能真正驾驭我心灵的走向。我可以控制我身体的很多毛病,除了一些肢体化的不能控制。”郑锦年和周玉程眼神对视,“可是玉程,别的事情不清楚,但有一件事真的再清楚不过,我对你,真的不是爱情。不是那种爱,不像你一样,喜欢一个人可以一起上床,我没法做到这样。程儿,我真的没法回应你的……爱。”
正是因为曾经爱过人,爱过姜素,所以知道爱是什么感受。
正是知道,所以不能欺骗。没法回应这种爱。
不能做到同周玉程一般,他就更不应该接住这种最真挚的爱意,他哪里配?
正是因为只是把周玉程当作心里的灯塔,去追随去够,所以周玉程只能,永远,只应该处在那个位置上。高高的,郑锦年只能把他当佛像去供。
人可以和佛祖恋爱吗。不能。这是跨物种。已经不是跨性别了。
郑锦年木着年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
周玉程冷冷看着他三分钟,气笑了。
屋子里跟按了暂停键一样。
周玉程觉得今晚自己好像在同郑锦年打辩论,情绪不情绪地,可以暂时抛在一遍,因为郑锦年只要打辩论,其实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赢他。
从前,周玉程是怎样都让他的。
但今天,不行。
所以他起身了,一言不发。走人了。饭也不吃了。
经过郑锦年身边时,他冷冷来上一句:“你有病。”
然后从餐厅离开了。
又开始说他有病了,郑锦年烦躁至极。
周玉程下了楼,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吹风,门口处,霓虹灯绚烂,一切都很虚离,保镖和助理都在一旁作陪,周玉程躁得想抽根烟。
等他把事情想的差不多,他转过身去,准备和郑锦年再开始掰扯下一场大赛大比拼时,他发现。
他的锦年也下楼了。
他就站在旋转玻璃门的里面,在堂屋。他笔直站着,眉目,脸色,表情,都好可怜。
他那么帅,那样俊,可天生的,好像,就等着周玉程去爱。
几乎是一刹。
周玉程有些荒唐地觉得。
他的锦年。
是不是因为没被人好好爱过,所以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拧巴的像个800岁的中世纪古怪老头,逼着爱他的周玉程,天底下最善良的周玉程和他一样没脑子。
他的锦年,把身边爱他的一切都赶走了。所以他压根不需要爱这种东西。
他好像,只喜欢那种虚无地,心里惦挂着的对象。一个假的,只存在心里头,自己以为、幻想的理想主义存在者。
好荒唐。
周玉程抖了抖肩膀。
…
下半夜。并没有开始下一场辩论大赛。周玉程烦躁得想吃点抗抑郁的药,忍住了。
他和郑锦年回到周玉程居住的住宅区,在花园里头,在灯下,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的,尤其是周玉程,饿的馋的,想抱着郑锦年脸啃。
周玉程开始听郑锦年说起他的一些往事。
是最全的那种。周玉程一直都想听,终于,得到郑锦年的允许,有幸,光荣地,被郑锦年告知。
他一直耐心等待,且觉得自己终究会等到。
而郑锦年,总算没辜负他,他彻底把自己藏在心里最深的,最痛最卑微的伤疤揭露。
从郑锦年的母亲,六姑娘嫁入郑家开始说起。
六姑娘的后半生是一部完整的发家史。
所以郑锦年的童年没有经受父母的悉心呵护,他童年的印象中,只知道母亲虽然爱他,逼迫他必须只能拿第一名,但脾气古怪,性格暴烈,而父亲温柔和善,是个极有才华的音乐家。
12岁,郑锦年放弃斯坦福名校录取,离开香港,四处漂泊。和母亲一起还债。见着母亲被债务拖垮,见着她一手打下的郑家基业支离破碎,家产变卖,见着整个郑家被一点点掏空。母亲,终于狠下心,和郑家那些堂叔割裂。
中间辗转几年,六姑娘重病,没法,只好带着两个孩子来投靠宁市的陈瑞发。
16岁,小妹和母亲相继去世。
这一年,郑锦年被诊断有双向情感障碍。
年尾,他被陈家收留,安排入学。读高一。
第年,他认识姜素姐妹,彼时,这对姐妹相依为命,苦难的人总会相互吸引,他们熟识,姜素年长他几岁,和即将由姜家认可的母亲——她最不看好的那类贫民窟男孩相恋,她需要郑锦年打掩护,郑锦年便背了多年的早恋名声。
后来男生辜负了她,她也离开了宁市,去了偏远的地方读书,还是不肯接受郑锦年对她的爱意。
郑锦年三次参加高考,没错,他高一便参加了高考,这是向陈瑞发证明自己的能力。他的智商永远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是他存在价值的证明利器。
第一年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他没去读。
第二年,他首选的志愿后来被陈瑞发擅自更改,郑锦年以此为由头,申请再读一年。
第二年秋天,他被陈瑞发发现他在申请美国高校,有意出国。那一年,他与陈瑞发发生最为激烈的争执。陈瑞发撕毁他的护照,限制他的一切出行。
最后以郑锦年签下巨款协议取胜。
第三年高考,郑锦年还是去参加了。考上了母亲的母校,第一志愿,丰大。郑锦年没去读,去了美国。
22岁,郑锦年退学,回来拯救家族企业,救助陈家的产业于困顿之际,在宁市这一待,就是8年。
29岁到30岁。
他遇见了周玉程。
按照他的计划,他会在明年春夏之际,去德国实现他的“汽车”梦,最后,他会以斐然的成绩立足,站到周玉程面前去,与他握手,说笑,为自己的梦画上圆满句号。
“你看,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得了的,就像我妈执意要进郑家的祠堂,死了也要受郑家香火的供奉,可是郑家的祠堂早被推平了。就像我16岁那年,总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有钱,这样,等到以后自己在乎的人再去世,便可以为她办上一场体面的葬礼,总不能像我妈这样,连葬礼都没有。这事,简直是我一生的伤痛。就像我爸,他说要办一场最奢华的音乐会,可最后当众多媒体和粉丝汇聚,他却在露天的广场,从高楼上一坠而下,率先死了,最后也没办成他想要办的那场总与我念叨的音乐大展。
人总有很遗憾的事对不对。
程儿,我从来没想过我家老爷子会愿意放我的手,助我去实现自己的发财梦,可是,他真的同意我去德国。真的,放手了。
我现在自由了。
兜兜转转的,我回到原地,忽然获得太多人的支持,我有了一切可以从头再来的资本。
所以我应该去追寻我的新梦想对不对。
我不该把时间再继续停留在这些儿女情长上。
我应该,适当的,勇敢的,往前再迈一步。
所以我们短暂的分开吧。
有些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就把我俩的事,我俩的感情,当作是一场遗憾。
30年,我前半生最偏执的事,是追随你的脚步,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握手。
而现在,我愿意放下自己的偏执。愿意放开你的手,还你自由,相应的,我也在还我自己一片广阔天地。
我终于有时间,是活在自己的领域,去做一些自己最擅长、始终没放弃的事。
这一次,我可以为自己活。不为任何其他人活。我所做一切,都只是为自己。不再是为了周玉程。
对于明天,后天,未来的很多时日。
如果你不觉得今天顿饭是分手饭,那我们还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去思考,去计较。
程儿,你有没有觉得经此一遭,我的思想境界变高了很多?”
郑锦年一晚上说了太多话,推心置腹的话,说到了深夜。他和周玉程靠在墙壁上,从花园到室内,到地上,两人靠着墙坐着,说的口干舌燥。
周玉程一只腿屈起,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上,侧着脸,看郑锦年说起他的过去,说起他的梦,他渐渐由那种仿若无人的悲伤变成自信放光的模样。
兴许他说得对。
不过他说话就像念诗一样,都快比得上莎士比亚了,一句句的,一堆道理。
周玉程松开手,抱了抱胳膊,冷:“好像挺对的。应该是这样吧。好冷。过来,给我抱一下。”
郑锦年:“……”
好像是有点冷。玄关的门缝里风吹进来,阴嗖嗖的。
郑锦年怪烦的,不情愿,却还是挪动屁股,朝周玉程靠过去了。周玉程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两条腿盘上了。紧紧抱住。
而后,周玉程收紧郑锦年胳膊,把自己的脑袋压在他肩膀上。
治毛线的病。
越治,这个毛病越清楚了。
他就是同性恋,他是年性恋。傻了痴呆了,被pua了,蠢了,还是爱他。爱他,爱他,爱他,还是爱他。
无论怎样都爱他。
他爱郑锦年。可以不需要郑锦年给他回应了。
郑锦年被他这样抱,全身僵硬,不自在。不是在说分手吗,现在是在干嘛。
郑锦年挪了挪身子,觉得这样不好,却发现有些反应。。。
他这下子,动都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