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蟹总
她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
手机嗡嗡振动两下,是条微信消息。
在看清屏幕上贺砚舟的名字时,她心脏惊跳不已。
犹豫片刻,点开来,上面只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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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舟结束早会后,回去换了身衣服。
原定计划今早飞临城,助理把航班信息发到了他手机上,他顺便转给郑治,要他准备出发。
昨晚的雪下了一夜,一部分化在海中,一部分覆在了沙滩上。
天空浑浊,世界暗淡得仿佛只剩灰白两色。
贺砚舟站在落地窗前系领带,无意识地看着外面。
房中安静,他最后按着领带结向上紧了紧,转身时,不经意瞧见一旁玻璃上两道混乱且被拉长的痕迹。
他看了半晌,想起是什么。
这玻璃清洁工人擦拭得没装似的,一丁点指痕都尤为明显,何况昨晚朱序当做救命稻草般抓蹭。
贺砚舟屏了下呼吸,想起她扭动腰肢迎合自己的样子,她里面温热、潮湿,让他一时不能自已。
觉得闷,又把领带松了松。
他去倒了杯温水,走回来,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继续欣赏她的杰作。他将水一口一口慢慢喝完,把杯子随手搁在茶几上,去浴室浸湿了毛巾,将那些印记抹去。
他这里不是绝对隐蔽,助理时常出入,郑治也偶尔上来送东西,除此之外还有清洁工人和厨师。
稍微有点生活阅历的人,不难看出是什么,他无
所谓,但私心不想她成为别人议论中的某个女人。
把毛巾扔一边,他拨开袖口看了眼时间,准备出门。
向外走时脚下踩到个什么东西,他稍微顿了下,撤回脚,低头看,沙发底部的空隙里露出一根棕色绳带。
贺砚舟弯腰捡起,是朱序的背包。她昨晚缩头乌龟似的逃走,随身物品都来不及看管好。
随他的动作,响起轻轻的细细的“叮叮”声。
贺砚舟把包翻转过来,发现仍是去吉岛背的那一只,肩带上还系着他送她的平安符。
一时思绪飞远,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和这个样子差不多。
仍是15岁那年,与朱序初见面。
他在墙头帮人摘山楂,她坐树下,捧着脸静悄悄地看着他。
她开口第一句话问他围墙那边是什么,他说是海。
之后她没有开口,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没制造任何多余声响。
贺砚舟继续摘山楂,却已有些心不在焉。
没多久,他有意无意向下瞥去,发现她仍在看他,准确来说,她目光在跟着他的手移动。
贺砚舟大概猜出她意图,扬了扬手上的山楂:“想吃?”
她忽然正襟危坐:“酸吗?”
“有点儿。”
他顺势抛过去,山楂相当精准地落在她蜷起的**。
她没客气,拿起来蹭了蹭表面的灰尘,咬了一口。
“酸吗?”他也问。
她摇头,将那颗山楂斯斯文文吃干净了。
贺砚舟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样子,口中生津,难以理解有人会偏好酸味。即使卫暂,也是拿回去叫袁奶奶放入大量的糖,制成罐头。
他又从树上摘了些大的,丢下去,有的落在她腿上,有的滚落在她脚边。
她俯身去捡,边捡边吃了第二颗,然后将剩下那些全部收进背上的书包里。
不远处的主殿台阶上,有个男人朝这边喊了句什么。
贺砚舟在高处,视野宽阔。
见那人身穿咖色条纹的Polo衫和牛仔裤,不是极胖那种身材,但被腰带勒住的啤酒肚略有些突出。他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得很整齐。
现在时节秋高气爽,却感觉这人一身油腻味。
贺砚舟瞧回树下的女孩,她在捡藏进草丛里的最后一颗山楂,对那唤声无动于衷。
等到终于捡完,她直起腰,双手遮在额前看向上方的贺砚舟,“太多了,谢谢你。”
“小事儿。”贺砚舟抬抬下巴。
“回去可以吃好久。”
贺砚舟点头。
远处那男人又嚷了几嗓子,不知何时,他旁边多了一个穿长裙的女人,她脚上是双白色高跟鞋,紧挨着他站着,两人几乎一样高。
贺砚舟提醒说:“在叫你吧。”
“嗯。”她应道,仍是没看那边。
她整张脸几乎埋进书包里,认真翻找着什么。
卫暂在围墙另一头没完没了地催促。
贺砚舟又看了女孩两眼,一时无话可说,打算翻身跳下围墙。
“等一下。”她忽然喊住他。
贺砚舟回头。
她费力向上抛来个东西。
这围墙足有三米高,她脚尖随着动作稍微离地,却力气小,扔的也不准。
好在贺砚舟身手够快,下意识俯身一捞,有根红绳子勾在手指上,视线略垂,看见下面坠着一个丝绒袋子的平安符。
贺砚舟不解地牵了牵眉头,目光询问。
她把书包重新背回肩上:“刚请来的,送你了。”
“送我?”
她点头。
贺砚舟想拒绝:“这么有意义的东西……”
“祝你平安。”
不等贺砚舟说什么,她已朝着主殿方向跑去。
发丝随她动作像把散开的扇子面,阳光下散发乌黑亮泽的光。
跑很远,她再次回头,高举起手臂朝他挥了挥,一蹦一跳的样子鲜活而灵动。
秋风伴着海的咸涩味道吹过来,平安符下面的小铃铛发出几下清脆声响。
当时的贺砚舟还不明白“祝你平安”这四个字的分量。
再抬眼时,她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
这一年,贺砚舟15岁,是升高中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他即将离开吉岛,去临城读书。
原本很寻常的一个上午,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想起,某些片段依旧清晰。
贺砚舟不由冷哼,有人倒像是失忆了似的,屁都不记得。
他将包拎手上,拉开门,边走边给朱序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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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发来三个字:来取包。
朱序这才想起她昨晚空着手回来,手机是单独插在裙侧口袋里的,昨晚被他掀起那刻,“咚”一声砸在地板上。
后来还是她穿衣服时,顺便摸到的。
朱序熄掉屏幕,翻了个身。
整整一天,除了上厕所,她埋在被子里要死不活。时而想通,时而难以自洽,情绪反扑严重。
直到傍晚,她忽然开窍了。
就像担忧到极限,反而任其自流、全无所谓的那种心情。
本就你情我愿的事,谁都没吃亏,自不必心存愧疚。她既不想改变规划,又承担不了违约后的赔偿,何必内耗。
今后与他免不了会碰面,到时候不如大大方方打个招呼。
朱序终于从床上爬起,先去洗澡。
浴室对着走廊另一端的穿衣镜,明晃晃的光线下,她发现身上印着许多不明痕迹,尤其背面。
双腿也如刚跑完马拉松后肌肉拉伤般的酸痛。
一些片段跳进脑海,不可否认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很愉快。
朱序忍不住自嘲,多幸运,开到了隐藏款。
她快速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随便找个口红涂,而后出门去贺砚舟那里取自己的包。
今天偏冷,寒风随着旋转门的移动溜进来。
大堂已经撤掉红红火火的装饰物,四处稍显空旷,人也不多,有种节日过后的冷清感。
朱序走入电梯,即便做足了心理建设,按楼层时仍有些手抖,可下一秒,她发现最高只可以到八楼。
努力回忆了下,昨晚贺砚舟似乎是刷卡上九楼的。
大脑有一瞬宕机,想打电话与他确认碰面地点,犹豫间有人进来。那人一身酒店制服,直接按了八楼,并友好地询问她想去几层。
朱序一顿:“也八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