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沈云舒骑到他们跟前,从车上下来,攥住小知言热乎乎的小手,和老师打了声招呼,才看旁边的人,“远山哥,你怎么过来了?”
冯远山给她拂去头发上沾着的雪,“事情办完了,正好路过。”
顾松寒站在车旁,提着小知言的小书包,招手诱惑他,“小知言,让你小姑父骑车载你小姑回,咱坐大汽车走,咱这大汽车快,一会儿就到家了。”
小知言不干,昨晚玩捉迷藏,小顾叔耍赖皮不认账还不道歉,他还正生气呢,他扭头不看顾松寒,“我不要坐大汽车,我要跟小姑一起走。”
沈云舒对冯远山道,“你们开车先走吧,我骑车载他一会儿也就到了。”
冯远山看了眼自行车的后座,拿开上面罩着雪的袋子,单手将小知言抱到后座固定的棉座椅上,给他抻了抻衣服和帽子,又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他先叉腿骑上去,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叠成整齐的方块,垫到前面的横梁上,扬下巴看她,“上来。”
沈云舒眨了下眼,她上次坐在前面的横梁,还是十多年前她不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她哥载的她。
小知言搂着冯远山的腰从后面探过身来,睁大眼睛好奇问,“叔叔可以载我和小姑一起吗?”
冯远山刮刮他的小鼻子,温声道,“叫你小姑上车。”
小知言兴奋起来,“小姑快上车,让叔叔载我们!”
他清脆的声音引来老师和其他家长的目光,在更多的人看过来之前,沈云舒扯围巾遮了遮自己的脸,侧坐到了横梁上。
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手扶住车把内侧,他的手抵住她也握上车把,屈起的双臂蛰伏着无人知晓的力量,将她完全圈在怀里,遮住了风雪,也遮住了路人的视线。
沈云舒隔着手套碰上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大,她的手套他应该连戴都戴不进去,她仰头回看他,“冷不冷?”
她一动,柔软的发梢擦过他的颈侧,冯远山垂眼和她对视,嗓音沙哑,“不冷。”
两人的距离近到只有一息之隔,他薄薄的唇一张一阖,覆着浅青脉络的喉结在她眼前翻滚开,沈云舒想起青萤姐的话,耳根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热。
她压下腾起的臊意,给他拢好敞开的大衣领口,指腹不经意间刮蹭过他喉结的凸起,他看向她的眸光变得幽深。
沈云舒假装镇定地收回手,转头看向前方渐暗的暮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夜晚来得好像格外早一些。
第20章 远山哥,我害怕,你过来……
小知言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小腿欢快地一翘一翘的,跟小姑念叨着他今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嘴里的话说个不停。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前探身看沈云舒,“小姑,今天晚上我是不是要一个人睡了?”
冯远山的目光也无声地垂落到她的脸上。
沈云舒气息稍滞,没看他,只把下巴搭到他的胳膊上,回身看后面的小人儿,轻声问,“小知言要是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小知言认真想了想,又摇头,“不会,老师说我们要学会做一个勇敢的小朋友,我马上又要长大一岁了,所以我要变得再勇敢一点。”
沈云舒笑着刮刮他的小鼻子,“我们
小知言真厉害。”
小知言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头抵到冯远山的背上藏起了自己的脸,只露出红红的耳根,害羞的小模样儿完全随了他小姑。
冯远山背上贴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车速不减,沈云舒半弯的膝盖时不时撞到他的腿上,衣料摩擦出细微的声响,融在簌簌的落雪和自行车叮叮的铃声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轻一下重一下地鼓噪着耳膜。
顾松寒的车从后面追上来,他降下车窗,对小知言吹口哨起哄,“小知言,要不要让你小姑父和我比赛,看谁先到家?”
小知言来了劲儿,连叔叔都不叫了,直接叫了小姑父,他拽着冯远山的衣服,软软糯糯地撒娇,“小姑父,我们不要让小顾叔超过去。”
冯远山单手撑稳车把,另一只手探到后面拉着小知言的胳膊圈到他的腰上,“抱紧,小姑父要加速了。”
小知言双手立刻将小姑父抱得紧紧的,“小姑父,我抱紧啦!”
沈云舒有些担心路会滑,头微微后仰起看他。
冯远山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低声道,“不怕。”
他的嗓音沉稳坚定,将她心里的不安慢慢抚平,沈云舒紧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伸手给他拂开掉落到高挺鼻梁上的雪花,红色围巾的一角在加快的车速中随风飞舞起来,小知言咯咯的欢笑声也在风雪中散开。
来往行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自行车上的这一家三口给吸引过来。
男人的神色坚毅似巍然高山,将怀中的女人护在风雪之外,女人看向他的目光像雪融进了眼里,缱绻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后座的小朋友好似一个古灵精怪的年画娃娃,光听笑声就知道他现在有多高兴。
周时礼开着秦湘湘家里陪嫁的新车,跟着缓慢的车流走一段,停一段,晦暗的视线落在前方,想收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以为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切,城里的房子,崭新的小轿车,一个家世体面工作体面,眼里只能看到他的未婚妻,还有走到哪儿人人都会上赶着过来叫他一声“周秘”。
所以之前每次站到她面前,他虽然有愧疚,但也实在没有太多,因为他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换做是谁,不管是犹豫多或者少,最后肯定都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彻底底地发现,他错得离谱,冯远山现在怀里的一切本该是他的,可他却生生把那一切全都给舍弃掉了。
顾松寒在后视镜里看着后面那辆进口的轿车,不屑地嗤了声。
他哥要是买一辆这样的,也不是买不起,只不过现在所有的钱全都砸进了厂子里,他们也只能开着这掉了漆的二手车到处晃,等过个一两年,这种小鬼子的车算什么,他直接怂恿他哥给嫂子买辆大奔驰,到时候就让嫂子开着车到这小子跟前晃两圈,气不死他。
顾松寒美滋滋地畅想着那个场景,跟着龟速的车流慢慢地向前走着,路上太堵,他虽然开着车,等他到家,饭菜都已经上了桌。
小知言得意洋洋地冲他摆个鬼脸,小顾叔的车开得慢死了,连乌龟爬都不如,还是我小姑父厉害。
顾松寒一把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既然今天的比赛咱们小知言赢了,今晚就奖励你跟小顾叔一起睡。”
还没等小知言说话,顾老太太先拍上了他的背,“你睡觉又打呼噜又磨牙还踹被子,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谁跟你一块儿睡谁受罪。”
她又看小知言,柔声哄,“小知言今晚跟太奶奶睡好不好?太奶奶会讲好多故事。”
小知言挠挠自己的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太奶奶,“太奶奶,我刚刚才跟我小姑说了我要学会做一个勇敢的小朋友,今晚要一个人睡,我不能说话不算话,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我先做一晚勇敢的小朋友,等明晚我再听太奶奶给我讲故事。”
顾老太太被他这小大人儿的语气给逗笑了,她揉上他的小卷毛,慈爱道,“咱小知言还正小呢,也不用太着急学做勇敢的小朋友哈。”
小知言一本正经地摇头,“小姑和小姑父今晚要生小宝宝,我马上要当哥哥了,我要更勇敢一些,以后才能够保护小弟弟小妹妹。”
沈云舒的脚已经迈出了厨房,听到小知言的话,立马推着跟在她后面的冯远山,又原路给退了回去,她拿起抹布擦擦干净的灶台,又打开煤炉看看里面的火。
顾老太太放声的大笑和顾松寒压抑的憋笑一起传到厨房,沈云舒只觉得煤炉里的火直冲冲地扑到她脸上来。
冯远山捏捏她的耳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都红透了。”
沈云舒咬唇瞪他。
冯远山又屈指蹭了下她的颈侧,意思是这儿也红透了。
沈云舒身上的热跟涨潮的海水般,霎时间一层一层地漫上来,她一脚踩上他的鞋,重重地碾了下,转身又出了厨房。
老太太大概是怕她会不好意思,在饭桌上一句也没多提小知言的话,只拿无关紧要的事情聊着天,沈云舒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不太清楚,他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饭吃完,胃里好像都有些积食,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抱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进到厨房找他,感觉胃里的积食更严重了些。
冯远山看她脸色有些白,拿毛巾擦过手,先摸了摸她的脸,又接她怀里的盒子,“老太太都给你什么了,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沈云舒话说得小心又顾虑,“都是宝贝,我不要老太太就跟我急。”
冯远山也没打开盒子看里面都是什么宝贝,只道,“给了你就是你的,将来松寒媳妇儿也有。”
他知道家里祖上有留下来一些东西,前些年大部分都上交上去了,只留了老太太压箱底的一点嫁妆,他之前听老太太提过一两句那些将来都是要留给孙媳妇儿的,他其实也没见过到底是什么。
沈云舒还是不想收,她再不懂这些,也知道这盒子的分量,这太贵重了,她怕她受不起老太太这份看重,毕竟他们才刚结婚。
她欲言又止,“我怕……”
冯远山一眼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声音里压上了严肃,“怕什么?”
沈云舒知道再聊下去气氛肯定会变僵,她仰头看他,语气软了下来,“我胃里好像积食了。”
她该软的时候是真知道怎么软,冯远山盯着她看了眼,将盒子放到桌子上,拉起她的手,拇指摁到她的虎口处,慢慢地揉捏起来。
小知言胃里积食的时候,她也会给他这么弄,沈云舒没想到他也知道这个方法,她想说什么,看到他冷峻的侧脸,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安静的空气里添了些阻隔的凝滞,只有小知言和顾松寒在院子里的打闹声时远时近地传进来。
沈云舒的视线从窗外又落回到他低垂的黑眸,他的睫毛很长,又浓,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沉默的神色里透着认真,好像给她揉手就是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儿。
半晌,沈云舒的脚尖抵上他的鞋,轻轻撞了上去,“你连怕都不许我怕吗,我再怕什么,今天晚上不也跟着你回来了。”
冯远山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心头也似被什么撞了下,他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过来,抱住,手抚上她单薄的背,像哄小朋友那样,一下一下地拍打起来。
沈云舒窝在他怀里,身上的冰凉被他温热的气息侵蚀着,也渐渐生出了些温度。
冯远山贴在她耳边问,“还怕吗?”
沈云舒闷在他肩上,摇头。
冯远山揉上她的胃,“还难不难受,家里有药。”
沈云舒又摇头,她脖颈跟着头一晃开,肩膀也跟着动了动,柔软的起伏隔着衣服蹭到他坚实有力的手臂。
她心里一慌,从他怀里离开,也不看他,只抱起桌子上的盒子,小声又快速地蹦出几句话,“我先回房去洗澡了,你待会儿给小知言洗脸刷牙洗脚,哄他睡觉。”
话音落地,人已经离了厨房。
冯远山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很长时间都没舍得移开眼。
沈云舒这个澡洗得相当漫长,洗澡间就在睡房内,他在院子里烧了个锅炉,连着顾家老宅和这边的房子,就算是在冬天,想什么时候洗澡都有热水,很方便。
她早晨已经洗过一次头,现在又重新洗了一次,自欺欺人地拖延着时间,好像她这个澡不洗完,今
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似的。
在她要在热气氤氲的洗澡间里昏过去前,才最终下定决心要出去,她贴在门后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才慢慢拧开了门锁。
“咔哒”一声清响,声音不大,也惊得沈云舒心里一跳,门一点点打开,她轻着动作往外看了看,确定他不在屋里,提到嗓子眼里的那颗心刚要放下去,睡房的门口处传来响动,她还没来得及退回洗澡间,门已经被推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上,各自的脚步都是一顿。
沈云舒紧拽着身上的浴巾,强装镇静,“小知言睡着了?”
冯远山不动声色地走进屋,又关紧门,平静回道,“睡着了,跟老太太一块儿睡的。”
沈云舒点点头,腿抻着似千斤重的脚,想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但她太过紧张,她以为她紧攥着的是浴巾的两端,实际上一端已经从她指缝里松了出来,只剩一端在她掌心攥着,她脚步刚挪出一点,浴巾在她身上直接散开,一半还在她手里,一半垂落到了地上。
浴巾下藏着的风景也半遮半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两根细细的红色带子勒在凝脂的肩颈,好像都不用谁扯,说不准哪一刻自己就能绷断,湿漉漉的长发乌黑浓密似墨色锦缎,散落在大片的雪白里,悬在发梢的水珠坠落而下,划过柔软丝绸包裹着的起伏曲线,淌到裙摆下的大腿根,似羊脂膏玉泛着细碎的莹光,在黏稠的空气里一点点搅弄起涌动的暗潮。
沈云舒原是打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主意,才拿来了这件衣服,结果穿上之后才发现她这一头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她犹豫再三还是没脱下来,本想趁着他还没回来前躲回被窝里,没想到被他撞个正着。
她的气息在他的注视下不受控地起了颤,绯红布料快要裹不住的汹涌也随之轻轻地颤起来,她想把浴巾扯上来遮住自己,但手脚发软地根本动不了,她哆嗦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都快要哭出来,清亮的眸子蒙上薄浅的水雾,妩媚又迷离。
冯远山站在床边,目光定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变深,他嗓音沙哑缓重,“别哭,乖,自己走过来。”
沈云舒紧紧环抱上自己的肩,怯生生地摇头,浸了水的嗓音也怯生生地颤,“远山哥,我害怕,你过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