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新一辈 第22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年代文 成长 现代言情

  王司长听到梅书记的话,目光聚焦,舞台上,《白毛女》已经演出到喜儿被迫跑上山的情节了。

  王司长回头,往后看了看,观众席空空荡荡,粗略一扫,算上自己这三个,全场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这就是梅书记想让自己看到的,一线工人们稀稀拉拉的业余生活?

  梅书记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他何曾了解过工人们的业余生活如何?他瞥了涂主席一眼,涂主席也很尴尬,他就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没事儿休个病假,工作主要是工会副主席带着下面的年轻人干,他就负责签个字,悠闲得很,要不是这次的样板戏是工会主办的,梅书记一个人对着王司长觉得有些尴尬,非得拉着他一起来,他才不来受着罪呢。

  也不知道梅书记咋想的,非得要拉人家过来!

  这么说着,就听见隔了两排的座位上,有人怪腔怪调儿地喊:“都啥年代了,还看样板戏,还看《白毛女》,从小看到大,早就看腻了!有那钱,就不能多放映两场电影,或者请歌舞团来唱歌跳舞也行啊!”

  这显然是知道王司长身份的,是故意告状,在上级领导面前给上眼药呢!梅书记立刻转头,看了眼王司长的表情,见他好似没听见一般,又忙转头,想要记住身后说话之人的脸,却见那人用袖子挡着脸,再加上灯光昏暗,根本就看不清。

  梅书记心里头暗恨,这要是让他知道是谁,绝对饶不了他!

  沙厂长就是这会儿走进来的,他也不想打扰王司长看戏,但又听说这一行人明天上午就准备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王司长正坐得难受,一看见沙厂长,就站了起来,没等他说什么,就主动说:“走吧。”

  沙厂长有些懵,“唉”了一声在前头带路,梅书记和涂主席也松口气,跟在后面一起走出来。

  等到了亮些的地方,梅书记伸出手指头,使劲地点了两下涂主席,涂主席摆出一脸无辜样。

  最前面走着的沙厂长解释了自己晚归的原因作为开场白,然后就想进入主题,一开口,一大股冷空气入喉,呛得他好一阵儿的咳嗽。这两天着急上火,嗓子肿了起来,老是发干发痒,再加上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喝水,症状就更重了。

  王司长瞧着沙厂长不停咳嗽,还拼命想要说话的样子,只好说:“不着急,等到了办公室再说。”

  于是,沙厂长就加快脚步,幸好王司长个子高,腿也长,能够跟得上,后面那两位可就不行了,等两人叽喳完,发现已经落了一大截,就赶紧迈着大步着往前追,追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喘不上气来了,心脏也有些发疼,忙停下脚步,不敢再追了。

  等两人追到小会议室时,想要推门进来,却发现推不动,但里面分明亮着灯。明显的,沙厂长要跟王司长单独聊,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梅书记放下准备敲门的手,低低说了句:“幼稚!”

  沙厂长不在的时候,怕沈岳良和秦今朝抢功劳,等沙厂长回来了,又怕他自己把风头都抢光了,唉,左右都不是!

  “我总觉着沙厂长背着咱们在搞什么事儿!”梅书记肯定地说。

  涂元材不在意这个,反正不管是谁管事儿,谁上台,谁一把手都跟自己关系不大,自己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横是不能夺了自己工会主席的职位。他最在意的儿子工作问题,小涂死活不想离开燕市办事处,又是写信又是打电话的,让自己给想办法。

  自己堂堂一个身兼数职的工会主席,堂堂海州大化厂领导班子成员,竟然连儿子也安置不了,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沙厂长那个人太固执了,自己没办法跟他抗衡,在大化厂掌握的又不是关键性部门,话语权不大。本来掌握着话语权,总是压他一头的梅书记又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跟他妥协了,自己该想的方法都想了,实在没办法了,但还是忍不住跟梅书记说:“梅书记,小涂的事情能不能再跟沙厂长求求情,毕竟是您安排过去的人,他想撤换就是不给你面子。”

  “他要是觉得小涂哪里干的不好,可以指出来,改正嘛,小涂又不是不听劝的笨孩子,你说是吧。主席他老人们都说过,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犯了错误改正就好了,要给年轻人施展才华的机会嘛。”

  “再说了,把小涂召回来,派谁去呢?横是不能派个从来没有去过燕市的人吧,那老大的燕市,就熟悉环境一项,就得多长时间?还得知道化工部的门朝哪儿开,还得会开车,还得会定招待所,会购车票……这就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啊,用生不如用熟,这些道理,沙厂长应该是懂的吧。”

  涂主席“嘚吧嘚”地说着,梅书记还是第一回 听涂主席一气儿说这么多的话,连磕巴都不打。果然他以前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甚少发表观点的,这次是关系到自身利益了,一句挨一句的,层层递进,说得可有道理了。

  不过,他最后这一句话却说得梅书记心中一动,对燕市熟悉,对化工部熟悉,这说的不就是秦今朝嘛!

  他心中欢喜,终于找到赶走秦今朝的方法了!

  小会议室里,沙厂长打开门,拉了下门口墙上的灯绳,电灯随之亮起,沙广军请王司长先进来,自己随后也进来,想了想,将门插上了。

  王司长看见了沙厂长的动作,但没有说什么,如果只能在沙广军和梅向党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肯定是选择前者的,梅向党这种人是自己最讨厌的,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的领导,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他们都从领导岗位上拉下去。

  跟他们交流纯粹就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小会议室里的暖壶里,是刚打的热水,沙厂长按捺着心里头的急躁,给两人沏了茶水,这才坐到王司长旁边的问题,开口说:“司长觉得废水装置项目怎么样?”

  王司长端起杯子,将盖子拿起来,倒放在桌布上,轻轻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着的茶叶,直截了当:“你是想问到底会不会选择海州厂作为会议地点吧。”

  那自然是的,沙厂长问:“司长,那我们有希望吗?”

  王司长:“全国各地十万吨以上的化肥厂有14个,还有各大设计院,研究院,也会邀请石油、化工等相关联行业参加,还会邀请燕市、津市、赵北省、豫南、鲁东等北方地区小化肥厂来做观摩学习,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参会人数大概是90人以上,你们有这样的接待能力吗?”

  沙厂长有些激动,一挥手掌,险些将杯子盖给掀掉,连忙伸手扶住,回答道:“有,当然有!我们不光有接待能力,还能接待好,保证各个兄弟单位宾至如归!”

  王司长跟他说得这么清楚,就代表着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他怎么能不激动?

  王司长点点头,说:“先准备着吧,会议预计定在3月17号到23号,你们先把会议召开和接待方案报上来。”

  沙厂长痛快地答应着,舌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这才想起来得喝水,忙端起杯子,杯子沿儿很烫,他轻轻吸溜了一下口,就听王司长又问:

  “跟港口油田谈得怎么样?”

  “嘶……”沙厂长被热水烫了一下,连忙将杯子放下,舌头舔了舔被烫到的地方,这才叹口气,说:“不乐观,说是最近燕市、津市天然气用户激增,现在每月给海州厂提供的天然气,还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说是为了支援我们,他们自己单位、职工做饭都不用天然气了。”

  人家连这种话都说了,就算是到头了,沙厂长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了,正好厂里打来电话,他也便匆忙离开了,想也知道,即使不离开,也不会等出什么结果来。

  “也好,这段时间正好厂里不忙,可以专心搞接待的事情。”沙厂长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这叫什么话?

  王司长:“沙广军同志,脑筋不要僵化,不要让固定思维桎梏住,做事讲方法,有计划……”

  这句话说完,又觉说得很没意思,沙广军这位马上就要五十岁的同志,思维已经定型,很难改正或者突破,再像年轻人那样引导、教育是没用的,白费口舌罢了。

  沙厂长却觉王司长这话空得很,大道理谁都会讲。

  王司长:“多和年轻人交流交流,你们厂那位秦今朝,秦组长就很不错。”

  沙厂长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这不,就把原本没希望的事儿给办成了吗。

  王司长又说:“对于废水利用装置的使用、推广,你有什么想法?”

  沙厂长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同意组建技改小组,开始制作这个装置,就是奔着能帮助申请举办会议来的,后来又出了天然气短缺的事儿,他就更没有时间去想使用和推广的问题了。

  既然已经实地测试过了,那就在锅炉上安装上就好了呗。

  王司长不置可否,没再问什么问题。

  沙厂长关心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本来还想问问沙厂长能不能帮着引荐下石油工业部领导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啥事都靠着领导,恐怕又得招来王司长一顿教训,还是不说了。

  他便说:“快9点了,耽误司长这么长的时间,我送你回招待所休息吧。”

  沙厂长亲自将王司长送到招待所,本来还想送到二楼去的,但王司长没让,只好在楼下止步,等王司长身形消失在二楼,又将招待所负责人叫来,反复叮嘱务必好好照顾着。

  负责人在接待领导方面还是挺有经验的,再说,今天梅书记、总务处处长等人轮番叫人过来叮嘱,他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不会出错,今天晚上自己会带人亲自盯着,做服务。

  沙厂长这才满意,走出招待所,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不多一会儿,便有人追过来,将今天他不在期间,全厂上下的事情完整讲述了一遍。

  等他走了,打听完消息的郭亮也赶到他家,又给他讲了一遍。他还来不及消化争取到会议举办地带来的喜悦,就陷入到沉思之中。

  其实,今天在港口油田,他收到过不止一通来自海州厂的电话,再结合着刚刚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他一件事儿,海州厂没了他也不影响什么,他好似成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他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想到缕缕被人提及,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的秦今朝,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词,叫“后生可畏”。

  同一时间,被“可畏”的秦今朝,心情却大不相同,这会儿正带着醉意跟技改小组这几名并肩战斗的伙伴们聊天。

  今天晚上,技改小组全体成员、王司长一行人还有海州厂领导层在小食堂共进晚餐,据梅书记餐前致辞,说是有两个主题,第一是再次欢迎领导们的莅临指导;第二是庆祝废水利用装置研制成功。

  王司长立刻纠正:“两个主题顺序需要调换,第一是庆祝成功!”

  梅书记有些尴尬,立刻调整语序。

  晚餐正式开始,就有领导们纷纷上前,给王司长他们敬酒。王司长将酒杯倒扣过来,说自己滴酒不沾,态度坚决,众人只能作罢,而后,他又屡次打断了领导们大段大段,犹如诗朗诵一般的欢迎词、拍马词,说:“今晚是庆功宴,我们也是鉴证了这一时刻的人,所以一块来跟着庆祝,我们不是主角,技改小组的诸位才是!”

  脸庞没那么严肃,用的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谁也不敢不听。

  于是,领导们又纷纷向技改小组的诸位敬酒,首当其冲的就是秦今朝,两杯白酒下肚脸就红了。

  这几位领导,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海量,海州此地,民风彪悍,好酒成风,酒桌上,只有女人和孩子有特权,海州厂热爱杯中之物的也不少,要真让他们这么敬下去,项目小组这几位男士非得喝趴下不可,真要喝趴下,第二天起来头疼恶心,两三天才能恢复,非常影响工作。

  沈总工瞧着事情不好,连忙替秦今朝挡酒,说:“虽然技改小组研发成功,但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明天还得继续工作,不能喝那么多。”

  这要不是上级领导在场,其他人肯定就会出言讽刺了,酒桌上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领导给敬酒这是瞧得起你!

  但瞧着王司长,也是一脸赞同的样子,其他领导也就不敢去触他的眉头了。

  他们还真没有见过王司长这样的领导,不爱听奉承话,不爱喝酒。也就沈总工那样的人,可以对他的脾气了。

  于是之后的酒席就是吃吃喝喝,闲聊天,聊聊技术,聊聊机械装备,聊一聊海州厂。

  秦今朝脸色通红,但其实他酒量很不错,遗传自母亲的基因,只要一沾酒就上脸,好像喝了很多似的。父亲喜欢喝酒,没事就小酌两杯,在家时有时候也陪着喝两盅,对喝酒没瘾,但也不算反感。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作为一个小辈,作为技术小组的组长,是应该要向王司长等人、向厂领导敬酒的,但也得分个先后顺序,需得排在厂领导之后的,后来发现王司长很反感这种行为,也就不敬了。

  总体来说,项目小组的各位都吃得很高兴,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尤其是徐良,这会儿坐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一劲儿揉肚子。

  颜丹霞没有喝酒,但不知为什么,两颊也晕上了两抹红,就在颧骨处,她嘴边上带着一点笑意,就站在窗台边,抬头仰望着。

  吃完饭后,除了匆匆忙忙赶回家带孩子的梁静,喝了酒只想睡觉的陈向阳,省下些肉菜想给孩子带回去的张海洋,剩下的三人,秦今朝,颜丹霞,还有徐良,都意犹未尽,心里头涌动着些什么,想要倾诉,想要发泄,于是一块又回到了技改小组的办公室。

  “在看什么?”秦今朝走到颜丹霞不近不远的位置站着,抬头跟她向同一个位置,问着。

  颜丹霞伸出手指,指向高高矗立的造粒塔,笑着说:“看它呢。”

  声音细细柔柔,莫名地,还带了一丝娇怯。秦今朝心弦猛地一颤,那种悸动的感觉又来了。

  泛黄的灯光打在颜丹霞脸上,形成一片朦胧的光影,显得她的鼻子愈发挺翘。秦今朝甚至还能看到,她眨眼睛时,忽扇着的睫毛。

  颜丹霞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在人们对于颜丹霞的评价中,通常都是女钳工,比男人技术还好,眼光挑剔不好找对象等等,但很少提到她的相貌,只有在说起来时,提上一句,哦,其实她长得挺不错的。

  她其他特征太过明显,倒是把相貌忽略掉了。

  秦今朝想,颜丹霞是自己所见,最漂亮的姑娘,不仅仅是长相,还有她身上的品质,每一项都是自己欣赏的。

  他呼吸有些急促。

第27章

  颜丹霞转头, 看了看秦今朝的脸色。

  脸上因喝酒而生的红晕还未散去,眼睛水汪汪的,眼珠黑亮, 像是水银里养着的两颗黑曜石, 嘴巴嫣红, 比大多数女孩子的嘴巴还要红润。

  他真是个挺好看的小伙子,好看又有才华。

  颜丹霞眼中的才华是特指的,像是干部处的薛洋, 会唱歌,会拉小风琴, 会主持,会写诗歌,但这些都不是她所喜欢的,所以不觉得薛洋有才华, 而秦今朝, 也许不会唱歌拉琴,但他懂机械, 懂数学,懂化学……懂很多自己不懂的, 可以教给自己很多知识,指导自己去完成工作。

  这才叫才华。

  秦今朝碰触到颜丹霞的眼睛,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吟出声来,他连忙捂住了胸口。他觉得自己应该离颜丹霞稍远一些,但这种感觉又太过美妙, 他不舍得。

  “你好点没?要不喝点浓茶解酒?”颜丹霞关心地问。

  秦今朝笑, 手掌在胸口处揉了揉, 说:“没事儿,我酒量可以,喝一杯就上脸,但喝下一瓶去也还是这样。这会儿喝浓茶该睡不着觉了。”

  那边的徐良插嘴,说:“我听说,一喝酒上脸的人分两种情况,一种是酒量特别小的,一种是酒量特别大。看来你就是第二种。”

  秦今朝点头说:“大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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