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月 第37章

作者:扯梨子 标签: 现代情感

  “你凭什么质问我?我做什么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的家人怎么对我、以后怎么生活又关你什么事!对,你说得对,我就是爱玩,就是不要命,就是可以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只顾自己开不开心!那又怎么样?我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你!甚至我们的婚前协议里已经公证了遗产,你完全没必要担心,我的在或不在会给你,给你们家带来损失——”

  她知道自己在说胡话,但是这也是季正谦先挑起来的。

  父亲角色的缺失让舒可童从未感受过父权在亲密关系里的专制性,所以此刻她大受冲击,并且基于温柔环境下长大的经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且愤怒更甚。

  季正谦的表情从震怒变至难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有办法读懂她的语言。

  他不是没有见过爱玩的人,钟情于极限运动,甚至通过非.法途径寻求刺激和快.感的角色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也屡见不鲜。

  这个世界上要命的人比比皆是,和他都没有关系。

  但是舒可童不一样。

  她是他的妻子。

  “舒可童,在你心里,我是个无关要紧的人吗?”

  按照她的逻辑,他提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舒可童扭开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因为她自己在流眼泪。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如果上床的时候不算的话。

  她在抽噎,也在沉默。

  季正谦的心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分崩离析,他抬起手来掐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回答:“你说啊——”

  他太生气了,以至于他忘记了他也有过这样倔强、冲动、对自己的幼稚和荒唐有所懊恼却无法接受别人的评价的二十岁。

  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人生的深处,他再没办法谦虚地回到那个阶段,将心比心了。

  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舒可童浑身一抽一抽地疼,她手心里全是汗,也有可能是她的眼泪,她企图和季正谦对视,可是眼泪一股又一股地流,模糊掉她的视线。

  她咬着牙和他说对,没错。

  “我就是这么自私,只想自己。就连家人我都可以弃之不理,更何况是你这个只会逼迫我、威胁我,只在我的人生里短暂出现的人!”

  螃蟹壳被砸碎了,脆弱但是真实的她暴露无遗。

  他看着这个怒火中烧却色彩鲜艳的舒可童,突然觉得她是这样明亮,剔透到平时的她都有些黯淡了。

  季正谦蓦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即她一直都在骗他。

  懂事和乖巧都不是她真正的底色,藏在撒娇和漂亮下的舒可童是顽皮的,甚至是恶劣的,她伪装的目的则是迎合他。

  这个他却并不是季正谦,而是丈夫,还有婚姻。

  迎合的方式除了世俗意义上的完美,例如讨好长辈、亲近他的朋友。还有针对他的,在言语上的亲昵,肢体上的不设防,阶段性的心灵依赖和身体交.融。

  她做的太好了,好到季正谦头晕目眩,双耳失聪,像摸到鼻子就判断大象是娇小且修长的盲人一样,愚蠢又心甘情愿地跌进她的谎言里。

  其实对于他们的相遇,对于联姻关系来说,这是无伤大雅的,无需生气的,甚至是值得夸奖的。

  但只要一想到她根本不爱他。

  季正谦觉得自己几乎是马上就要窒息了。

  他没办法接受。

  和她结婚的第九个月,他沦陷了。

  可她的心却没有一刻把他装进来。

第27章

  这边的事情有李墨舟帮忙处理,舒文瑛一整晚没睡好,天一亮就把舒可童叫起来,让她跟自己去医院检查。

  她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季正谦,心细如发又是过来人的母亲大致能够猜到他们吵架了,舒女士认为季正谦发火情有可原,不过既然他已经和舒可童闹过一场了,那她就不找舒可童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舒文瑛让舒可童打电话给季正谦。

  舒可童看她一副了然于心却刻意为难的刻薄样子,扭扭捏捏地不肯干:“这么早,他可能还在睡觉呢。”

  “他是不是在睡觉是一回事,你有没有通知他你先走一步、去哪里、去干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舒女士苦口婆心,“且不说结没结婚,基本的礼貌你总要有吧?”

  经不住她好说歹说,舒可童最后退步,给季正谦发了条信息。

  私人医院二十四小时为会员开放,舒可童做了个全方位的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

  医生也是她从小就认识的,妈妈的朋友。

  得知她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种不要命的行为,看惯了疑难杂症的中年男人没忍住瞪大眼,“可可,你真是想吓死你妈啊。”

  事情平静下来以后,方知凶险和后怕。

  舒可童心虚地嗯了一声,头低低地接受调侃。

  舒文瑛还要回去上班,确认舒可童没事以后,连载她一程的时间也没有,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舒可童原本还在担心待会怎么和她开口,自己想和季正谦分居一段时间的事情,这下简直天助她也。

  季正谦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即便心灵和□□都经历了大起大落,肌肉记忆依旧会准时准点地唤醒他。

  外面在下小雨,他在混沌中摩挲着手机,关掉闹钟翻过身。

  很久没有一个人睡了。

  失落陡然爬上他的脊背,昨晚的记忆回笼,他摁亮了屏幕,舒可童的信息在第一条。

  回到研究院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上午的会议里他经历了入职以来第一次被点名。

  院长体贴地问他需不需要休假,季正谦想到林子睿,摇了摇头。

  昨天临时走了,几个学生找他有事,午休被彻底占用,下午还要去和项目组开会。

  季正谦这几年很少接私活,但这次是周听序请他帮忙,他总不好拂了朋友的面子。

  知道他忙,所以之前出现的问题都收集起来,集中在会面的时候解决。

  季正谦临出发前才把数据过了一遍,他不以为然的聪明在此时拯救了他的准备不足,虽然表面上看着游刃有余,但是周听序好歹也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

  在周听序心里,季正谦是个近乎完美的人,这个世界上能困扰他的东西几乎不存在。

  所以,周听序根本没往感情那方面想,只当他又废寝忘食,搞垮了身体。

  “晚上我做东,叫上秦绍维,一起吃个饭。”

  季正谦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又想到什么,最后说了句“好”。

  晚上有饭局这个行程得到确定以后,他下意识地要通知舒可童。

  可是打开和她的对话框,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打字了。

  早上她发来的信息他也没回。

  昨晚两个人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季正谦脑子里头一次乱成一团浆糊。

  他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胡乱输入了几种回复,像在选ABCD。

  解来解去思考了半天,绞尽脑汁算出来的得数却根本不在选项里。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短路了,需要找人帮他修一修。

  秦绍维来的时候大摇大摆,他这段时间也很忙,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朋友小酌一杯,结果周听序的私人珍藏还没喝进嘴里尝到味,就因为季正谦的话而喷了出来。

  他问,“米珈有没有和你提过离婚?”

  “……”

  秦绍维皱着眉抽纸擦嘴,他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你神经病吗?”

  说完才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用这句话骂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用来骂过季正谦。

  反常,实在太反常了。

  周听序也为这个问题而皱眉,但是他的联想能力显然发达一些,直接反问:“舒可童要和你离婚?”

  季正谦一噎,心梗得更厉害了:“我没这样说。”

  秦绍维瞪大眼,“什么?!你们才结婚多久,就要离婚了?!”

  季正谦义正词严地否认:“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李墨舟的消息封锁做的很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此时他们都不知道季正谦经历了怎样的跌宕心路,更不知道,他那颗异于他人的聪慧头脑此刻所探讨的问题竟然是关于爱。

  见他否认,朋友们很快掠过这个话题。

  显然,在步入中年阶段的男人心里,感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身边的朋友早已过了讨论爱情的年纪,而他迟到了,站在门外,第一次初恋。

  季正谦想,自己或许是有一些笨拙,做得不是很好。

  但是为什么,舒可童不能看在他这么努力份上,对他包容一点呢。

  他不经常喝酒,上一次这样不管不顾地狂灌,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在家里的酒庄里和季正臣比赛。

  虽然结局是两个人都被送去医院洗胃,出院以后还被父亲打了个半死,但季正谦记得是他赢了。

  也是那一天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其实很好。

  但是太久没喝,喝法太放肆,也会让大脑停滞。

  他开始想舒可童。

  先是想她回家了没有,然后想她怎么没收到自己的回复却没有接着发信息过来,毕竟以前她就是这样的……又想她前不久穿婚纱的样子,再想她在身上绑蝴蝶结让自己扯……想来想去,几乎是把相遇倒放了一遍。

  秦绍维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把他扛上车送他回家。

  靠上车窗的那个瞬间,季正谦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个咖啡厅。

  他其实没有挑错时间。

  因为害怕她觉得别的场所太正式,会拘束,又害怕她觉得清场太隆重,太浮夸,所以才特地选了没人的时间段、约在一个普通的咖啡厅,和她见面。

  那天季正谦特地挑了一件他认为自己穿起来会显年轻的衣服,结果还是在她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