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拉面土豆丝
闻辽看过去,看清是什么东西,很识相地揣起来了。
她撵他下去:“我要换衣服。”
闻辽不走,就那么杵她面前:“我也换衣服。”
“那你先换吧。”
张若瑶作势要下楼,结果她往左,闻辽也往左,她往右,闻辽也往右,就是这么没皮没脸。
“干什么?”
闻辽抬手,吹了吹,递到她眼前:“手疼。”
“该,怎么不疼死你。起开。”
张若瑶是压低了声音的,不想让楼下人听到他们争吵,越是这样,闻辽就越肆无忌惮,挡在她面前,她不肯瞧瞧他手上的手,他就刻意一遍一遍往她眼前伸,张若瑶忍无可忍,他又握住她后脖颈,低头寻她嘴唇,深深亲她。
张若瑶不敢出声,只能使劲儿咬他,越咬闻辽越起劲,另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腰,顺着衣摆往上。张若瑶快喘不过气了,拧他胳膊,闻辽还是不松口,俩人就这么剑拔弩张却又安静地纠缠,热气灼灼。最后是闻辽先把她推开,再不推开收不了场。张若瑶低头一看,自己衣服扣子一颗不剩,全被他解了。
闻辽小声贴她耳朵:“给你的惩罚,慢慢系去吧!”
缓了一会儿,然后拿着药膏哼着歌下楼了。
张若瑶要气死了,还系个屁,正好换了一件外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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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唱歌,闻辽问小鱼儿会唱什么?他来点。
小鱼儿张口报了好几首抖音热曲。
闻辽说这都什么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唱日文歌,数码宝贝,和田光司,听过没?
小鱼儿摇头。
闻辽就大大方方给自己点了一首,日语发音还挺准。
张若瑶下午就给刘紫君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刘紫君晚上才回,说她正和同学们玩着呢。
张若瑶叮嘱她,别玩太晚,早点回家,你爸再被你气哭了,我可不救你。
刘紫君回了个表情包。
任猛心思粗,聊天时说起他小时候,爸妈在塑胶厂干活那时候,厂子也有联欢会,一般都在是元旦的时候,可热闹了,一晃眼这么多年了,现在的孩子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下岗,什么叫厂子改制......
正说着,姜西缘在茶几地下狠狠踩了任猛一脚,眼睛瞪他:你要死啊?
任猛马上反应过来,恨不能扇自己嘴巴,抬头一瞧,张若瑶和闻辽两个人都没往这边看,一个在给小鱼儿插西瓜吃,一个在和钱犇研究合唱曲目,正研究得热火朝天。
任猛也不知道张若瑶听没听见,不过她看上去倒是毫不在意,还顺着话茬讲起了上高一的时候,学校办艺术节,也是在冬天,她受爸妈影响,这种场合不往前冲,但那次是全班女生一起表演节目,跳舞,她不上也得上。
张若瑶说她印象很深,班里女生一起订演出的衣
服和鞋子,是黑色的皮鞋,排练时就一直穿。第二天艺术节正式演出,头一天刚好是月休,她晚上把皮鞋放在门口,打算带回学校,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鞋子被刷了,刷得倒是干干净净,还滴答水呢。
她把妈妈喊起来,委屈得哭了,妈妈也生气,说她,你平时在学校宿舍不刷鞋吗?鞋边都黑了你没看见?我给你刷干净倒成我的错了?
张若瑶哭,说今天要演出呀!这怎么穿!
妈妈更生气了,说,你演出的东西你自己不收好?!
......
讲着讲着,笑出来了。姜西缘也笑,说她小时候可不一样,班里文艺先锋,唱歌跳舞都往上冲,样样行,就是学习不太行,现在就期盼小鱼儿千万不要随她。
“......也不对,随他爸也不行,更完蛋。”
任猛高高举起手:“随我!随我!”
姜西缘一巴掌上去:“有病吧你。”
闻辽还搞不清状况,正和钱犇唱着呢,一首又一首。钱犇唱歌确实很好,声音浑厚,还会一点美声唱法,一首终了,大伙都捧场地鼓掌。
张若瑶手机响了,但是太吵,她没听见。
第二遍的时候,小鱼儿帮忙把手机拿了过来,说,瑶阿姨,有人找。
张若瑶一看,是刘紫君,去卫生间接了,刘紫君在电话那边哭得不行,话都说不明白,张若瑶特别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话,刘紫君这么一哭,她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她让刘紫君慢慢说,刘紫君抽抽搭搭也说不明白,只听到个,季桥,季桥......
张若瑶拧紧了眉头,问:“季桥怎么了?”
“季桥,他爸,死了。”
张若瑶沉默了下,先安抚刘紫君,问她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怎么回事,是谁说的消息。
刘紫君说,原本晚上大家在一起玩呢,刚看完电影出来,季桥要送她回家,可是中途接到电话,整个人就开始哆嗦。季桥他爸晚上去泡澡了,心梗发作。
张若瑶问,你现在在哪,和季桥在一起吗?
刘紫君哭着应,说还在医院呢,季桥好像也要死了,怎么办,他刚被他妈妈打了,额头都打破了,怎么办,好吓人,怎么办啊姐。
张若瑶叮嘱她,你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插手别人家的事。
“给你爸打电话了吗?”
刘紫君嗫嚅着说,没有。
张若瑶给刘卫勇打去电话,告知情况,刘卫勇纠结一下说,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人家家里请没请白事先生也不知道,要是人家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贸然去是不是不太好。
张若瑶也是这么想的,但又扛不住刘紫君一直磨,一直哭。她还和季桥在一块呢,要真是像她说的,季桥家里是那么个情况,孩子现在得有多无助。
张若瑶思前想后,没让刘卫勇出面,把闻辽叫过来,简单说了一下事情,两个人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任猛和姜西缘一听这情况,歌也别唱了。
任猛说:“那就散了吧,改天再聚,上岁数了,这音响震得我头疼。”
姜西缘也说:“我也脖子疼,走吧。”
大概没玩过瘾的只有小鱼儿和钱犇,但这俩人听话。
闻辽不让任猛开车送,和张若瑶打车去医院。
站在路边,他顺手就把张若瑶的手牵起来了,牵起来才发现,张若瑶的手心全是湿的。
“怎么了?”
张若瑶摇摇头。
干这行很多年了,其实已经免疫了一些生死离别的苦痛。但也正是因为干了很多年,所以也见证了更多,知道人生易逝,尚不如草木长青,难免惆怅。
张若瑶再一次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闻辽,十几年前,她尚有妈妈可以依靠,不至无助。但闻辽,是切切实实的孤身一人。
想到这里,难免再次悔意涌上来,后悔那天的刀枪相向,她怎么能拿命运一词攻击他。
她不吭声,看向远方,只是手指搭上他的手背,从他握着她的手变成十指紧扣,还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地方。
闻辽感觉到了力道,也没有说话,带着安抚和鼓励意味,捏了捏她的手指。
第33章 卅三恨
一路上,张若瑶在心里措好了辞,她是作为刘紫君的家长去的,关系很好的同学的父亲出了意外,谁也不想看到。她不想提自己就是殡葬师傅,先看看情况,把刘紫君带回来就行。亲戚朋友家突遭变故,到场帮忙其实是应该的,但刘紫君这个年纪,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她就是觉得刘紫君在那不合适。
闻辽让她先看看情况再说。
张若瑶也很想把刘紫君当大孩子或是成年人看,但每每当她有这种想法,刘紫君一定要闯点祸或者是做点让人大跌眼镜啼笑皆非的事。
闻辽启发她,人的成长真不是看年龄的,也不看贫富贵贱,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你看着吧,这辈子都不会忘。归根结底还是要多经历,经历多了就能长大。有小小年纪做人做事就圆滑妥帖的,也有三四十岁还像个滑稽小孩的。
张若瑶扭头看他:“你说你自己呢吧?”
闻辽心里还有坎没过,把脸转走,拒绝与她对视:“你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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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季桥父亲的身后事还是由张若瑶接下来了。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医院急诊,尤其是深夜的急诊是很有门道的,很多同行消息灵通,甚至还有蹲守的,但凡看到失魂落魄的家属就上前搭话了。确实能接到单子,但挨骂的频率也高,挨揍的也有,刘卫勇称之为,行业风险。
不过他和张若瑶从来不去主动抢活,干的年头长就有这点好处,经人介绍的就已经够他们忙了。
去接刘紫君的时候,正赶上急诊门口一伙人打架,这场面不稀奇,张若瑶不爱看热闹,接了刘紫君打算走,刘紫君不肯走,说心里难过,要坐在花坛吹吹风。
她受了点刺激,张若瑶能够理解,主要还是因为季桥。季桥的家庭确实有些问题,导致季桥的性格也很极端,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张若瑶不知道,她去的时候季桥已经把脑袋上的伤包扎好了,刘紫君说,是季桥她妈用手包和钥匙串打的。
可季桥她妈看上去就是个温柔知礼又大方的中年女人。
张若瑶安慰她节哀,问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她和张若瑶道谢,说添麻烦了,快带孩子回去吧。紫君是个好孩子,俩孩子初中补课时就认识,她看着紫君长大的,有时候就想,要是季桥能有紫君一半听话和善解人意,不知道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就痛哭不止。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怎么刺到了季桥,他突然就从长椅站了起来,一把扯掉了额头上的胶布,飞快冲到急诊问询台,没有找到锋利的东西,唯有桌上的一只圆珠笔,他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胸口扎......
......刘紫君坐在花坛边,呆愣愣望着医院门口起落杆一升一降出神,张若瑶说别怕,别怕,刘紫君说姐我不怕,我就是心口疼。张若瑶说你是心疼谁呢?刘紫君说我也不知道我该心疼谁,随后就爆发出大哭。
闻辽说你们姐俩聊,他先闪了,张若瑶回头望了望,看见他正和一个男的蹲在停车场边上边抽烟边说话。张若瑶不知道,那其实是季桥的大伯。闻辽一开始也不知道,刚刚急诊门口吵起来的就是家属、校方来的领导、还有洗浴中心的负责人,后来被民警平息了。
季桥父亲有基础病,连带几年高三让他身心俱疲,年还没过完,他头一晚还叫了几个班里成绩下滑的学生到家里补课,无偿的,谁知第二天蒸桑拿就昏倒了,这确实是一场意外。
张若瑶和刘紫君站起来,准备回家,闻辽和季桥大伯加了微信,走过来跟张若瑶说,先把紫君送回家吧,咱俩得加个班了。
打车回寿衣店的路上,张若瑶和闻辽坐在后排,俩人都无话。直到下了车,开门,回到室内,人一被温暖空气包裹,周身就都软下来。闻辽厚着脸皮向张若瑶伸开双臂:“抱抱。”
张若瑶不动。
闻辽上前一步,直接抱住她,说:“咱俩和好吧。”
张若瑶烦
闻辽身上的烟味,其实不重,很淡很淡,但不耽误她骂他:“你能把我臭昏。”
然后回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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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桥父亲的仪式还有火化的流程都是张若瑶主持的。
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刘紫君不放心,问张若瑶,姐你行吗?不用我爸去吗?我爸去做是不是好一点?
张若瑶说她,你是觉得我业务能力不如你爸?
刘紫君不说话。
张若瑶又说,放心吧,我是你爸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