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但阮斐想,她以后不会再来锦市了。
她的满腔酸楚无处发泄,只能发泄在这座无辜的城市上。
小心翼翼把拉杆箱拎高,阮斐悄声拉开房间门,速度很慢地下楼。
她要趁着浓浓夜色,逃离这里。
顺利站在楼下,阮斐望向三楼那盏已熄灯的房间,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埋怨裴渡之。
你情我愿,本该如此。
道理都懂,可苦痛并不因此减轻半分。
勉强露出微笑,阮斐再不犹豫地转身,拖着拉杆箱走远。
绕过蜿蜒小道,阮斐走出酒店。
她不急于打车,也不需要辨认方向。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不停走,走到走不动,再说吧……
晚上九点对于大都市来说只是夜生活的开始,车水马龙的喧嚣从阮斐身边呼啸而过,她低着眉眼,走得不快也不慢。
偶尔她会停住,去观察周围。
走到暖黄光晕笼罩的梧桐树下,阮斐忽然想起什么。
她放下拉杆箱,从包里翻找出小小的方形黑色丝绒礼物盒。
埋首拨弄片刻,阮斐似下定决心,她握着丝绒盒子往环保垃圾桶走去。
即将丢弃的瞬间,却又涌出丝丝缕缕的复杂。
阮斐几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抬眸四顾,阮斐小跑到空无人影的长椅,她将黑色丝绒盒子摆在椅面。
就这样吧。
仿佛做完一件很重要的事,阮斐心头沉重莫名减轻了些。
重新拿回行李,阮斐没有回头地继续顺着这条路前行……
那抹纤瘦身影越走越远,她曾停留的地方却仿佛还氤氲着浅浅香味。
路灯下有飞蛾扑腾着翅膀不断扑火。
落满参差叶影的路面忽然出现一道修长的男人影子。
影子似乎在长椅前停住,尔后弯下了腰,拾起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
-
夜深了。
阮斐在路边拦了部出租车。
她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想找个地方休息,干脆便让司机载她去机场。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他没有与乘客搭话的习惯。
沉默地开着车,他不经意望了眼倒车镜,遥远的人行道上,有一撇黑色的影子似乎在奔跑,他“哟嗬”了声,有点惊讶与无法理解说:“这人为了锻炼身体可真够拼的,那么晚还在夜跑,啧啧啧。”
阮斐正在出神,她今晚的思绪很不集中,隐约听到司机嘀咕了句什么,并不是与她说话的样子,她便不作回应。
冷清的街道鲜少车辆经过。
裴渡之拼尽气力,不停追逐着前方那辆出租车,汗渍从他额间汩汩滚落,染湿短发与贴身衣物。
终于有辆空车经过,裴渡之挥手拦下,匆匆上车,他关住车门,喘息着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回过头,瞪圆眼睛盯着他瞧。
裴渡之催促:“快点。”
司机哦了声,踩下油门,小声咕哝说:“抓奸也用不着那么拼命吧。”
裴渡之没有理会。
他浑身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心口却有一团灼痛,怎么都无法被这熊熊烈火扑灭。
至少……
至少他必须护着她安安全全离开这座城市。
-
浓墨被天光破开一条缝隙,星辰俱灭,太阳冉冉升起。
阮斐站在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墙下,她望着建筑群间的那轮红色太阳,低眉察看手机时间。
07:25,裴渡之应该醒了吧?
阮斐用指尖敲动键盘,打出一句话:【我走了,马上登机,再见。】
阳光在此刻更盛了些。
阮斐静静望向窗外,她很想洒脱,眉眼却镌刻着不舍与难过。
可只有好好告别,才不负相遇。
所以再见了,裴渡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Y的同桌”“澜铂湾”“田果果”“空留一梦天蓝”“椰子”“请不要放弃治疗”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二四章
阮斐骗了裴渡之,她周一的课程排得很满。
彻夜未眠,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疲惫。
回岚城正巧赶上下午的课,阮斐抱着教科书,与同学走进教室,上《产业生态学》的课程。
暮色四合,校园里萦绕着暮春的浓郁花粉气息。
阮斐刚走出建筑楼不远,便在香樟树下遇到王甫。
“阮斐,你刚上完计算机选修课?”他笑着过来与她并肩而行。
阮斐颔首:“你怎么在这里?”
王甫眼神微微闪烁:“我从校外回来,正巧遇到你。”
不待阮斐应答,王甫紧接着说:“好多天没在图书馆看见你,阮斐,你……”他顿住两秒,试探地问,“心情还是不好吗?”
阮斐望着王甫微笑:“还好,我明天就去图书馆温习。”
王甫眉眼尽是喜悦:“真的?我们一起?我帮你占位。”
阮斐点头说谢谢。
将阮斐送到女生公寓楼下,王甫同她挥手言别。
风中送来遥远的谈笑声,王甫目送那抹倩影消失在阶梯口,累积在胸口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脸庞绽放出满足笑意,步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
隔天阮斐失约了。
她没能去图书馆,因为高烧,她不得不去医务室挂点滴。
其实昨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阮斐就已觉察身体发出的危险信号。
她好冷,梦境接二连三,她不是走在冰天雪地就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淋雨。
但夜已深。
阮斐不想给室友添麻烦。
就这样吧,只是感冒发烧而已。
熬到天明,阮斐神志不清地又躺了会儿。
依靠仅剩的意志力,阮斐换好衣服,支撑着绵软身体来到医务室。
窗外几簇绿枝在阳光下摇摆,阮斐靠在床背,仰头望玻璃瓶里的药水,还剩小半。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裴渡之。
眼前陆续有人经过,阮斐连忙将头垂得很低。
都说生病的人容易脆弱。
她只是刚好生病,所以才忍不住想哭的……
护士过来为阮斐换新的一瓶药水。
想到昨晚的约定,阮斐拿出手机给王甫传简讯,告诉他她不能再去图书馆。
哪知不到五分钟,王甫竟迅速出现在她面前。
他消瘦的脸颊沾染了红晕,似是一路跑来。
“阮斐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我去给你买粥和饼。”王甫胸膛仍在起伏。
“不用,”阮斐看王甫表情深沉,改口说,“你先歇歇再去。”
没有异议地坐在她床榻边,王甫眉头紧紧拧着:“怎么突然生病?”
阮斐笑笑:“谁知道呢?”
王甫语气很低落:“你脸色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