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拉扎德
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
“二”
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
“三”
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只是一群在运动的图形而已……
“林薇,醒来。”
她睁开眼。
心理系主任专用的心理咨询室调暗了的灯光昏黄,窗帘被拉起,闭上眼睛就陷入一片黑暗。一张深蓝色的,从大西洋底找来的佛洛伊德塌,平躺其上的林薇觉得自己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淹没在深海里。
何旭坐在对面的单人扶手沙发上,成套的颜色,不远不近的深沉之蓝。
“感觉还好吗?”
她起身,从乳白色的矮桌上取过杯子喝水,圆柱形的玻璃杯没有棱角,握在手里温润浑圆的不真实。
“还好。”
桌上有一幅画,A4 纸大小,棕色、黑色、墨绿色的线条混乱交叠,林薇喝着水透过玻璃杯瞥了一眼,旋即把视线别开。何旭见了伸手取过桌上的画,眯着忘了戴老花眼镜的眼睛看了片刻,便将画递到她手里。
“这是你这次在催眠过程中退化到儿童时期的画。”
林薇取过画,无意义地一笑。
“至少不是纯黑的了。”
何旭看着她。
“催眠只是帮助你放松和了解被压抑的过去,你应该做一些谈话式的咨询,我认为你可以找程明聊聊。”
林薇垂首,盯着那副意义不明的画。
“为什么不是京余?”
何旭灰白参杂的眉毛略略扬起。
“在我们这些博士生里,您最喜欢的是京余吧?”
他怎么能轻敌呢?对这个黑暗三角得分最高的学生何旭改变策略,换了种语气。
“你为我们心理系发表了这么多篇论文,从系主任的角度来说,我最偏爱的博士生是你。”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不能理解您的行为。”
林薇抬起睫毛看他。
“菲利普 赫维埃赫明明与机院合作项目最多,但是您把他硬留在市中心校区。京余学妹的研究主题基本上没有发表价值可言,但每次她申请实验室和使用 FMRI 总是最快会得到批准,在这一点上连程明的 ADHD 研究都比不上。如果按照您刚刚的逻辑,整个博士小组里能够享受优先级的应该是我、程明,最后的最后才是京余。”
“从可以被量化的学术成就角度上来说你是对的,但从我个人对学术研究精神的理解上来说,我认为京余的研究值得拥有优先权。”
何旭用两根手指扶上太阳穴。
“你知道理论研究和临床治疗之间其实隔着很大一条鸿沟,冲在咨询一线的心理师往往不知道前沿心理学术界都在搞些什么,而学术界又无可避免地脱离现实往脑神经科学偏向上发展。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一位心理学教授面对抑郁症患者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兄,你为什么不试试在自己分泌些多巴胺呢?’。这当然是夸张的讽刺,但目前情况的确是这样的,一个好的心理学学术者不一定会是一位好的心理师——但京余她是两者的混合。”
他拿起自己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什么叫心理医生?我们首先要有治好一个是一个的精神医者情怀。我培养五个学术人才可能五个学术人才都不能上一线做咨询真正提高人们的精神健康,比如你自己是研究成瘾行为,你真的会有朝一日去戒除小组担任督导吗?”
林薇不假思索地摇头。
“但京余会,她总是研究什么就冲向什么的一线。所以从我的评价角度出发,你学妹的研究同样重要。既然重要,那我就会运用我手头的资源确保她从感情生活到学术生活都尽可能的顺利。”
何旭庆幸这还是个年轻的黑暗人格,他的三角还能暂时压过她一筹。
“你的研究我也同样看重,说实话,自从我坐上教授的位置后就很少再有时间和精力为人专门做咨询。但因为我比你本人更加关心你的学术进展以及身心健康,所以才会专门抽出时间为你做单独催眠辅导,我对京余都没有花费过这么多精力,连论文都是帮她掐着时间看的。”
林薇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按照您的说法,京余是我们之中心理分析能力最强的心理师。那为什么您之前建议我去和程明聊聊?”
“因为她的能力不同,帮助不了你。”
“什么能力?”
从刚才催眠开始,何旭模糊见到的怪物终于缓缓撕开迷雾。
“她的能力是同理,你的能力是同情。”
林薇显然没有料到系主任忽然褪去了咨询式地怀柔,猝不及防直接精准地切下这第一刀。
“同理使她能轻而易举地与人产生共情,站在对方立场施以心理师的精准关怀。在这个过程中她会体验到被同理者的痛苦或快乐等各种各样的情绪。但你的同情力是站在自己的视角准确模拟出对方心理活动的全部过程,这种能力使你也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能力——你能看透对方的弱点和欲望。就像你看出我留菲利普 赫维埃赫在市中心校区是因为有私心,就像你知道作为一个在依靠论文发表数量说话的高校体制下的系主任对你的要求都会半哄半劝。”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京余的原因?”
“只要你想,你也可以让每个人都喜欢你。”
林薇笑了起来,很少再有人能说出如此动听的话,她的怪兽被喂饱了。
“谢谢您的时间。”
她从椅背取过帆布包,里面沉甸甸装满了自图书馆借来的书。一边整理被躺皱了的衣衫,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
“关于尼古丁成瘾的定量研究论文我差不多已经写好了,在投给 Brain 审核之前,我觉得一些图表可视化还不够完美。”
“你的想法是?”
“我想邀请一位常驻市中心的统计学者加入团队帮助修正一下,最好是熟悉西方科学界期刊标准的学者。”
何旭收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菲利普 赫维埃赫”
她念出这个名字时,露出了一点点白牙。
何旭直直地看着她,关掉了落地台灯,对峙的师徒二人短暂地隐没于黑暗之中。直到林薇拉开门,走廊上的灯光刺目地透进来,落在她的脚边。
“你找到她的弱点了。”
林薇已经离开了。
何旭闭上眼睛无声地叹气,把桌上充满暗色调凌乱线条的 A4 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于包内不再去看。
第86章 每个人的童年都需要一个健康的死亡观
大家可以在留言区留言小时候大人是如何帮自己建立死亡观,或是自己曾有过什么样的死亡观的故事~
伊贝拉决定今天不穿洛丽塔风了。
小衬衫小牛仔小苏格兰裙?要不还是蓝色配粉色吧,她喜欢把不同的颜色撞在一起穿上身,不好看也无所谓,要是好看那成就感就像是把原本乍一看并不合适的一对儿撮合成灵魂伴侣。
又是星期一了,真不知道徐延学长今天会穿什么呢?
“你的皮肤那么白,不要总是穿带有蒙蒙灰调的莫兰迪色卫衣嘛,应该试试淡粉色嘛。”
她边对着镜子劝说,给自己选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西装外套。
打扮完下楼就看到木质纹路的长餐桌上摆放着两份英式早餐,不论多忙,老爸的早餐时间总是会留给她的。
“起来啦?”
元气满满的老爸围着围裙为她拉开椅子,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仪式,二十年如一日。
伊贝拉嘿嘿一笑拿起刀叉,对放在一瓶紫色鸢尾插花边的相片说了声早安。伊妈妈的波浪卷发沐浴在阳光下,隔着玻璃对她温柔微笑。
她对妈妈的记忆是局部的,四岁左右的她平视可及的视野范围是大人们各种各样的裤缝和垂下的双手,妈妈的手温柔纤细,带着一只白银戒指摆动在柔软的半身裙边。妈妈经常会接她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带她去买后门餐饮小推车的鸡心鸡珍羊肉串,炸好的年糕串淋上薄薄一层甜面酱,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黏又甜又绵。
爸爸一直都批评她们吃的不健康,但这反而让母女俩每次去吃多了一种有了串通起来做坏事的窃喜。她们甚至发明出一套暗号系统,炸年糕叫做“云朵”,鸡心串叫做“鸡冠花”,把“吃”叫做“找”,贩卖小车叫做“熊的树洞”。
回家之后还故意在爸爸面前讲发明出来的暗语,“明天我们再去熊的树洞找鸡冠花吧”,“好呀,我还是想找一些云朵”,弄得爸爸一头雾水之后,她们就抱成一团大笑。
但是后来她妈妈又变成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和长方形的白色病床床垫边沿。
妈妈变成床垫边缘后家里经常空荡荡的,还好有老爸经常和她一起看动画片。那时候伊贝拉最喜欢《百变小樱》,从幼儿园开始蓄起的长发都剪成了小樱同款的短发。
有一天父女俩肩并肩看小樱封印雷电牌的时候,爸爸忽然随口问她
“你知道自己是木之本樱吗?”
坐在电视机前,五岁的伊贝拉拿着鸟形魔法杖有些茫然。
爸爸惊诧地眉毛都快飞出发际线了。
“你不知道?这么明显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见小伊贝拉还是茫然,老爸索性从地毯上爬起来。
“你记得小樱的妈妈木之本抚子吗?”
“嗯嗯。”
“你还记得木之本抚子和小樱的爸爸怎么认识的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可难不倒她,作为一个能够把每首主题曲都倒唱如流的魔卡少女狂热粉,伊贝拉的小脑袋里巨细靡遗地记录了每个剧情细节。
“她妈妈是她爸爸的学生。”
“嗯,很好。”
画面中的小樱骑着飞翔的魔法杖停在半空,老爸插着腰站在电视机前,屏幕自他身后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翅膀。
“那你知道爸爸是干什么的吗?”
伊贝拉萌萌地眨着大眼。
“你是老师。”
老爸又满意了。
“我是老师,我和你妈妈认识也是在学校里。现在她也去了库洛 里多那边,你怎么不是百变小樱呢?”
小伊贝拉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我也能封印卡牌了吗?”
老爸及其认真地点头。
“你先不要急嘛,你看看人家小樱是上了小学才找到库洛牌的。说不定库洛里多觉得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上了小学就会让你发现库洛牌啦。”
伊贝拉深信不疑,撑着小身体站起来挥舞魔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