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素流年
“宁儿,不知道你没有听过北方流传的一个说法,小买卖看眼前,大生意走长远。国家政策越来越支持环保,我也是从长远考虑,城市居民将会渐渐厌倦喧嚣,渴望回归自然,这是我的调查报告。”
苏暖起身把几份民意调查表和投资分析表交给一边负责派发文件的秘书,秘书起身分发。
这是苏暖在那三天里花费了半天时间在市中心做的问卷调查,当她拿出这些问卷时,她也在高层们眼里看到错愕和赞赏。
“至于宣传片的价值水平,”苏暖微微一笑,“如果宁儿肯把你身旁的设计师借给我,我相信我会交出更为有特色的作品。”
会议厅内一时的唏嘘,没有听说向竞争对手借人的,这要是故意使坏,所有的成功不是毁于一旦吗?
苏暖仿若没听到那些质疑,盯住宁儿:
“不论最后赢的是宁儿,还是我,都是魅影的胜利。”
瞿懿宁优雅地笑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一双美丽的手流连在洁白的杯子上,望着对面神色平淡的苏暖:
“我当然愿意,angle,请你帮助瞿总监,完成她的策划案。”
苏暖和瞿懿宁静看着对方,妖娆的冷目对上温和的眉眼,彼此妩媚暖笑,一样的让人迷醉,睁不开眼。
“姐姐,你非常出色。”宁儿温暖地笑着。
“宁儿你也很棒。”苏暖回送一句,然后静寂着,不再有后话。
在座的其他高层都看向聂晓颖和黎崇森,他们看了这两份方案后,已经自动忘记了前几天的那些策划案,至于剩下的那些摄影师,都识趣地选择弃权。
此刻聂晓颖和黎崇森都神色安静,看不出波澜,他们只是凝眉看着手里的策划案,久久没有出声,良久,黎崇森终于宣布:
“策划案注意保密,我们讨论后再做最后决定。”
然而讨论的结果是:宁儿做事大气规整,着眼全局;苏暖则新颖突破,心思长远,两份策划都很好,不好的地方在于难以取舍。
两个人的竞争就像是一场香艳的厮杀,不动声色,却已经扫除了周围所有的敌人,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的对峙,有人把它概括为“天使PK妖精”。
----《新欢外交官》----
宁儿倒了下去,在会议刚结束的那一刻,就倒在苏暖的脚边,苏暖来不及俯身去抱起她,另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动作,她看到聂晓颖慌乱的哭喊声。
宁儿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精力,努力支撑着完成这个会议,当她的神经放松的刹那,早也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痛楚和疲惫,晕厥在地。
有人拨打了120,一直陪伴着宁儿的特护将宁儿平放在桌子上,掀掀她的眼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针管,和一支注射剂,这些东西一直装在她的口袋里。
特护就像是一个阴影的影子,一直沉默地跟在宁儿的身后,并且随时都准备掏出它们,在宁儿濒临死亡的边际时。
死亡……苏暖想到这两个字,双手有些颤抖,透过瞿懿宁她想到了苏振坤。
苏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去医院,她的脑海里是苏振坤病倒时的情形,宁儿生病时有这么多人陪着,那苏振坤呢?是不是一个人?
十三分钟之后,苏暖站在急救室的玻璃窗外,看着医生护士推着宁儿进去,白袍,白帽,白色口罩,医生的眼睛很清冷,也许他已惯于处理死亡和面对死亡。
他匆匆经过苏暖身边,这个交错的动作却令苏暖眉头皱起来,她静静站在一扇玻璃之外,看到白色的帘子模糊她的视线,然后她看到上下起伏的影子。
宁儿在接受电击,像浮游在海面上的鱼,跃起,然后沉落。
苏暖的心脏便跟着起起伏伏,紊乱不堪,这幅景象她可以想象,不久前的苏振坤被推出手术室前,也应该经过这种残酷的施救方式。
手指在玻璃上压迫地失去血色,苏暖静默的站在那里,感觉心事如风,飘满冬季枯黄的落叶,她竟不确定自己在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一切重归于静寂,苏暖想如果宁儿真的死了,一切重归静寂,玻璃后面静下来,医生从里面出来,他摘掉手术帽,聂晓颖踉跄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
“病人已经恢复了心跳。”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抽空了聂晓颖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泪水冲刷着双颊,花了她的妆容,可是她只是用双手捧住脸,不住地哭泣,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恐惧。
“病人刚才醒过来,说要见她的姐姐。”
医生的补充让走廊内顿时失去了喧闹,所有人都看向窗边的苏暖,包括聂晓颖,都不敢相信这是宁儿醒来的第一句话。
聂晓颖从地上起来,在苏暖走进病房前,反手攥住她的手臂,她很用力,出于对宁儿的呵护以及对苏暖的厌恶,苏暖自己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不是你,宁儿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精力去搞这个策划案,如果不是你,宁儿现在应该好好地坐在家里,都是你,都是你……”
聂晓颖的指责歇斯底里,用尽了全力的一巴掌挥下去,苏暖的瞳孔一缩,自我保护意识让她往边上一退,凌厉的掌风吹起她的鬓发,她知道自己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红肿,没有打到,但也不是真的一点没碰到。
因为过于激烈的声音,走廊上的声控灯刹那点亮,苏暖越发地看清聂晓颖脸上的泪水,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这是宁儿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这巴掌,你没有资格打。”
苏暖的声音掷地有声,她无视那些怪异的眼神,转身进了病房,关上门,隔绝了走廊上的一切,也让自己烦躁的心在这白色的空间里寂静下来。
宁儿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看到苏暖进来,笑得很虚弱:
“姐姐,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的策划案,不得不承认,你的思路比我好很多,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才发现……我早该放弃了,我会跟妈妈说,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希望你不会让大家失望,其实妈妈也是很期待这个宣传片的。”
苏暖看着宁儿,她谈及母亲时的幸福,那是苏暖不曾拥有的,或许也曾歆羡过,但如今却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宁儿的一句话,决定了苏暖的取胜,连她自己都以为是一场虚幻,然而这是真的,她是最后的获胜者,当她坐在办公室里时,她还在怔愣出神。
“苏暖,你给我出来!出来!”
隔着厚实的门,苏暖听到门外传来模糊的咆哮声,她看到门缝处晃动的人影,估计看热闹的不少,还有她的秘书的劝说声,但终究没有拦住这个擅闯之人。
门被狠狠地撞开,南简心一身时髦穿着的冲进来,直接到苏暖面前,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苏暖跟前,这个动作三天前苏暖也做过。
“苏暖,我的方案被高层否决了,你该满意了吧?”
“你够恶毒,够阴险,你要对付我,尽管光明正大地来,我不怕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写匿名信来害我……”
短短三日不见,南简心似乎早已失了三天前的嚣张跋扈,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脸色的苍白憔悴,这让苏暖差点没认出她来。
南简心的话,让苏暖一时有点发懵,然而渐渐地,心底最柔软的什么苏醒过来,指甲却掐得手心一片麻木,这个女人自己做出那么剽窃的事,如今凭什么在这里装无辜?
却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匿名信?恐怕也是她自己做了,栽赃到苏暖的头上,想到这里,苏暖的目光冷下来,平静地看着面目扭曲的南简心。
南简心状似疯癫般扑过来,想扯住苏暖质问,却被身后赶来的保安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稍稍阻止了她那泼妇的阵势。
门外其他的员工都纷纷好奇地望过来,又是低声耳语,又是摇头叹气,这种为了竞争互相诬陷坑害的事可不少见。
然而苏暖没时间去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南简心,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苏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号码是苏振坤上次用过的。
“苏暖,你除了嫉贤妒能还会做什么?”
南简心似乎情绪极不稳定,挥斥开阻拦的保安,怒指着盯着手机的苏暖呵斥,蓦地眼泪夺眶而出,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苏暖不知道她说的匿名信是什么内容,也懒得去问,她起身,背过身看向窗外:
“把她赶出去,如果再让她打扰我,你们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苏暖的声音清冷而颤抖,她并不是因为南简心的抹黑,而是在她刚亲眼目睹了宁儿的抢救后,就收到了苏振坤的短信,这让她从欣喜立刻转为不安的难过。
她回身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希望你有时间过来一趟,苏振坤。”
无尽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苏暖全身颤抖了下,抬起手腕咬住,不让自己害怕得失去力气,颤巍巍的身体已经迈着凌乱的脚步,走向门口,迅即地消失。
----《新欢外交官》----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苏暖这一生都没从这件事里明白过来,来得太突然。
她一路飙车到机场,然后搭乘最快的飞机去A市,当她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是苏振坤消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样子。
苏振坤坐在床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坐得并不舒适,身体有点抖,却又用尽了全力克制着,默默地看着门口喘气的苏暖,良久没有说话。
苏暖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乖乖地坐在他的对面,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流。
她其实并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在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一边擦拭掉,却一边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这么差了,你该和我说的……”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你就能看好我吗?”
“真不喜欢你流眼泪的样子。”
苏振坤说得有些吃力,却一贯地清冷充满责备。
“还是第一次呢,爸爸竟然让我来看你,我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她呜咽出声,孩子一样的一张脸,纯净渴望爱的眼神,苏暖从未长大,她被苏振坤遗落在破碎的童年里。
无论她怎样在人前假装坚强,也无论怎样逼迫自己直到完成工作,她的心始终稚嫩无辜,在苏振坤面前,她缩小回到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婴孩。
苏振坤偏过头,不去看她。
苏暖便很快地擦干眼泪,努力地笑起来,很快凑上来:“爸爸,你怎么这么瘦……”
“爸爸,”她叫了一声,“我已经成功了,刚才我已经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其实瞿家也没什么好的,虽然和爸爸住的房子小了点,可是我还是喜欢跟爸爸呆在一起。”
苏振坤背着她擦了一下眼泪,表情始终平淡、决绝。
“小暖,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要听好。”
苏暖坐好,笑了笑,不愿让苏振坤操心,轻声应道:“我听着呢,爸爸。”
苏振坤淡淡看着她,然后平静的开口:
“你12月18日生下的,我和你母亲是在4月20日结婚的,你的本名叫瞿懿暖,是瞿弈铭和聂晓颖的大女儿。”
死寂的病房内久久回荡着苏振坤吐字清晰的声音,苏暖眼角的泪滴凝固得忘了落下,她怔怔地看着苏振坤,反应不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振坤为什么可以这么清冷平寂的说出这些话。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也就是这样平淡地相处。
听上去,那个真相,似乎也极有可能。
然而,应该感谢苏振坤,在她长达二十几年的教育里,给了她无懈可击的适应能力。
所以苏暖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流,只是攥紧了手,几秒钟后,冷声问:“证据?”
苏振坤淡笑:“苏振坤的一生从未说谎,你直接去做DNA鉴定即可。”
苏暖挣扎着站起来:“我不相信。”
“是不相信,还是不敢面对?”
她的眼泪落下来,冲击的眼睛刀割一般,她把一只手用力攥住衣袖下的伤口,狠狠的用力,脸色平静无波,她知道自己已经相信了,因为苏振坤从未说谎。
只是突然恨透了他的狠绝,又顷刻原谅他的狠绝。
在青岩门和聂晓颖在一起的日子,苏振坤所受的苦痛,一定超过她百倍,她已经见识到聂晓颖的无情,对爸爸,她也一定不心软,尤其是个爱她的男人。
只是想到自己可笑的身份,就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个巨大的洞,忍不住要狂笑。
可怜的苏暖,哦,不,可怜的瞿懿暖,你竟然有一个这么具有童话特质的身世,这真值得庆祝,你这样的生命竟然也终于跟童话牵扯了一点关系。
小时候,苏振坤从来不讲童话给她听,也不允许她看任何童话书,她也从小就被教育,那是虚幻的,是骗人的,看完了只会让人软弱。
果然如此,她现在就亲眼看到自己被安放进一个残忍的童话里,在里面被弃置的长大。
苏暖仰起脸,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苏振坤完全一样的不带丝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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