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 第72章

作者: 仲未饮茶 标签: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爽文 玄幻仙侠

  “陛下圣明,兵部要行制改,首当其冲便是玄武军。”谢辅笑道,“娘娘果真太久未掌兵,连这都记不清了……”

  褚霖甫一登位,便要削减韦氏之乱时有从龙之功的众将兵权,澹台雁手中玄武军是第一个,然后便是澹台阔秋等人手中兵马。

  这些分属不同军队的兵马都被打乱,又被重新集结,分派往不同的地方驻守,又更换了不同的将领。

  居首功的被封赐爵位留在京城,立了军功的则被封军职镇守一方,失去兵权的获得了地位,立下战功的也都成了将军,可以说是家家都欢喜。

  可在谢辅看来,京城的那些人却是用将士们换了富贵,最后连旗号都留不住,实在可笑至极。

  最可笑的便是澹台雁,用玄武军换了皇后的位置,十万残部至今镇守苦寒北境,澹台雁却在行宫享荣华富贵,天下朝贺。

  “若是如此,那天下兵马便都该被分化,何意壁州守军至今仍姓谢?”澹台雁缓缓眨了眨眼,这也是她昨夜辗转一夜想明白的事,“将军一口一个玄武军,但将军真正了结玄武军吗?”

  谢辅皱起眉头,不明白她在这关节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本宫自南境起,带着赵王府数百府兵一路北上,途中不断吸纳民间义军,不断降伏匪寇叛乱,侥幸得了几场胜仗之后再有许多人闻名而来投军,这才成了后来抗击突厥立下赫赫战功的玄武军。众人只知道玄武军最多时有三十多万人,到突厥败退,陛下登基时也尚有二十余万,而后兵部制改,却陡然削减到只剩十万,且残部长年驻守北境。”澹台雁道,“谢将军看到的是玄武由二十多万锐减,兵马尚不足巅峰时三成,然而玄武军最开始,也不过是百十来个王府护卫罢了。

  “本宫领军时,这些人里有匪徒,有贼盗,也有手上积攒人命的江洋大盗,也有□□,闺阁小姐,甚至还有无名无籍的逃奴。”

  澹台雁成立玄武军,最先是不肯坐以待毙,要北上支援褚霖,再然后便是见过被战乱□□的百姓城池,要抗击突厥,平定叛乱,救大衍于水火之中。

  战时人命如草芥,玄武军胜仗虽打得多,但也不是没有损伤,在这时节,只要没有逃命还肯参军的,都能算是心怀家国的义士,澹台雁一律吸纳进来,再以严明军令约束,好歹是撑起了个玄武军的架子。

  但是,“谢家壁州军多是壁州当地人,世代的军户,也都世代忠于谢家,只要谢将军不出壁州,只要谢将军是谢家后人,他们天生便会听谢将军的话,服谢将军的管。但是玄武军,只会听从女帅一人指令,只肯服从女帅一人管制。战时兵荒马乱,又有我坐镇军中,尚且不会出什么乱子,但等到海晏河清之时,等到我回宫之日,这些人又当如何?”

  玄武军本就是匪徒,盗贼,流氓之类,不通规训,难以教化,战时能与敌寇拼杀的你来我往,可等到和平时,他们的刀尖又会对向谁呢?

  “更何况……谢家有壁州安放谢家军,本宫身为褚家妇,不能镇守一方当个总兵,这二十多万人该放在哪?又以什么名目安放?钱粮又该由谁拨派?”

  褚霖做出改制的决定,固然会有很多谋算,什么分化兵权,遏制外戚势力之类,但最关键的,还是钱粮二字。

  澹台雁不可能驻守边境,不可能为一方主将,也不可能封到什么地方去当个王侯,这支庞大的军队无处可去,只能屯居京城,还要朝廷每年拨派钱粮来供养。连驻守壁州,震慑丹苏,还要防范西南匪患的谢家军也只有二十万人,玄武军比谢家军人数更多,且鱼龙混杂,不但没什么用处,要花的钱粮还要更多。

  妻子成立军队,带兵救援丈夫,听起来是很潇洒很快意的事情,可等到海晏河清,战乱平定,却成了最大的麻烦事。所谓鸟尽弓藏,实在是朝廷供养不起这副良弓了。

  若是玄武军服管也就罢了,可惜这帮从血海里拼杀出来悍勇之士匪气甚重,褚霖不敢冒险,只能将他们打乱重来,最不服管的那一群残部,则被安放在最远最荒的北境,让他们带血的牙尖,永远指向突厥。

  谢辅指责澹台雁守不住玄武军,是为将领者的诘问,而澹台雁的回答,则是为君者不得不做的取舍。

  谢辅沉吟半晌:“娘娘倒是极能决断……只不知道那些被裁撤的兵将们,又是作何感想?”

  “大战之后各军都有减员,被裁撤的兵马又不是被放归了,只是以后不再承玄武军的名号罢了,仍旧还是大衍军队,为大衍效力。”澹台雁又道:“玄武军分兵,节省下来的钱银何止百万?谢将军如今能隔岸观火,壁州军如今能吃得兵强马壮,又是受了谁的恩惠?真不知道谢将军此言是心思驽钝,不懂揣测上意,还是得了便宜卖乖,脸皮天生生得厚罢了。”

  谢辅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老将,被澹台雁这般指着鼻子骂也不以为意,只淡笑着说:“大衍税赋供养壁州军,壁州军便守住西南屏障,钱货两讫的事情,娘娘也不必说什么恩惠不恩惠。”

  “是,谢将军与朝廷是钱货两讫,谢家世代荫封,谢将军一出生便是谢家总兵,也同朝廷无半点关系。”澹台雁又刺了他两句,才道,“那彦明兄长呢?谢将军能一辈子龟缩壁州不出,彦明兄长也要一般固守壁州吗?可惜了,他不姓谢,区区一个壁州都尉,如何能接总兵的班?”

  谢辅这回才是真正变了脸色,沉着眉看她。

  澹台彦明听得正兴起,不知为何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呆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娘娘,我可没想过……”

  “彦明兄长质纯天然,自然不懂得长辈为你细细谋算的辛苦。”话是对着澹台彦明说的,澹台雁的目光却没从谢辅身上移开过,“朝廷每年两次大典,要各地官员方镇轮流进京述职,哦……今年改成了九成山。如此大事,谢将军不但不自己出席,也不让副总兵亦或是哪位都尉出席,只让区区壁州都尉代己出面,是不是……过于任人唯亲了?”

  谢辅并无子女,最亲近的晚辈便是澹台彦明,可惜早前谢氏去后,谢辅没能第一时间接回彦明,且那时候是老夫人当家,想要带走嫡长子唯一的血脉,她是当真能倾全国公府之力也要与谢辅拼命。

  这样一来,等到澹台彦明来到壁州投奔舅舅时,壁州军内部各派别早已固定下来,虽然在韦氏之乱时彦明立了些军功,混了个壁州都尉,但以他在军中的威望,以他现在的军功,想要接过谢辅的班,只怕很难。

  所以每次京中述职,谢辅都让彦明代为参加,一来是活络晋国公府和京城的人脉,朝中有人好办事,若是能说服晋国公乃至朝廷施压,想必也能减缓壁州军中的不服声音;二来若是彦明在京中得了什么封赏,又或是承继了晋国公的爵位,以一品国公的身份接过壁州军职,也不算太难看。

  “然而舅舅所有为难的打算都要落空了,晋国公有了幼子,这爵位是否还会依约还与大房便不可知,彦明兄长性格耿直,也没法真正在京城结交到什么大人物为他说话。”澹台雁顿了顿,干脆自揭家丑,“实不相瞒,据我所知,我父亲正有意立幼子澹台彦昭为世子。”

  他可以在壁州龟缩一世,却不能不顾忌亡姐唯一的血脉,谢辅彻底沉了脸色,冷笑道:“娘娘这是要挟?”

  “要将兄长架在火上灼烤的分明是谢将军,本宫不过实话实说,何谈要挟?”澹台雁却笑了,“谢将军既知我是玄武军女帅,怎得又不知玄武军与宁王当年旧怨?”

  当年战事初定,褚霖和宁王争抢入主紫宸时,正是澹台雁率领玄武军占了江南道,堵了宁王的老家,一出围魏救赵,让褚霖占得先机。

  “宁王深恨本宫,彦明兄长与本宫同姓同宗,是族亲堂亲,若宁王得势,他绝不会放过我这个前朝皇后,难道但依将军所看,他会放过彦明兄长吗?须知宁王锱铢必较,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彦明连忙点头帮腔道:“舅舅,娘娘所言不错,宁王确实是个不可相与的人啊!”

  宁王锱铢必较,一旦得势成了皇帝,势必要对澹台一氏疯狂报复。彦明是澹台雁的兄长,谢氏也曾是澹台氏姻亲,宁王不会放过彦明,难道还会放过作壁上观的谢辅吗?

  谢辅嗤笑道:“依娘娘所言,臣分明该即刻改换门庭,向宁王投诚才是。”他斜乜了彦明一眼,“这蠢货也不是我亲生儿子,我何必这般顾念他?直接把他绑了送到宁王帐中岂不省事!”

  澹台彦明当即哭丧着一张脸:“舅舅……”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不成这壁州当真没有王法可言了吗?!”澹台雁变了脸色,一拍桌子站起来,“眼下行宫被围困,陛下有难,你身为人臣不思救君,反而一口一个改换门庭,他宁王还没坐上龙椅呢!皇位一日没更主,本宫便一日是皇后,当今陛下受困,本宫便是代君出巡,见本宫便有如见天子。”

  她干脆地拿出藏在腕间多日的虎符,一把拍在桌子上。

  “天下兵马都是陛下的兵马,都是本宫的兵马,你壁州也不例外。兵符在此,谢将军若不肯调兵,便是欺君抗旨!”

  ?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些些小bug

第69章

  澹台雁背脊挺直,面含薄怒,一双圆眼亮得惊人,她身形不算高大,身上却有一种极刚硬的气势。

  谢辅沉沉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澹台雁直直与他对视,丝毫不惧。

  孟海和玉内官惊愕地看着皇后,澹台雁这恩威并施的模样,同褚霖忽悠人时简直如出一辙,一旁的澹台彦明却是见怪不怪,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得意。

  然而这三人看热闹看得兴起,澹台雁紧握着的手心却已经满是细汗。

  看昨日谢辅的态度,他分明是想借壁州地远,隔岸观火,对九成山的龙争虎斗袖手旁观,仗若还没打起来也就罢了,可现下宁王率兵直逼城下,九成山行宫危在旦夕,澹台雁没有时间再去寻其他人出兵了。

  况且宁王已经发布征讨檄文,现今时局混乱,有心支援皇帝的早就该准备行装出发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游说?

  她只怕所有人都同谢辅一般按兵不动,更害怕有人早早改换了门庭,去借宁王的东风成就从龙之功。

  她同谢辅之间,好歹还有澹台彦明的这两分面子情,且观谢辅此人,心中自有一番公义,并不完全是蝇营狗苟之人。

  为今之计,澹台雁只有让谢辅出兵,也只能让谢辅出兵,就算是胡搅蛮缠也在所不惜。

  只是……

  澹台雁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往桌上瞥去,方才话赶话地气氛到了,她想起谢辅问她无凭无据如何要兵马,一时情急便把玄武军的虎符扔出来了……

  乱世将逢,这兵符本该是她最后的护身符,但宁王已到九成山脚,她再去北境找玄武军也是来不及。

  这虎符若是现在用不了,以后也是废铁一块。

  澹台雁也干脆豁出去了,劝也劝过了,利诱也利诱过了,威吓也威吓过了,她堂堂一个大衍皇后在这,大衍的兵符也在这,谢辅要是还不肯出兵,那就要杀要剐随他便吧!

  澹台雁凭着一番意气,心中那些不安定同惶恐竟也都按下去几分,眼中是纯然一片的一腔孤勇。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身经百战的谢辅眼里,却像只刚断奶的小狸奴,才刚学会走路便要龇牙咧嘴地炸开毛。

  谢辅脸色原还有几分青,见她如此强作镇定反倒缓和了神情,待瞥见桌上那枚虎符时,脸上甚至带了些许笑意。

  “娘娘真是伶牙俐齿,只不过臣下不明白,这玄武军的虎符,如何能支使得动壁州谢家军?”

  他伸手捏起桌上那小铁块,粗粝的手指上满是老茧和旧疤。

  “娘娘……”谢辅刚说了两个字,待手指翻转,看清那虎符时,面色突地又是一变。

  澹台彦明看看澹台雁,又看看谢辅,再看看他手上的虎符,嗫喏着正要说什么,却听谢辅道:“去让管家将龟符拿来。”

  澹台彦明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道:“舅舅在叫我?”

  谢家府邸本就没什么下人,这处小屋是他议事所用,仆从知道规矩,一向不会靠近。

  在场的一个皇后,两个内官,还有一个都尉,他能使唤的还有谁?

  谢辅不耐烦道:“快去。”

  彦明又瞧了眼澹台雁,点头迅速跑出去了,随后又带着管家急匆匆地跑回来。

  管家手上捧着个不起眼的小锦盒:“将军,龟符在此。”

  管家打开盒盖,谢辅起身,从那锦盒中拿出一枚玄铁符令,这符令倒是比澹台雁的虎符看着光亮许多,像是新打出来的,在日光底下也有中滑润的光辉,依稀看得出是半个龟形,只是细长些,上面也一样有金泥纹饰,精美非常。

  谢辅左手拿着龟符,右手拿着虎符,两者摊在一起时,便显出澹台雁所有的那枚虎符十分落魄,上头不但失了铁器信造出来时的光滑,还多了许多细碎的划痕,连上面的金漆都有些脱落。

  他这是要做什么?澹台雁一时有些尴尬,炫耀自己的龟符比较漂亮吗?

  谢辅神情却极严肃,他将龟符翻转过来同虎符合在一起,两者相互头对着尾,十分的不匹配,然而虎背同龟甲却能连成一块,几乎严丝合缝。

  他紧皱着眉头,捏紧两枚符令翻过来,两枚符令背后本该同另一半阴合的起伏,竟连接在一起,显现出了完整的四个字来。

  甲兵之符。

  这竟真的是兵符!

  前些年兵部说要改制,勒令所有地方方镇上交兵符,重新制了一批又发还回来,也没什么变动,只是内里多了许多凹槽和凸起,说是能与留存朝廷的另一半阴合,比先前只靠纹饰核验更好些。

  当时谢辅只以为这又是新皇帝闹出来的幺蛾子,也没多想,只将发还回来的符令收起来放好,直到今日看见澹台雁这明显陈旧的虎符,再看见里头的坑坑洼洼,才突然明白重制兵符究竟为的是什么。

  澹台雁眨了眨眼,下意识回头去看孟海,然而孟海一脸呆怔,再看看另一边的玉内官,也是一脸的迷茫。

  谢辅何等人物,一看眼前这三人的反应便知,这事恐怕连澹台雁自己都蒙在鼓里。

  “是臣下眼拙,竟没能一眼辨认出娘娘手上的信物。”谢辅假模假式地道了个歉,又道,“娘娘方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臣便误以为这是无所依凭,才要尽力哄骗……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娘娘君子之腹了。”

  澹台雁:……

  她懒得理会谢辅的讽刺,“那谢将军现下见了兵符,可能派兵了?”

  “可是按朝廷法度,要想调遣军队,除了兵符以外,还当有陛下亲旨要求派兵……”谢辅停顿一瞬,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澹台雁的脸色,忽地笑出来,“不过皇后娘娘亲至,也就代表圣意了吧。”

  这语气是在逗弄人吗?澹台雁不由眯起眼,玉内官行囊里还有张褚霖给的空白圣旨,难道就是为了此用?

  谢辅却没继续管她要圣旨,只摇摇头叹道:“看来这兵,臣下是不得不派了。”

  孟海同玉内官俱都松了一口气,谢辅身后的彦明也是十分高兴,惊喜地望向澹台雁。

  谢辅终于肯派兵,然而澹台雁却没露出欣喜神情,仍旧警惕地盯着这位壁州总兵,等着听他的条件。

  虎符可与壁州龟符合符本是意料之外,且这虎符同朝廷留存的另一半龟符究竟不同,谢辅既可以顺势认下来,也可以以遵循朝廷法度之名,对这“甲兵之符”四个大字视若无睹。

  再有方才谢辅说要圣旨,忽而又说看在澹台雁的面上不要了,想来是以此为要挟,要她一个人情。

  果然,壁州军的兵马不是那么好要的,先前谢辅拒绝出兵,一是信不过澹台雁;二是九成山形势不明,贸然出兵有损无益;再有则是西南匪患猖獗,又有丹苏虎视眈眈,壁州军绝不可轻举妄动。

  谢辅说得很明白,兵可以借,然而事发突然,他最多只能给出三万富余,且他是壁州总兵,不得擅离壁州,为了澹台雁方便,可让澹台彦明这个壁州都尉代为领军,一同北上解困救驾。

  这便是打着让澹台彦明去九成山立功的意思,澹台雁便知道,她所说的那些话,多少还是说中了谢辅的心思。

  这些条件还算合理,只是三万兵马太少,只怕难以与宁王十万兵马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