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貂蝉
可现在,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弗彻一剑击出,清俊的脸颊上沾了几滴妖血,毫不留情地将剑抽出。
刚才他被击倒在地,血液争先恐后自身体喷流而出,之后奇异地身体之中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治愈之力缓缓将他唤醒。
这股神秘的力量同上次他身受重伤时治愈身体断裂经脉的感觉一样,磅礴而温柔,仿佛蕴藏着天地的本源之力。
妖物身体被击穿,无法再化形成人,于是现出了原型。
她的原身竟然是一只大蟾蜍。
说好的河神龙王呢?
大蟾蜍高昂着头睨视几人,两爪牢牢扒在地上。身上起伏着大大小小的疙瘩,两眼中泛着暗沉的青光,丑陋非常。
怪不得一心想要得到好看的皮囊。
竟然是一只爱美的妖怪。
妖物变身之后明显法力大增,尽管重伤,可底气大了不少,对着弗彻疯狂攻击以报刚才一剑之仇。
弗彻身体尚未恢复,且一介凡躯,龙脉并未与自己完全融合,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他竭力将妖物引到院中,远离了风阮所在的方向。
白衣上鲜血尽洒,有他自己的,有蟾蜍精的。
风阮红着眼睛看弗彻一次次被蟾蜍精打倒,然后在蟾蜍精爬向自己的时候又一次次拦下它。
慢慢地,他已经遍体鳞伤,白衣如同血洗,战斗时的目光却坚毅果敢。
他护着她,用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护着她。
不知道被打倒在地多少次,弗彻已然爬不起来。
妖物一点点走向他。
脚下卧倒在地的瞿囡囡已被妖物原身吓得发抖,风阮喝道:“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瞿囡囡被呵斥得一激灵,爬到风阮身前边手忙脚乱解绳子边哭道:“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风阮不再理会她,用力将胸前的匕首拔出,汹涌的痛意让她咬紧了嘴唇。
她将匕首扔到地下,“你的道歉,于我而言已经一文不值。”
风阮不再看她,向着弗彻的方向奔跑过去。
弗彻眼睛余光看到向他跑来的身影,她跑得那样快,衣袂在夜空中猎猎飞舞,像是乘着风,掠过周遭纷乱杂陈,坚定地为他而来。
风阮白绫卷起弗彻被打落在地上的长剑,手指握紧,窈窕倔强的身影立在被击倒的弗彻身前,对着妖物说道:“有些人在大难关头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但也有人不会。他们会并肩作战。”
“这,才是我的道。”
夜雨淅沥,四野雾气弥漫,龙王庙中妖气四溢,她身穿素衣,却好似穿了一身战袍。
蟾蜍精被少女散发的铿锵之意震慑了一下,紧接着喉咙中发出一阵嘲笑的声音,“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道,今天能不能救你一条小命!”
蟾蜍精修炼已达上百年,风阮咒法被封印,身上箭伤未愈,刚又被瞿囡囡捅伤心脉,吃力应对。
妖物不知是不是被刚才风阮的言语触怒,存心要折磨她而不选择直接杀死她,一道道如刀锋利的光矢射向风阮的双腿。
它要让她屈下她高贵的膝盖,让她因自己错误的道付出代价。
风阮刚才一番说辞正是为了激怒这乖戾的蟾蜍精,拖延时间,好比让她觉得没意思两下子了结了她跟弗彻来得好。
显然这蟾蜍精心理扭曲地厉害,现在已经给她打得双腿上都是血痕,在仓皇躲避中,风阮脑海中急速运转。
这蟾蜍精爱美人皮,专将活人面皮剥下来放到自己身上,又口口声声说这世间没有爱......
性子乖戾嚣张犹如叛逆青年,与老道士合谋扮作河神龙王来吸□□.气......
种种线索杂糅在一起,风阮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少女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龙王庙中,“喂,蟾蜍小姐,你是不是被你心爱的男人抛弃啦!”
蟾蜍精倏然停止了攻势,又化成十三四岁的稚女模样,鲜血浸染胸前衣料,一步步走到风阮身前,眯了眯眼睛,“你胆敢再说一遍?”
风阮挑眉,呦呵,还真让她给猜对了呀。
她再接再厉,“你修炼百年,爱上了一个男人,甘愿为她堕入凡尘,可是那男人在看到你的真身之后背弃你,嫌你是妖,最主要的是嫌弃你本相丑陋,遂与你恩断义绝,你杀了他,内心却也变得愈发空虚,于是你吸食人的精.气......”
“爱情失败了,想妖途更坦荡一些?早日晋升为妖王的那种?”
看着蟾蜍精的表情连番变化,风阮便知晓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爱情失意让蟾蜍精心理扭曲,同时还激发了她的事业欲。
风阮内心感动的不得了,没有白听风灵那么多话本子,等她回去了要给风灵一大口亲亲。
妖物眯起眼睛,这些年没有与人袒露心事,她也有抒发欲,许是对面少女带有神性的脸庞,又许是仅仅想要吐露一声情感,在滴答滴答的雨声中,她述说起了过往。
“你猜的不错,我命唤胥绿,生在漓江之畔......”
胥绿的阿爹阿娘在她刚化形的时候被除妖道士杀死,胥绿亲眼见父母惨死在道士手中,为了护住自己被生生扒了一层皮。
胥绿逃了不知有多久,在山间力竭晕倒,再次醒来,眼前端坐着一个白面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正端着药碗不知如何喂到她的嘴中。
胥绿那时候是人的模样,书生唯唯诺诺,话说不了两句就满面通红,胥绿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慢慢与他坠入了爱河。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两人结亲那日,村中久无喜事,书生沈子晋又是村落中唯一一个读书人,是以族老亲眷都来观礼。
那日锣鼓喧天,不大的小院子中一片喜色,胥绿觉得那日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日。
所有的一切都毁在司仪喊出“一拜天地”那一刻。
一直追杀她的几个道士迈入布满红色绫罗的小院,在一众村人的见证下,冷笑道:“一个癞蛤蟆,竟妄图嫁人!荒谬至极!”
那时她刚刚化形不久,三两下便给道士打出了原型,那时,众人围在她身旁,嘲笑,不屑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她的夫君,在他们的大喜之日,向来文弱有礼的书生沈子晋,看了一眼便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妖物丑陋不堪,作恶多端,道君快些打死!”
胥绿那日拼命从道士手中逃脱,多年修为尽毁,却也自那时起,胥绿开始不计一切代价修炼。
只有绝对的力量可以在这世道中生存,她要成为强者,总有一天,将这些臭道士踩在脚底。
她虽厌恶道士至极,可有一日这老道士找到她,告诉她若是以少男少女精.气为食,那么可以修为暴涨,老道士只要民脂民膏,而她要人的性命。
于是这些年,她用妖法让岐水镇酸雨不绝,使得岐水镇生灵涂炭,看着世人在天灾人祸下露出最丑恶的面孔,心中爽快至极。
人类都说妖孽作恶多端,天理难容,那我便造孽给你们看。
......
“你说,”胥绿瞧着风阮,“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胥绿语气中满含疑问,指尖指着风阮,又指向弗彻,“你们怎么能为了对方豁出性命呢?”
风阮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复杂难言,“胥绿,世间的确没有绝对的善与恶。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我知道,若是你阿爹阿娘看到你这副样子,不会开心的。”
胥绿对这世间有莫大的恶意,所以她将所遭受到的痛苦施加在岐水镇百姓身上,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易子而食暴露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而快活,但她心底真正缺了的那一块却永远不会因为这杀戮而得到填补,她在虐杀百姓的同时何尝不是在自苦。
风阮走近她,言语间有种安抚人心的力度,“胥绿,离开人间吧,去山中,去海底,去鬼域,去魔界。人间带给你太多的痛苦,若是你父母在世,该多么心疼,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欢乐你没有体会,若是在此处再执着,惹怒了天界,届时便一切都无法回头。”
“你的父母定然希望你能好好的快乐的活在这世间。”
风阮在劝慰她,却也知道,胥绿身上有太多的罪孽,岐水镇万千亡魂都是胥绿造下的恶果,她应该以身谢罪。可就算她咒法加身恐怕都不是胥绿的对手,既然是一个死局,不如循循善诱让她远走高飞。
胥绿垂下眼眸,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过是......想让我放过你。”
“可我......早就不能回头了啊,你瞧瞧我这双手,我的皮囊,我脚下一片血海,我怎么可能回头?!”
“我永远不会回头!”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胥绿嘶吼完,又咯咯咯笑了起来,“不过,我做事全凭喜好,小姑娘,我挺喜欢你的,记着,下次把自己的味道隐藏好了......因为下次见面,我可不会放过你喽!”
胥绿说完泛着绿光的眼眸走向瞿囡囡,又娇笑起来,“我这次看中这小妮子的脸啦。”
瞿囡囡哆嗦着后退,“姐姐......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风阮救不了她,也不会再救她。
她任由胥绿将瞿囡囡抓起来飞身而走。
胥绿一走,风阮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腿上的疼痛不禁让她“嘶”了一声。
弗彻擦掉唇间血迹,扶地而起,缓缓屈下膝盖查看风阮腿上的伤口。
风阮的双腿被胥绿打得都是血痕,有些被妖气侵蚀得太深,隐隐见骨。
弗彻看着她的伤口,整个人都散发出阴沉寒郁的冷意,修长的手指解开风阮的乾坤袋,将伤药洒在风阮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鬓前几缕发丝荡漾在风阮鼻尖。
风阮拨开他的几缕发丝,笑道:“不疼的。”
“嘶——”
风阮很快被打脸,白色药沫洒在伤口上的疼痛不亚于将一把盐粒洒在伤口上,疼得厉害,也不知弗彻当时在山洞里是怎么忍过来上药这种折磨的。
“阮阮。”
弗彻抬起双眸,看着少女慧黠灵动的脸庞,眸中好似也泛起了在这酸雨中层层而起的深深雾气,字字清晰道:“若是有一天,我同胥绿一般因为一些事情杀了很多无辜之人,你会怎么样?”
他本就是这世间的修罗,在阴诡地狱里一步一步爬了上来,他要做的事情,比胥绿要残忍百倍。
他要颠覆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岐水镇,而是要整个皇朝倾覆。
可偏偏天道让他这恶鬼遇到了菩提,菩提花下的温暖浸润恶鬼的灵魂,若是菩提发现一切都是假象,又当如何?
“你怎么会同胥绿一般呢?”
弗彻眸中好似跳跃着火光,“我是说如果。”
“如果啊,”风阮凝眉想了一想,“若是我有能力的话,当然是杀了你啊。”
弗彻淡下眼光,再难窥到其中翻涌,不发一言。
难辨的夜色下,仿佛看到他勾了一下嘴角,夹杂着难以看懂的意味。
夜雨潮湿,雾气四涌,龙王庙中心事难言。
弗彻静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将风阮打横抱起。
男人清艳好闻的气息在风阮鼻尖弥散开来,她放任此刻沉溺在他的怀抱中。
少女心事隐忍难言。
弗彻,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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