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罢
他从未有放弃她的念头。
……一点点都未曾有过。
又重复了一遍,“宿半微,你不是我。”
下颚咬紧,他在勉力抵抗,漆黑的发因身形难抑颤动而四处散开。
宿半微初初察觉到不对,已是他有血丝自唇边流下之时。
“你在抵抗它?”这回不可置信的是她,“你疯了?”
光丝像被烫到了,一缕一缕飞快缩出来。
音量不自觉提高,“你怎么还能用修为?内隐修为?”
血溢唇畔,睫若翩蝶的男子扯了点笑,“半微,我不想的事,谁都别想逼我。”
边说话嘴角边淌血,嘀嗒溅落在乾泽道袍上,赤红色泽在银白衣袍上格外明显。
“内隐修为是什么概念,你清醒吗鹤凌序?”宿半微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鹤凌序是想拿死威胁她吗?
“清醒,我一直很清醒。”
五脏六腑翻滚的是他,话语间冷静下来的也是他。
一字一句随锈铁味血吐出,“在秘境里,我就愿耗尽内隐修为护你,你,咳,以为换作任何人……咳,我都心甘情愿吗?”
荒谬至极,宿半微混乱思绪中起了个糊涂的想法——疯魔的,到底是他……还是她?
没有爱情,人不会死。而他俩强凑在一起,反倒易亡。
趋利避害不应该是人的本性吗?飞蛾扑火当真很有意思吗。
断情光丝还在往外溢,跟他嘴边的血迹一样,艳目至极。
“不妨告诉你,自始至终,我都不喜欢你。”
宿半微是个固执的人,在某方面,也认死理。
她还是认为情迷了眼,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待人清醒后,未必考量也是如此。
确实,没人比任务者更忌讳感情的危险性与不稳定性了。
残存的良心告诉她,帮鹤凌序拨乱反正才是她目前最该做的事。对此,她即便百般动容,也深信不移。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所谓的推己及人。
听闻这声,一大口血哗然吐出,像是憋不住后一下倾泻。
腥锈又苦涩。
宿半微在加火,“接近你,从来就是有所图。”
“贰斩。”
断情尺的第二式,被念了出来。
“拨乱反正罢了。”她喃喃。
高绝出尘的凌序仙君,不该成为他人口中惋惜的话柄。
无力撑腕,他支肘于光滑地面,指骨攥她的缠枝莲衣摆,甚至颤抖中还夹了缕他自己的发丝。
薄蓝衣摆与漆黑发丝,一起被一只苍白近雪的手死死揪住。
“不要这样,半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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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没断完……
只能说,最虐的应该就是断情这部分了(应该吧……)
大家还好吧?(我觉得还行诶。)
第30章 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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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虚弱喘气,“我不纠缠于你,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对我……她听过这话。
在幻境里,谢暌对着化成一片血雨的含雁仙君,也说这种无助的话。
宿半微没想到,这般卑微话竟会出自鹤凌序之口。
这也让她觉得,这苦种,她得拔。
但凡早知有这一出,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对鹤凌序使那劳什子美人计。
“鹤凌序,今日过后,你还是乾泽的下任掌门,大道光明,前途无量。”
她微微仰头,憋去发涩的泪意,疑似哽咽般劝他,“下次不要再轻易动心了。”
这种失误过错,不管是他,还是她,一次就够了。
越相处,越难抽身,此刻亦如是。
“乾道泽坤,借令加缚。”
声音可能有些发抖,八个字不稳着出来了。
特意为他学的束缚令,专门遏制内隐修为。原以为不会用到了,没想到鹤凌序,总是能给她带来难忘的心颤。
“宿半微,你又在骗我。”
眼睑不知不觉间染成了一线血色,连带着周围的肌肤也微红了一片,鹤凌序望她而言。
“我不信,你从未喜欢过我。”
被堵住了内隐修为的外放,他竟然还纠结在好几句话前。
宿半微得承认,有那么一刻,她想扶起不肯倒地的倔强仙君,让他展颜对她笑,而不是扬着脆弱脖颈,痛苦望她,不死心。
“你信或不信,与我何干。”
放过彼此吧,鹤凌序。
宿半微加了最后一句口不对心的筹码——
“我只是怕你干扰我和钟迟而已。”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钟迟是她的借口,也是他的疮口。鹤凌序悔自己当初没杀透钟迟。
他总是无可救药地听进她的话,现在才会如此低微无助。
雾蓝绣线的缠枝莲衣摆,被抽离出了缟白指间。
够了。
击溃他,这些话够了。
“叁绝。”宿半微侧身阖眼,等咒起。
由于绝情尺有延迟,非令出即显,因而这期间,于两人都是透彻的折磨。
她好狠心啊,鹤凌序真的快要崩溃了。
第三式,瞬斩情根,绝除后患。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使是深入骨髓里的爱与情,都会被一点一点抽出来剔出来,心动、甜蜜、酸涩,全部全部都不再沾有分毫。
他又是乾泽的凌序仙君了,可他就不是鹤凌序了。
突至一阵压抑的沉默。
……如果除却痛楚喘息的话。
“宿半微,是本君一再从你,才让你一再欺骗本君后还可随意抽身?”
带哑的厉声突起,让她惊转过头。
白袍上的血滴刺眼,但到底比不上他那染上强烈情绪的双眼来得刺人。
恨意,怒意,惧意……复杂到她没法一眼辨认。可不敢再多看一眼,因他质问的目光有如实质,比剑更割人疼。
呵,都不敢与他对视了。
恨不能咬碎银牙,生啖其骨,凌序仙君这辈子都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得泪滴似血,曲脊成弓。
“你怎么敢,擅抹本君情识?!”
莹透的泪生生沁出眼眶,划过下睫根的赤红,看起来真是难受到了极点。
“鹤凌序,你为什么要执……”
话并没有说完,转回眼的宿半微被他眼中水泽给灼到了。
哭了。
她竟然把一个男子,一个仙君给逼哭了。
情之一关于他,果真难过。
蹲下,她拨开他脸颊边沾上的发丝,动作轻柔到恍如梦境。擦过他的眼下至眼尾,宿半微劝他:“凌序,别这样。”
她的蓦然接近,让本无力的他奇异般撑起肩胛,像要闷死她一样搂住她。曳着无拘青丝的头搁落在她肩上,咬她露在外的颈部肌肤。
唇抵上颈部的时候,宿半微就有所预料了,但她没有躲。
牙嵌肌肤,有疼痛由神经传到大脑了。
静声等痛的时候,他松开了牙。
鹤凌序垂眸,看颈上的残留牙印,上面有血迹。他知道,是他的血,不是她的。
他根本没咬破她的肌肤。
可笑这个时候,他都不舍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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