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113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昆吾宫。我简直头疼得快炸了。将他让进来,坐在离燕朝歌藏身位置比较远的地方,我倒了一杯茶。我没想到这么大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在人面前掉眼泪,他垂着眼睛接茶,拼命想把眼泪憋回去,他说:“你不用怕,我都听萧子岳说了。只要回到昆吾宫,很快就能把一切都想起来的。”

他顿了顿,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又说:“你不记得了,你十二岁那年差点活不成,就是我带着你,回到昆吾宫来治好的。”

他说的我当然不记得。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像是升腾起来一股共鸣。

看他这样难受,我也忍不住难受起来,可燕朝歌就在后面,我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犹豫了半天,才陈述一句:“我跟萧子岳说过,先不叫你过来的。”

“是吗?”他是真愣了愣,才应道,“他没提这个。”

我想明白了,这个萧子岳从来就是自己决定怎么做就怎么做,别人的感受与想法丝毫动摇不了他。眼前的项玄都却一直表现得十分率直真诚,不知其中有没有失去的那些记忆的作用,我自然而然地变得想要与他亲近。

可他是项玄都,我没忘,是燕朝歌要杀的仇人。想到这里,我再次动摇起来,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其实,本来还该有个人和我一起来的,”项玄都斟酌着,告诉我,“但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失踪这半年来,他比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还痛苦。”

“他是什么人,”我隐隐有了些预感,大胆猜到,“让我受伤的人?”

项玄都的不语印证了这个猜测的正确。一阵沉默,项玄都一口将手中的茶水饮干,站起来说:“你一定也累了。我带你去一趟图南殿吧,看看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怎样找回来。”

在图南殿看好病之后,已经是傍晚。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窗户开着,床后空空如也,燕朝歌果然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能都记起来了吧,失忆梗好短暂哦。

周二快乐大家!

第80章 枯·杨絮

图南殿的师长给我把脉看病时,花了很多时间。我一度怀疑他们看不出是什么毛病,但最后还是给了我一包药,让我先回去,说他们还需要再讨论一下医理。

也不知最后还讨论不讨论得出结果。晚上又有姓赵的师叔和一个姓程的师兄弟来看我,我都给不出多大反应,估计是会让他们失望了。昆吾宫的饭菜倒是好吃,可能是我曾经吃惯了的缘故。

这一夜也睡得沉沉的,第二天一早醒来居然下雪了。昆吾宫地势也太高了点,怎么这个季节就下起了雪呢?

不对,不管有多高,也不该六月飞雪吧?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几乎立刻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快快穿戴整齐出去“看雪”。不知是什么时辰,四处都空荡荡的没有人,仔细想想,应该是有早课之类的行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转着圈接漫天飘的东西,落在手上软软的棉絮一般,咬在嘴里也不会化。

这算哪门子雪?我正纳闷,耳边忽然有人轻轻道:“是杨絮。”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是一张依稀见过的脸庞,赤青色的衣衫。我犹豫了一下,在记忆中搜索曾听项玄都叫过的名字:“爻溪?”

翠色的眼眸深深震动了一下,我看他几近惊慌失措了,才笑着补充:“名字是听项玄都说的。没叫错吧?”

他的眉心都拧在了一块儿,很小心似的,才问:“他都说了我什么?”

“没说什么,”我转去研究手心的杨絮,“居然是杨絮,我还真没想到。”

“你是该没想到,”他整个人看起来飘飘忽忽的,说话也总是轻轻的,“你走之后,培风殿才栽上的。原来那棵樟树被扶摇殿打架砍断了。”

“樟树也砍得断?”

“是。原本是该就赔一棵樟树的,但不知他们从哪儿挖了棵杨树来,飘絮了才被发现。扶摇殿雪时还说好,春天就有雪。”

我没忍住,“噗嗤”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人物都是谁,但我能体会到昆吾宫是个不错的地方,也愿意和这个人再多聊几句。

“听说昆吾宫这几天有喜事?”

“新宫主?”

“嗯。新宫主人怎么样?”

“是萧云铃。”

“……谁?”

“还没有剑高的萧云铃。你回来后见过的?”

“萧云铃,难道是,”我震惊得结巴了,“是铃铃?她不是还那么小吗?”

这昆吾宫怎么回事,稀奇古怪的,让一个那么小的丫头当宫主。眼前人点了点头,没有一点保留地讲给我听:“是小了点,但与其说只有她合适,不如说只有她愿意。项玄都和你这一代弟子都不太行,没人愿意站出来,恰好便宜了萧云铃的师父。”

我原以为昨天在槐树下听见的对话该是什么机密,哪知道其实这么轻易就能随便讲给人听。我失笑,问他:“就是萧子岳?他看起来确实像这么一个人。可我记得昆吾宫是很多年都没有宫主了的,怎么铃铃说上就上了?”

“你倒记性不错,”青年冲我笑笑,笑容皎月一般干净,夸过我之后,他顿了顿才说,“萧云铃说上就上,是因为监院不再管事了。”

居然有人会夸我“记性不错”。我受之有愧,脸有些烫:“那个姓梁的监院?”

“是,”他不急不缓地,再次将我想知道的一切都清清楚楚道来,“他一直想得到一件东西,为此杀了很多人,不惜搭上自己师兄的性命。前前后后三十余年,他却在只差最后一步时,被人捷足先登,发现此生再也没有可能触碰到它。”

——太可怜了。我暗中心想,说不定我的受伤还在这故事中扮演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

其实我也差不多猜到,眼前的青年大约就是项玄都说过的,还没有足够勇气面对我的人。他太特别了,身在昆吾宫却不穿鹤氅,又在我居住的院子周围游荡。

但既然他还不愿意提到自己,我就不问了。他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对我也是真的关切。

也许误会还有很多很多。我想了想,最后问他:“你说的,姓梁的监院杀过很多人,那你知不知道很多年前有个燕氏?”

又是一天,几乎在我无知无觉的状况下过去了。

我试穿了留在屋子里的几套衣服,都是昆吾宫的弟子服饰,穿起来勉强合身,也没达到一穿就感叹“啊,果真是我的衣服”的感受。

我一直惦记着燕朝歌约我见面的事,天稍稍一暗下去,我就溜到了约定好的昆吾宫西墙。

意料之外的是,这面西墙还挺长。我站了一会儿,拿不定他会在哪儿出现,便顺着墙慢慢走慢慢找,想看看有没有特别适合会面的地方。大概是怕我紧张,也留给我探索环境寻找记忆的空间,今天谁也没来找我说话,给我留足了清闲。我避开人,慢吞吞地在墙下散步,从夕阳西下散到明月高悬。

也没见到半点燕朝歌的影子。怎么回事呢?天暗下去以后,昆吾宫慢慢陷入寂静,我有些担心谁经过房门发现我不在里面,会引起麻烦。叹了口气,我抬起头,却忽然发现前方月光底下有个人。

穿的是浅色衣衫,是燕朝歌来了?我定了定神,终于辨认出眼前人的面庞轮廓:“项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