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93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阿遥?”我问他。

他回过神来,终究什么也没多说,便转身离去。

我目送他消失在这江左城,久违的街巷之间。虽说几经波折,但说到底,我终于找到他了。

还丹的事得瞒着他,可这没关系。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乐天得要命,达观得要命。我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拦在我面前。

我也总能和阿遥一起,把丹若图找到手。回到萧府时,廖莺莺就站在我房门口等着,问了才知道,是燕管事嘱咐她这样做的。

也好,我恰巧也得找她。看起来,廖莺莺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看见我,她眨眨眼睛,问道:“追到了吗?”

“追到了。”我缓过一口气,想将她领进门,她却站着没有动。我回头看她,莺莺将脸别开,道:“我不会回去的。”

我隐隐感觉到,比起在燕埠时,莺莺的模样有些变化了。彼时她不拘礼数,天真无邪,如今却大不相同,眼睛里有了些幽深的东西。短短几十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安地蹙起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是阿遥他,带你来到江左的?”

“是,是大哥哥带我来的,”莺莺垂下眼睛,终于显露出我熟悉的姿态来,小声,“不然我就死啦。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再回去。”

几句交谈下来,我心乱成了一团乱麻。

我没想过,收养廖莺莺的那家人,竟只怕是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纯粹的心思。那户人家姓赵,八岁的独子应该是在“山匪作乱”间,被朱雁夺走了性命。当时,那户人打听到我们在为莺莺寻觅去处,便主动找上来,说会将莺莺当作亲生女儿抚养。

岂知在我们离去之后,他们就原形毕露,将莺莺当作下人使唤。廖莺莺从小跟着廖伯长大,虽然什么活计都难不倒她,可她自由自在惯了,又不懂礼数,免不了三天两头触怒养父母。

只忍受了一个月,莺莺就逃跑了。她在周边镇子游荡,乞讨维生,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在七天前,偶遇上阿遥。

“在这里挺好的,小海哥阿香姐都对我很好,”莺莺捏着辫子梢,垂眼睛道,“虽说是下人,但不忙,还有工钱拿。我愿意待在这里。”

我犹豫再三,确认道:“阿遥怎么说?”

“他说随我,”廖莺莺回答,“他说,反正他还要在这儿多待几天,就让我先试试。觉得没意思了,他还可以带我走。”

没为莺莺找个真正的好人家,是我们的过错,还好叫阿遥遇见了无家可归的她。虽然女孩只有十三岁,但按阿遥所说让她自己决定,也未尝不可。想通了这一节,莺莺也扬起头来,道:“我说完啦,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可以走了吗?”

这当然。我点点头,但继而又心念一转,很快开口叫住她:“等一下!”

廖莺莺回过头来,神色中竟有一些戒备——在这之前,她可从不会向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我难免有些自责,但还是道:“我是想起来,你刚刚给了阿遥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莺莺的眼尾挑了挑,她认真地反问我:“大哥哥没告诉你,他在做什么?”

“没问他。”我据实以告。廖莺莺鼓了鼓腮帮子,轻快回答:“那我也不知道。但我拿给他的,只不过是一包糖。”

“糖?”我诧异。

“山楂糖,大哥哥托我去厨房拿来送给他的,”廖莺莺说,“其实他自己也可以去拿,他也歇在这宅子里。但不知道他今天要忙些什么,才让我送到门口去,直接给他。”

我追问:“那他有没有说,今晚还回不回来?”

“当然回来的呀,”话说到一半,莺莺抿了抿嘴唇,又蹙起眉心,“这三天他都是傍晚回来。不过,今天是不是也会回,我不知道。今天他出门要格外早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父亲节。

大家有没有陪爸爸们聊天呀。

第64章 圆肆·纵火

当晚,我等在葡萄架子底下,决心要坐到阿遥回来为止。月亮很圆,我琢磨了一下,今夜恰巧十五。

挂在萧府气派的重檐梢头,那玉盘又大又亮,十分好看。我细细端详月亮,心想上一次这样仔细看它,还不知是多少年前。昆吾宫树木遮天蔽日,也看不见如此空旷的夜空。正当这时,院门喑哑地叫唤了一声。

很轻很低,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却格外清晰。我站起来,毫不犹豫叫道:“阿遥!”

那原本见势不好,准备拂衣而去的人,在院门的暗影中顿住。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他也就回转身来,想擦着我的肩膀硬闯过去。我横身拦住他,他也就终于重重叹一口气,将脸转向了我。

“什么事?”阿遥的语气很差。我迎难而上,腆着脸道:“能有什么事?找你合作。”

下一刻,我却明显察觉到,怒意爬上了阿遥碧色的眼眸。他面若寒霜:“我不会第二次栽在你手里。”

我愣住。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摇摇曳曳,我的指甲无措地掐进了掌心:“我怎么让你栽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中的讥讽却不减:“我今日才知道,你装无辜也算一把好手。”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语焉不详,”我只能猜,他还是介怀那夜被单独丢下太没面子,可如今他这态度也实在叫人难以亲近,“闪烁其词,我不就只能装无辜吗?你要看我一直装下去?”

阿遥被噎住了,随即,竟是嗓子忽然沙哑了一下,有些令人心疼:“别招惹我了。”

招惹他——我忽而想起,他重伤那夜,似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的好像是,“你不愿意离开他跟我走,却还来招惹我”。

“你误会了,”我平复心情后抬头,再次尝试辩白,“阿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提起我去蓥华山找你那回,那时我也并未存着什么别的心思,只是……”

“别说了!”阿遥断然打断我。

我闭了嘴。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一个字也不愿意听我提起那一夜的事。不过,其实也无妨,不提便了了。我对不住他在先,只要能让他消气,少说几句算不得什么。我琢磨着,该怎样拉他入伙,让他不至于直接跑掉,正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空气。

显然,这一声来自于阿遥身后的院落。我俩俱是一愣,后院中住着的都是仆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随之,那一声叫喊却如引沸了一锅水般,嘈杂哭叫声轰然爆发。我辨认出其中有女子的惊叫:“火啊,起火了救人啊!”

我与阿遥方才斗着气,一时之间,两人竟都愣了一刻,这才拔腿往后院赶去。不过两三拍的工夫,幻象一般,后院竟已燃起了滔天大火。在惊叫与哭喊声中,隐约能辨别出夹杂着的狂笑,听来叫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哈哈,烧掉,全都烧掉,看你们还能飞去哪里!”

我头皮发麻,随即发现,发出不合时宜笑声的人似乎不止一个。周遭太嘈杂,我对阿遥喊道:“有人纵火!”

他听见了,没有作回应,抬手推开挨挨挤挤逃命的仆役,想往火场里闯。浓烟遮蔽了整个夜空,火红的建筑中影影绰绰,显然还有人。我连忙磕磕绊绊也钻过去,哪知道后领一紧,被谁一把几乎扯得双脚离地。

“别跟着!”阿遥凶巴巴吼我。现在秦金罂的还丹没了,不比以往可以放他冒险,我挣开他的手,也气不打一处来:“里面人不少,你一个人能应付?”

就在这一刻,轰隆一声,屋梁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