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94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如同巨兽被砸断了脊梁,整个主屋都被抽去了支柱。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热浪翻滚,烈火滔天,建筑不急不缓而又无可挽回地走向崩塌,这一幕上演在我眼底,居然近乎神圣。

轰响声中,我与阿遥同时呆愣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巨大的主屋被火焰吞噬,扬起漆黑如洪水的烟尘。

——不可能。这样大的建筑,已经建成了这么多年,那屋梁只怕烧三天三夜都有余。

不可能只这么一会儿,就烧透到了轰然崩塌的地步。

可虽说如此,屋已经塌了,无可挽回。如果不出意外,此时还在里面的人,也已尽数葬身火海。我头皮发麻,庆幸自己多与阿遥拌了一句嘴,不然,无论是我俩谁先踏入火场,只怕都没有命能出得来。院中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终于,燕掌柜领着人来灭火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莺莺,不知她是去了哪里,刚好逃过一劫。冲到火海前,女孩尖叫一声,叫的是“小海哥阿香姐”。

没有人回答。这两人又是生是死,只怕凶多吉少。有反应过来,连忙拿桶泼水的仆役将莺莺拉住,骂道:“小海……就是小海他娘的疯了!都疯了!”

纵火的是自己人?我愣住,热浪之中,燕掌柜找到我,忙乱里在我耳边喊道:“大小姐还在东苑屋中!”

这火势动静这么大,铃铃一个人该吓坏了。我心领神会,便匆匆向阿遥道别,逆着人流往东苑钻。萧府的家丁来来往往,我赶到铃铃屋子的窗下,却一看就觉得不妙了——门大开着,屋中空无一人。

我胸口一紧,铃铃呢,着火时不会恰好进了火场吧?正当我拔腿就要飞跑回火场时,身后响起了女孩气喘吁吁的声音:“兰师叔!”

是铃铃,安然无恙。但我的心立刻又重新悬了起来,女孩白皙如瓷的小脸上沾着烟灰,显然,她就是自火场而来。我两三步上前去,紧张道:“受伤没有?……你,都看见了?”

铃铃小鹿般的大眼睛怯懦地闪烁了一下,但她没有哭,只咬了咬嘴唇:“……蝗虫。”

我愣住了:“什么?”

“点燃后屋的人,说有蝗虫,”铃铃压下头,随之很快又抬起脸来,“可我什么都没看见。刚开始还好,他说只有一两只,但很快就不一样了,那个人像……疯了一样。”

我心头一惊,铃铃目睹了纵火的全部过程?我追问道:“那是谁?放火的人你认识吗?”

“很多人,”铃铃忽然摇了摇头,“有点燃堂屋的,有让柴房烧起来的。……很可怕。”

女孩的眼睫在微微颤抖。我也怔住了,半晌,才轻轻拽过她的手。

时辰已经很晚,将铃铃领回房,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受惊后也很快入睡了。后半夜,火总算扑灭,我一边琢磨种种讲不通的地方,一边打着盹儿,再清醒过来时,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窗户被轻轻敲响了两声。我回头看,铃铃还睡着,在梦中都蹙着眉头。推开窗户,站在窗外的是朱雁。我走出屋子,又回身将门关好了,才听朱雁道:“项玄都叫你过去。”

“有伤亡吗?”我问。朱雁扯起唇角,回答道:“死了七个,都是放火的。”

这一场大火,居然有七个纵火犯?结合铃铃所见,也太过于蹊跷。我赶向后屋,院落之中已经只余下烧得漆黑的梁架残垣,中央有物体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恰好七具,想必就是在火场中丧生的尸体。我脚下犹豫了一下,朱雁少见地没有嘲笑我,只是补充道:“身份都认出来了,七个都是这里的老伙计,至少待了五年的,身家也清白。”

同时出现在七具焦尸前的,还有师父与阿遥。我吸一口气,快步进去,道:“师父,你叫我?”

“……是,”师父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还有爻溪。人已经都被我支走了,你来看看。”

阿遥顾忌着看了我一眼,上前来。师父顿了顿,继续道:“目睹这七人纵火的很多。据他们说,这七个人,在放火前都有过异常的举止。”

在师父与阿遥面前,我无意藏私,便道:“‘蝗虫’?”

“是,这七人之中,有两人曾说看见铺天盖地的蝗虫,除此之外,还有看见强盗山匪、世仇恶霸的,”师父顿了顿,才道,“就拿看见‘蝗虫’的两人来说,他俩是同一个村子出身,儿时蝗灾频发,村中人家大多破家荡产,卖儿鬻女。他俩正是因此被卖到江左。”

这样说来,这七人无疑是被幻象驱使,成为了纵火者。而且,只怕还是每个人心中最恐惧的,各异的幻象。

七年之前,在这江左城,我与师父也有过看见幻象的经历。在萧姊姊的能力波动时,有一瞬间在这里重现了十年前的萧府。我自然而然想到铃铃,心中咯噔一声:“昨夜起火时候,铃铃是在场的。难不成?”

师父却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莫名落到阿遥身上,斟酌再三,出声问道:“爻溪,依你看,这次编织幻象的是谁?”

阿遥的神色有些古怪,反常地沉默了。半晌,他才动了动嘴唇,语气中少见地有了不确定的意味:“单看这幻象……好像,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才发现昨天的更新居然差个字才到3k,没有小红花!……

第65章 圆伍·查探

我吓了一跳,抬头望向师父,他却显然已经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将视线移向那七具尸体,师父解释道:“这在受术者心底孕育成形,致人发狂的幻象,据我所知,只由妖君一脉……蓥华秦氏掌握。”

阿遥沉思了一下,肯定道:“还在世的,只有我和秦六意。”

我问道:“那,会不会是秦六意?”

“不可能,”阿遥沉吟着,摇了摇头,“他不屑学这个,只会皮毛。同时控制七个各异的人,他做不到。”

“有谁有机会偷师吗?”

“没有,”再次,阿遥神色复杂,一口否定,“我是秦金罂亲自教的。如今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我。”

阿遥会织就幻象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七年前的里境之中,他就曾用受伤的幻象骗过了竹栩儿。只是,我不知道,看似都一样的幻象,其中竟有这么多门道。我心里觉得不妙,急急道:“可是师父,昨夜起火时,阿遥和我待在一起。这不会是他做的。”

师父问我道:“昨夜他什么时候回的萧府?”

我哑口无言——正是着火前。

阿遥要回来,也一定会经过被纵火的院落。

“特意支开人,”阿遥缓缓地,蹙起了眉头,“就是叫我来听这个?”

“等一下,师父如果怀疑你,就不会特地告诉你,”我意识到阿遥的状态不容乐观,只怕已经在炸毛的边缘,“你想一想,现在我们正该一起查案。”

“先听我说完,”师父打断我,沉声道,“他们并没有受幻象蛊惑。”

说罢,师父稍稍让开半步,院落另一头远远露出半个头来的,是莺莺。

只过去了一夜,莺莺的样子却糟糕了十倍不止。原本就不大的凤眼又红又肿,却坚持着什么似的,眼睫一点也没有湿。师父示意她走近一点说话,她走过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小篮子是不是认识她的?她找到我说,这七人当中,有两个与她要好,”眼见莺莺无法开口,师父替她道,“前几日却忽然无缘无故地,将多年攒下的银钱都赠与了她。”

这样说来,这两人是极有可能早知道自己会命丧火场,才提早安排好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