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我、我占大头?”奥托一愣,继而摇摇欲坠。
“毕竟纳什小姐只张张嘴发号施令,她不能保证您是不是一定会服从,又会忠实地执行到哪一步,对不对?事情是您做下的,奥托·冯·霍恩洛厄!”
当头一声棒喝,一号证人摇摇欲坠,已经快要崩溃了。
“我当然……我当然会去做。”他似哭似笑地辩解着,“我是完全忠于先生的,他希望我做到的,我一定会完成,无论我……”
“抗议!”首席傲罗举手示意。
“抗议有效。”主审法官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辩方律师注意你的言辞,如果一号证人情绪崩溃,将会休庭择日再审,直到他好转。”
横跨麻巫两界的著名讼棍菲利帕·霍金斯大状当然还有其他工作,她在奥地利耽误得越久,其他工作当然也越晚才能得到推进。
“无所谓。”菲利帕耸了耸肩,“穿越海峡前我去了趟曼彻斯特,我的委托人让渡了PNB集团2%的股份给我,如果能达成他的愿望还有2%在等我,而董事长女士更许诺了我一份终身年金。”
洛里摇摇欲坠,哪怕他是傲罗,理论上不能被金钱打倒,但是……但是!!!
PNB集团在巫师社会里还是很有名的,因为其董事长利乌斯·斯内普是霍格沃茨三百年来第一位新增的校董,并以其相当散漫的撒钱方式力压马尔福、布莱克等老牌名流,主打一个“嗐阿不思说啥都对,走上古灵阁转账去”!
她设立的“公主奖学金(这名字怪眼熟的呢?)”,洛里也有幸拿到过——不是最早出现的阿尼玛吉项目,也不是最出风头的魁地奇和辩论赛,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级第一,咳,顺便好几门单科也都是第一哈。所有拿过奖学金的学生,PNB都提供工作,也包深造,不管是在巫师界还是在麻瓜社会,总之量身定做、总有个地方能给孩子塞进去,还保证能干、爱干。
为此专门组建了一个职业魁地奇球队。顺带将整个魁地奇赛事完全规范化、规模化、商业化,一不小心又垄断掉了。
洛里申请当傲罗之前还想过呢,如果他没能通过考核,能不能用这份“金手指”走走后门什么的。
至于PNB在麻瓜世界有多厉害,洛里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它是全英唯一一家全须全尾地挺过“大萧条”且不衰反盛的大企业,有句笑话说得好,“一位英国人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给PNB花钱”。
洛里拿奖学金那一年,麻瓜政府似乎准备给“公主”发勋章,但董事长女士让纹章官吃了个闭门羹,还附赠了一句不雅词汇让管家转达,大概是F开头的什么off之类。
这很不英国,但是莫名很爽。
“纳什小姐没有逼任何人吃糖,更没有逼任何人同类相残。”讼棍侃侃而谈,“如果说后者还面临死亡的威胁,那么前者呢?不吃糖又不会死。”
“她这是欺骗!”
“不存在欺骗,纳什小姐从未公开宣称‘横滨糖果’里无毒。”
洛里只想叹气,他们淳朴的巫师哪见识过这啊,一个个都听懵了。
“律师小姐,我认为怕死是很正常的。即便是傲罗也会怕死,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傲罗的觉悟与素质。”代理代理公诉人忍无可忍,决定亲自下场对喷,但他的态度很温和,“或许你优秀的个人素质使你生活在一群出众的、勇敢的巫师与麻瓜中间,但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还是普通人,畏惧死亡、为了避免死亡而放弃人性,这是情有可原的。要知道我们之所以反复歌颂‘勇敢’,正因为它的珍稀与宝贵。”
“当然,勇于放弃人性、拥抱天性,我姑且认为这也值得敬佩。”菲利帕面色一缓,魔杖指着的书页却飞速地翻动起来,“可根据二号证人的证词,当时当地很快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在黑市上一个人与一头牛无异,按老幼,分部位……被称为‘肉藕’。而为了保持新鲜与口感,往往是趁在生时割取,毕竟血会凝固,而血比肉贵。”
一直挺到现在的某些巫师也挺不住了,洛里紧张地瞥了露一眼,发现她虽然面色苍白,却还镇定,立即觉得羞愧起来。
“你要说什么?”首席傲罗面色僵硬,“这不正是被告犯下的罪行吗?”
“纳什小姐从未逼他们这样做!”菲利帕厉声喝道,“如果旁观也有罪,那同样旁观全程的二号证人难道不是同罪吗?”
他不是你委托人吗?洛里瞠目结舌,好好好,律师终于疯了。
“回归主题,辩方律师。”主审法官不带丝毫感情地敲了敲小锤,“你复述证词的用意是什么?”
“提醒各位,野兽不会开办黑市,不会挑挑拣拣,不会嫌弃血太冷、血结块,不会觉得女儿的一条腿换男童的一条胳膊是自家亏大了!自然界中许多野兽都不惮于食用自己的幼崽,但是人不会……放弃人性?他们只是有选择地放弃部分人性!他们只是彻底放弃了道德、拥抱了自私!这样的……东西,还有什么存在于社会、还有什么诸位为之讨还公道的必要?”
“如果被告不出手残害,那些人本可以在家园中安居乐业,体体面面地当一个人!”
“绝无可能!因为他们本性如此!”菲利帕的嗓门又高又尖,眉梢恨不得飞进女巫帽里去,她双手用力撑着桌沿,一副如果首席傲罗再大声她就跳上桌去压他一头的架势,“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脱下这层伪装的人皮,‘有选择性地放弃人性’,将屠刀对准世界各地其他无辜人民,诸君会疑惑为什么一位老实巴交、家庭和睦的农民,在战场上会做出语言难以阐述的残忍行为,他屠刀的尽头、血淋淋挑着的又是谁人的头颅?”
满场无声。
“假设”是麻瓜律师在法庭上屡见不鲜的招式——“如果凶手没有施暴,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已经上大学了!一个棒小伙儿……他会遇到自己爱的人,牵着她的手,去见现在庭下这一对心碎如死的老夫妇。”
洛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菲利帕·霍金斯说服了。现在看起来盖尔·纳什毫无疑问是个预言家,所以——
“洛里·麦金农和露·麦金农……”
或许二号证人才是那个先知?
洛里抬眼望向主审法官背后列坐的“陪审团”,在中庭天光的照耀下,坐在光明里的每一个人表情都清晰可辨。
是触动,但又不像是……很微妙。
他苦思冥想,目光触及身前端坐的盖尔·纳什,微微错开的角度让他刚好能够看到她脸上一抹细微的表情。
啊!是了!
有些事,如果普通人去做,无疑是开天辟地的邪恶行径,但如果是一位政客来做,如果那位政客恰好来自于当世第一强国,如果那位政客能从政治上找到一些合理性为自己背书——眼光独到也好,未卜先知也好,反正她提前发现了祖国的近邻是个大隐患,干脆先下手为强除掉,这很合理啊,这太合理了!甚至因为,她没有选择大规模屠杀而是隐晦地使其层层减员,还要被称赞一句风格圆融、滑不溜手!堪称模范!
庭审刚开始时,盖尔·纳什看上去还只是个普通人,但既然二号证人亲口承认她有政治身份托底,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盖尔·纳什成为了某种“同类”,审普通人和审政■犯是不一样的。
如果菲利帕·霍金斯成功地烙下钢印,那么后面都不用再审了。
一号证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呆呆地坐在高椅上,只是久久出神,久到恶心离场的巫师们一个接一个地收拾好自己回到席位上,他才慢慢开口:“所以她杀了千代,也是因为千代生性邪恶、会在战场上挥刀吗?”
被带跑偏的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了,洛里有些同情他,只希望自己老了之后,能像曾祖父那样,头脑清楚、身手也还敏捷,他们一大家子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他,他的妻子(会是露吗?),他的儿女(至少要有一儿一女),还有他们的爱人、他们的子女……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巫师的生活是一卷恬静从容的田园诗,他现在接触到的、就已经是顶级的黑暗了吧?
“那并不是‘杀害’,而是‘解脱’。”菲利帕放柔了声音,“以永山千代彼时的情况,她——”
“能救。”二号证人说,“我在现场。”
“那又如何?救人不是巫师应尽的义务!”菲利帕反问,一时庭上满是往卷宗里去寻找这个陌生日本女孩踪迹的翻页声,“救也只救得回一具麻木的躯壳,永山千代的灵魂难道不是早就死了吗?她会愿意被救吗?她莫非没有寻死过吗?还是说,为了能让她心身健全地活着,顺带饶过她自相残杀的家人?那要不要再放过那些遍地走的人形野兽?”
女律师瞥了一眼在被告席上端坐的盖尔·纳什,微微叹气:“我想各位都知道,纳什小姐曾往乌干达瓦加度巫师学校学习,她不能像正统本土巫师一样完全脱离魔杖,但某些熟悉的、简单的小魔法,可以用双手来施展。刚刚各位看见的那个阿瓦达索命咒,如果纳什小姐愿意,本不必在魔杖中留下痕迹。根据口供可知,永山千代临死前固求纳什小姐用魔杖,她抱持着什么居心,为死者讳我就不说了,但纳什小姐依然同意了——因为她自认问心无愧!她的灵魂因此而完整,平等地与列位对视!”
一时间所有人都去看被告,看她有没有“平等地对视”,连洛里也不能免俗。
盖尔·纳什闹了个大红脸,她虽然还坐得笔直,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不自在了起来。真难得,洛里心想,这还是头一回呢!
一号证人只看了一眼就颓丧地转过头去。菲利帕·霍金斯看上去还想乘胜追击,但一见之下难免踌躇,最后干脆放弃了,坐下来一气喝进大半杯水,仔细擦去唇角的残妆,又补了一点口红。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气定神闲地问。
“那九个大火球——”
“谁亲眼见到了?”菲利帕一口截断,“连法官阁下本人也晚到一步,不是吗?这只是二号证人基于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主观臆测,毕竟迄今为止,还没有勇者敢于重返无人区,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
“有口供,有人招——”
“一次冒失的黑魔法实验而已。”菲利帕显然也已经慢半拍看到了那份证词,她毫不犹豫,“这只是一桩令人遗憾的意外,或许可以称之为‘误伤’。”
就算不是意外,那也没什么,也不看看盖尔·纳什都被洗成什么样儿了。
“如果您以及您的证人都没有要说的了,”菲利帕自信满满地抱起手臂,“庭上,在结案陈词之前,我还有话要说。”
首席傲罗明显心有不甘,但确实棋差一招,没看他身旁的公诉人团队翻卷宗都快翻出火星子了?主审法官神情也很严峻,一时竟不能立刻决断。
正义的小门再次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巫低调地蹭了进来,凑在阿奎纳斯·普威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大惊,“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代理公诉人?”主审法官看了他一眼。
“申请暂时离席,阁下。”普威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甚至保持着一个半冲刺的姿势,只等庭上点头。
主审法官目光微闪,旋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同意。”他批准道,“你也是,女士。”
菲利帕·霍金斯诧异地望了一眼驻唐宁街高级官员的背影,但她有自己的节奏。
“我认为,二号证人与被告构成事实夫妻关系,他的证词证物,一概具有证明力不足的缺憾。”
第130章 1945·无耻之徒(六)
不是,你???
洛里托着惊掉的下巴,很快反应过来:刚刚菲利帕援引这个、援引那个,说的是制作那个什么糖的时候,但现在,她刚刚也说了,“二十二年没有一天分离”嘛!
先把人带沟里,再提醒人家你现在在沟里,趁着人往上爬再一脚踹下去是吧?太坏了吧?律师是这样的职业吗?
“牢不可破的誓言能够保证我证词的纯洁。”二号证人回答。
“我相信。”现在不针锋相对了,菲利帕赶紧又换上一副乖巧可爱的笑脸,“但这是事实。尤其是您又让董事长女士叫来了我,恕我直言,您与纳什小姐的感情状况或许会导致您作证的动机不纯。”
合着这是个提醒+表功?“换别人早抓住这点把你们喷得体无完肤了,但是霍金斯我嘛就权当没看见了,咱们赶紧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后患稍微解决一下,反正我们也赢定了!”——是这样呗?
洛里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很严峻的。“Alliance”高层和凤凰社高层之间这一笔盘不清楚的烂账,他和露,稍作将就就能过去,那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人家这些人眼皮子底下长大啊!
但是“陪审团”里的其他人呢?那些本就不“纯洁”的人呢?不抓住机会搞事才怪,格林德沃还在被告席上坐着呢!
二号证人闻言怔了怔,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告也很惊讶,旋即失笑。
“二号证人需要做出解释。”主审法官身后有人说,那个英语发音吧,不要太德。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洛里茫然地想,作证是义务啊!这还不是随便说吗?反正都说得通啊!如果二号证人愿意从辩护律师身上学习一些长处,他大可以把自己和被告渲染成一对爱恨交织的悲情怨侣,一个不顾世俗的束缚追寻头顶的星空,一个信奉心中的道德左右为难,年少时轰轰烈烈,相濡以沫二十年,到如今也能坦然以对——菲利帕·霍金斯从旁稍加渲染,绝了!写成书要卖脱销的!
看看辩护律师的表情吧,她都想替二号证人说!
但他们都没能来得及,因为供工作人员通行的那扇小门打开了,拱形的光影里孑立着一位陌生人,他的“形状”与众不同,因为他穿的是裤子。
“前首相的首席幕僚长,交接完在勃兰登堡的事务后卸任归国……说什么都要来,您知道的,为了方便科瓦尔茨基他们,针对麻瓜的咒语都撤了。”阿奎纳斯·普威特匆匆走到法官与一众陪审团成员端坐的高台前,他踮起脚,法官也配合着低下头,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菲利帕听见了。
“抗议!这是偷袭行为,我要求立即休庭!”
幕僚长已经遥遥向着她挥了挥手,显然旧日相识。“原来您是位女巫……感谢您为不受魔法干预的司法公正做出的贡献!”他大声道。
好像有点阴阳怪气啊?但菲利帕根本不接这茬,她不辩解也不自证,只是执着地望向主审法官:“阁下,请立即休庭。”
“我们没有试图联络过麻瓜,或许他们手里掌握着其他的证据。”法官身后有人提议,他一边试图说服诸位同僚,一边已经让人将不请自来的麻瓜前高官放了进来。
“我抗议!”
“如果我是您,霍金斯小姐,给再多的钱我都不接这一单。”麻瓜幕僚长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任凭您如何巧舌如簧,您都赢不了,这座法庭里只有您自己,只有您自己觉得可以凭借锋利的口舌取胜。在我们的世界,麻瓜的世界,40%的口才+40%的权势+30%的证据,足以为您赢得一份漂亮而过硬的履历,但在您原本的世界这是行不通的,您忘了吗?这些人,法官、公诉人还有所谓的‘陪审团’,他们统统是一伙的啊!”
金牌讼棍的脸色死一般难看。
麻瓜幕僚长先手得胜,立即又转向被告席上的盖尔·纳什:“好久不见,纳什小姐。”
“啊,我记得你!”两人一照面,被告就已经点头笑了起来,“你常常坐在首相身后,但那时他还不是首相。”
“现在也不再是了——当年同桌开会的人,有的死于非命、尸骨无存,有的蒙主召唤、安然死于床铺,唯有您,纳什小姐,您还和从前一样。”
盖尔·纳什凝视着他,忽然掸了掸长袍,款款站了起来。“我真是受够了。”她回手拢着长发,向菲利帕·霍金斯歉意地摇了摇头,“示弱这招管不管用不晓得,但这碎头发实在是烦人。”
洛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告十指如飞,在脑后飞快地将长发结成一条蓬松的长辫子,她一手捏着辫梢,一手伸向一旁。
一支魔杖被交到她的掌心,就在全场哗然失措、至少又有十支魔杖同时对准了她时,盖尔·纳什不慌不忙地用那支魔杖将长发盘了起来,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流畅而自然,盘完抬头,甚至还被他们逗笑了。
原先那种楚楚可怜的弱势姿态荡然无存,洛里瞪大了眼睛——这才对嘛!就是这个味儿!①
“那是我应得的。”盖尔·纳什轻轻地说道,她毫无避忌地直视着麻瓜幕僚长,嘴唇如一乘弯弯的小舟,载着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一点笑意,“也是你们与他们该得的。”
“纳什小姐!”菲利帕大声喝止。
“不必,霍金斯小姐。”被告坦然地望向主审法官身后的所有人,“麻瓜先生说得没错,是形势要判我有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求这一个结果。”
“不一定!”菲利帕还不服输,她强忍着伸手指脸的冲动,只是不住地用目光紧紧逼视“Alliance”原先最中坚的几个成员国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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