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内政大臣掩饰般地“咳”了一声:“这说明你已经是个很称职的麻沟——”
“麻瓜!”
“——麻瓜了,普威特先生。”他面不改色地说,“记得给我捎蛋。”
1917年,英格兰,小汉格顿村。
盖尔没有直接去冈特小屋,而是先去山坡上的里德尔府转了一圈儿。老宅子跟个小城堡似的,建造时舍得下好料,现在半壁塌得稀碎,半壁还好好儿的——那村长家,基本上可以重建了。
她漫步在繁茂的花园里,天气一有些见热的苗头,玫瑰就开始打蔫儿,衬得这人丁寥落的空宅愈发凄凉。不远处一阵门响,大概是有人从1/2宅子里出来,她起先以为是园丁,转头才发现是斯内普。
“想不到没有了黑魔王,反倒是黑魔王的舅舅在这里大开杀戒。”他摇了摇头,“这家人……”
“小里德尔呢?也没逃过?”盖尔嘀嘀咕咕,“可惜了,我还想看看能有多英俊呢!”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在新西兰念书——不是你让人家去的?”
现在那地方跟刚开化也没什么差别吧?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来得早,村里其他人怎么样?”
“好问题!难道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白天应该出去工作,去农田里,或者工厂里,而不是呆在家里,等着被愚蠢的莫芬·冈特炸成碎片?”斯内普的表情很复杂,既鄙夷不屑,又夹杂着些许嗟叹,最终他也只是低头笑了笑,“这家人……”
山坡上视野好,他们可以俯瞰整个遭到默默然疯狂报复的小汉格顿村。失控的默然者轨迹十分清晰,他先在伦敦漫无目的地晃悠了几圈,估计是找回了理智,开始踏上返乡之路,再没离开过——小汉格顿村遭受了几乎无差别的破坏,英格兰其他地方从此安然无恙。
但凡有人能及时整理、鉴别、归纳一下这段时间所有真假“瓦斯爆炸”发生地,一点儿都不难发现默然者的藏身地。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后来是纽特·斯卡曼德抓住了格林德沃?”
“但他现在只有20岁。”
好吧、好吧!或许年轻人还不够缜密也不够敏锐,那么中年人呢?
“邓布利多已经发现了什么,毕竟名单是他给我的,但他现在没空。”斯内普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盖尔是个严以律己并同样严以待人的脾气,这点和他一模一样,“他还问我,为什么对准入之书和默默然如此了解?尤其是后者,连纽特·斯卡曼德和兰斯洛特·沙菲克都不如我,这并不是一句‘年轻’就能解释的,沙菲克就比我大很多。”
“你干脆说就是斯卡曼德教你的,通过,呃……通过时间转换器?我那里就有一个,格林德沃的。”盖尔开了个玩笑,“毕竟当年我差点也成为默然者。”
斯内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盖尔算算时间,这才发现对不上,不由泄气:“你怎么敷衍他的?”
“我没回答。”斯内普率先走下山坡,“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老毛病,他通常不从当事人那里获得答案,这么做,只想警醒我们闭上嘴乖乖帮忙。”
“从来没破过例?”盖尔忍住笑,怎么有人隔了这么多年还在吐槽老板。
“破过,一般是对‘救世之星’,为了哄他,为了挽救那颗脆弱的青春之心!”斯内普无不嘲讽地念出那个绰号,时光河流荡涤一切,他能够不断地与自己和解,但有些人和事估计两辈子都过不去,“我也有幸得到过一次这样的优待……为了鼓励我更勇敢地迎接死亡。”
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可见老板就是老板,不是老师也不是老爸。
半路上遇见了村长,老头俩眼眯瞪着,有点识人不清的样子,既没认出盖尔,也没觉得他们身上的长袍有什么问题——一看就是遗忘咒嗑大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小汉格顿村瓦斯大爆炸那天,正好也赶上远征军退伍返乡——村长招呼了所有留守在家不用出工的老弱妇孺,穿过大汉格顿上火车站接人去了,连牧师都没落下,毕竟小伙子们大概都杀过不止一个人。
乡下还在用马拉车,一行数辆大车披着晚霞往回赶。全须全尾的当然高兴,快快乐乐地唱着歌儿;因伤致残的在分流车站就已经领了一张政府及各大公司提供的安置岗位表,正跟家里人琢磨呢;没接到人的可能是下一批,也可能家里孩子就搁公墓里躺着了,抚恤金先拿好,集体葬礼也会有,一应荣誉都不缺,过几天相关部门会全副武装上家来给你颁,但现在外面正闹“土耳其大流感”,可能会耽误会儿功夫。②
于是这样一批遭遇、心情各异的农人,毫无防备地发现自己家房子塌了,紧接着就被从天而降的巫师们简单粗暴地修改了记忆,现在不管外界怎么看,他们自己潜意识里认为房子塌成这个B样是很“正常”的。
“别管他们了。”斯内普皱皱眉,懒得关心魔法部敷衍至极的善后措施,“先去看冈特。”
“冈特?”老村长木然的老脸上显露一丝羞愧,“天啊,我忘了冈特!”
“您给冈特家也接进瓦斯网络了?”盖尔直皱眉。
“冈特姑娘自己一个人,等她回家来,难道还让她劈柴生火做饭?还是自己搬气罐?”村长嘟嘟囔囔地说,虽然神智不太清醒,但一步就迈过了盖尔和斯内普两个人,急急忙忙往黑树林里赶。
果不其然,那里也是一片废墟,砖石废墟之上有人用木板又歪歪扭扭地搭起个棚子来,烧水做饭都在露天,几块柴火一堆,上面架着个破瓦罐。此刻水已经烧开了,却没人来拿。
村长脸涨得通红,愤怒不已!“那是栋多好看的小房子啊!没了!全没了!天杀的!”他嗓门儿大到惊起林中栖鸟,却惊不醒那个搭棚子烧水的人。
盖尔和斯内普对视一眼,同时抽出魔杖。村长古怪地看了他俩一眼,诧异道:“两位干什么呢?”
“出去!”斯内普开口赶人,“最好离这里远远的。”
“这儿一看就有个流浪汉,我得带他回去。”老头神智一会儿又清明起来,“我是这里的村长,我有责任。”
“他可能得了‘土耳其大流感’,一个人跑到这里等死。”盖尔威胁他,“您好好想清楚,这可是绝症。”
“也不能算,大汉格顿的铁匠斯蒂芬就挺过来了。”
尽管嘴硬,跑得倒是不慢!
盖尔刚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就发现斯内普正站在棚子的“门”外。她吓得心跳都快停了,立刻将魔杖指向周围阴暗的树林——说不定人家采蘑菇去了呢?
“死了。”斯内普招了招手,简直像天外仙音。
莫芬·冈特死得像一个麻瓜,如果忽略周围那层薄薄的阴云火花的话。他仰面躺着,头里脚外,嘴巴半张,已经僵硬了。斯内普的魔杖还指着那片即将消散的默默然,盖尔蹑手蹑脚走过去,试图回忆起几年前匆匆扫过一眼的模样。
但死人的面貌真是令人陌生,十一二岁还带着些孩子气,十七八岁俨然是个大人了,莫芬发了腮,满脸胡茬子,他从头到脚都穿着麻瓜的衣服,甚至还很时髦——拜战争所赐,现在那种蓝白条纹带披领的T恤在年轻人里很流行。
“是他吗?”盖尔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
“是。”斯内普正试图调动空气困住那残余的默默然,“那眼距和梅洛普·冈特一模一样,两只眼互相不认识。”
盖尔转身走出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在她的老熟人们没让她伤怀太甚,斯卡曼德兄弟俩一前一后幻影显形了,纽特那只传说中的皮箱估计还没调整到最佳状态,上次见时只能俩手抱着,这次见面终于能拎了,不知怎么怪沉的,害得他落地失了平衡,险些一脚踩进死人的破瓦罐里。
忒修斯非要帮他,但纽特非不让,还躲,兄弟俩拉拉扯扯,直到盖尔吹了声口哨——
第83章 82
纽特如蒙大赦,拖着个箱子一瘸一拐往她这儿疾行,身板不壮力气倒不小,盖尔用大拇指顶了顶身后的小屋,他也不废话,抽出魔杖往袖子上蹭了蹭。
忒修斯叹了口气,也不勉强他,只问盖尔:“怎么回事,盖尔,又和你有关?”
“莫芬·冈特,在英格兰犯下多起重大袭击案的默然者,已死亡。”盖尔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冈特?”忒修斯一愣,“萨拉查·斯莱特林后裔那个冈特?”
“也是当年放厉火烧你的冈特。”盖尔恶劣地微笑,“当时我们忒修斯还是个一年级小毛头呢,被厉火吓得眼圈都红了。”
“不可能,我没哭。”忒修斯脸色一僵。
“你绝对哭了。”盖尔语气强硬,“你只是不记得了,可我和阿利安娜已经五年级——”
“好吧、好吧!”忒修斯举手投降,一般正常的姐弟恋里,那个“弟”都十分在意自己居然是个弟弟。
美救英雄浪不浪漫?美固然很美,简直像位海中仙女,红发就是海湾倒映的朝霞,她劈风斩浪地伸出救援之手,所到之处厉火消散于无形——结果救出来的人是个还没开始发育的一年级豆芽菜,可能还哭了,还哭得眼睛都红了!
忒修斯被打击得肩膀都垮了,他看了一眼棚子的方向,那里有个货真价实的弟弟,但从来都拒绝满足他作为兄长的被需要感。“别告诉我是你做了什么,导致冈特男孩成为默然者,冈特家也不可能只剩下一个男孩,他的父母呢?”他还记得正事,令人感动。
“死了。”有人接话,是斯内普,他大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揽过了一切,“你可以问我。”
他一只手还向后推了推,明目张胆地。忒修斯十分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只得接受,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要求盖尔避去一边。
好吧,盖尔耸耸肩,其实她觉得这多少有点儿……无用?如果英国巫师法律里顶格就是死刑,那她早晚会身负一桩足以被摄魂怪亲吻的大罪,规避一些小的罪行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的灵魂难道可以吃了吐?还是像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
她不相信这个道理斯内普不明白,但他拒绝接受。
“小汉格顿的默默然”一事就此尘埃落定。事实证明魔法部并不关心莫芬·冈特为什么会变成默然者,忒修斯的追问只是出于他的个人责任感,甚至于那些纯血家族对于落魄冈特们的关注,都比魔法部来得热切。
至于麻瓜政府……巫师惹出来的事,巫师给解决了,巫师还给收尾,虽然效率不怎么样,夫复何求呢?最重要的是盖尔·纳什没有借机给自己加码。
这所谓的“连环瓦斯爆炸案”在民众之间水花并不大——废墟可以重建,记忆可以修改,只有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但并不是每一次袭击都有人去世。
就譬如小汉格顿吧,满村几乎找不出一幢囫囵房子,可最后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只有里德尔府那一桩。不管隔壁大汉格顿的村民如何惊讶于友邻竟然一夜之间恢复如初,只要小汉格顿居民信誓旦旦宣布自己家没炸、从来没炸过,那就行了。
世人的记忆就像沙雕……沙画,海风吹吹,慢慢就模糊了。
但伦敦警察厅专业标准部的警司卡尔·考特尼还是如愿晋升了——不赶紧把这桩莫名其妙的“功劳”砸实,万一盖尔·纳什忽然变卦怎么办?
被首相亲口盖章为“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办”的纳什小姐婉拒了卡尔·考特尼总警司的邀请,并未出席他的晋升仪式,理由是“接孩子放学”。
但她也并未出现在国王十字车站。
小汉格顿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公所门口挂着装饰彩带,人们脸上都带着那么点儿亢奋,即使他们戴着口罩、只能露出两只眼睛。
十岁的梅洛普穿着一条崭新的黑裙子,好奇又有些害怕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你还记得这里吗?”盖尔替她正了正发夹上那个几乎比脑袋还要大的蝴蝶结。
“不记得了。”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我来过这里吗?”
“那……你爸爸妈妈呢?”
梅洛普一愣,随即眼圈儿就红了。“我不知道,我……妈妈的身体凉凉的,我怎么推都推不醒她,她一直咳嗽,喘得很厉害,妈妈……身子烫得像火炉……”她抽噎了一声,眼圈里蓄满了眼泪,但是一滴都没掉。
盖尔手忙脚乱地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心里也不好受。玛纳萨曾经提起,梅洛普小时候经常在梦里用蛇佬腔哭着喊“妈妈”,但她白天从来不提,更不会闹着要找亲生父母。有要好同学们相问,她也很平静地说是死了,旁的都不记得。
现在看,至少她还记得母亲临死前饱受父亲诅咒折磨的样子。
“走吧!”盖尔笨拙地拍拍她,“我现在要带你回你自己的家——不,不是不要你了,就是你必须回去一趟,有人想见你,有人你必须见。”
“仇人?”梅洛普身体一缩。
“为什么不是亲人?”盖尔哭笑不得,“你和利芙那条课外读物交通线别以为我不知道,哪天给你们取缔了,就知道不该看的书不能瞎看了。”
“利芙怪怪的。”梅洛普小声说,有不满,还有些委屈,“这一年都这样,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什么怪物,还有玛纳萨,她都躲着玛纳萨。”
盖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打从利芙这祖宗把爸妈心底里那些往事掏了个底掉,她看梅洛普和玛纳萨的眼神就和斯内普一模一样,区别在于斯内普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利芙十二万分想掩饰,奈何演技不达标,甚至欲盖弥彰。
没看今天她压根不带那父女俩一起来?
“你到这个年纪你也这样,看谁都不顺眼。比你大的,你觉得迂腐;比你小的,你觉得幼稚;看女生,觉得女生矫揉;看男生,又觉得他们粗鲁。”盖尔信口开河,简直在造谣,“等利芙开始约会就好了,她就会觉得天也蓝了,花也红了,每个人都无比顺眼。”
梅洛普单纯地点点头,信了。盖尔顿时又有些着慌,听斯内普说这丫头是个恋爱脑来着,不会加重病情吧?
“我有点热。”孩子又说,“能不能不穿这个?我不喜欢黑色。”
好好好,黑魔王的妈不喜欢黑色。
“再忍忍!”盖尔只好又安抚她,不明白阿利安娜的日子是怎么过出来的,“到了阴凉地方就好了,一会儿出来我们就换掉。”
那片属于冈特的小黑树林要比外面大路上凉快许多,村长打理得挺尽心,甚至还给修了路。莫芬栖身的破棚子已经拆掉了,原址上矗立着一栋簇新的单层住宅,此时门窗都开着,能看到屋里有人影走来走去。
梅洛普一下子惶惑起来,既然这是她家,那么谁会在她家里?她妈妈已经死了,她爸爸和哥哥……
盖尔敏锐地发现梅洛普在向后挣,她不愿上前,即便“家”早已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而作为一个成年人,盖尔竟然险些抱不动她,差点被这小野猴跑了。
直到忒修斯·斯卡曼德走了出来,梅洛普一下子就松弛下来,盖尔也松了一口气,她俩都挣得一身汗。
“怎么了,害怕了?”忒修斯拍拍她的后脑勺,“别害怕,人已经埋了。”
“埋、埋了?”梅洛普惶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盖尔急道,发自内心地觉得今天她也不该来,“没事、没事,我们先进去。”
新屋布局很简单,进门迎面一条走廊直通厨房,左手会客室和主卧,右手餐厅和次卧之间夹了个盥洗室。此时此刻,除了迎出来的忒修斯,还有三个男人正在会客室里。
村长正倚着雪白的壁炉,将一只胳膊支在壁炉架上心满意足地抽着烟斗,眼睛不住地瞟着沙发上西装革履的老年绅士;那老绅士的头发胡子呈现出一种烟灰般介于灰白之间的颜色,他穿着一身严谨到无可挑剔的燕尾服,却好像一只被强行穿了鞋子的猫,端坐在那,浑身上下都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远离众人的角落,小脚凳上坐着纽特·斯卡曼德,板板正正的,像个幼稚园小朋友,箱子估计已经好了,安稳地放在他膝头,正托腮望向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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