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从甄家回来,湘云、黛玉都留宿荣国府。
说起今日游园,她们除了感叹园子构思精巧,也叹息寄人篱下的不易,就说当面被排揎的妙玉。
就算性子是有点怪,但当时招待太太们的时候举止得当,没出错处,还非要被元妃娘娘生母刻意点出来。
听说她曾经也是官家姑娘,以前买了很多替身都不中用,最后只能自己带发修行,家道还中落了,机缘巧合客居甄家大观园。
还有宝钗,屋子布置得确实不能入眼,还擅自大肆改动元妃娘娘的省亲园子。
湘云道:“只怕她是担心打坏了什么东西,处处小心,又怕落人口实,才不要那些东西。”
黛玉摇头:“既是客居,便不该如此,实在不行退回一些,好歹也该留几样,再不济自己买些来摆一摆,也能瞧得过去。”
今日要是有些嘴碎的看见,往外传出去,不知会编排成什么样,那是贵妃娘娘省亲的园子,往重了做文章,说甄家不敬天家都是可以的。
湘云又道:“兴许是她家中手头不宽裕,不是说她有个犯事的哥哥?”
探春道:“瞧她家也不像是拿不出几两银子的模样,外面的东西,也不是样样都贵的。”
黛玉也点头:“以前我送你们的玩意儿,也花不了几个钱,只要不是非寻什么金的玉的,名家画作,不消多少开支,就能布置起来。”
年纪小小的惜春也发表自己的观点:“画作何须再买?自己添两笔裱起来,便雅致大方,况且园子里有的是花,折几支来添个鲜亮也好啊!”
惜春说不明白,今日去看的那个屋子,怪怪的让人发寒,分明外面是春天,姹紫嫣红,那屋里瓶子里,竟然一枝花都没有。
总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哪怕以前有些龃龉,但还是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年岁渐渐上来,更能体会薛宝钗的难处。
姊妹们私下讨论得再怎么热烈,却也互相提醒,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对宝钗影响不好。
史苗也懒得掺和,她现在只想吃瓜看戏,今日那桩事,也够甄家气一回,薛家谋算宝二奶奶的计划无疑又多了一重阻碍。
甄家那边显然很快调整过来,没过几日又要请夫人们去玩乐。
风雅的以文会友,同时也是隐形相亲大会。
女眷们的走动,比官员松快,况且一群人作诗皆是歌功颂德,没准还能拍一拍圣上马屁。
史苗才去过,这一回就推辞不去。
荣国府两个太太也各自找了事,推辞不去,贾敏称病不去。
没过两天,史苗后悔了,非常后悔且遗憾。
以至于后面回想起来,都恼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错过了绝佳的吃瓜位。
那甄家也是够倒霉的,真是有多大场子,丢多大脸。
两个儿媳周氏和关氏,还有贾敏、贾媃和贾娴都在。
周氏说起那天甄家的大瓜,鄙夷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作为宝钗栽赃嫁祸的现场亲历者,在周氏看来,上回婆母去甄家游大观园,对那个薛家的宝钗姑娘实在太慈悲了。
婆母还主动体谅起薛家姑娘是不是在守孝。
若是周氏在,她都怕自己忍不住脾性嘲讽一番,还好没去。
明眼人都知道薛家在谋划甄家宝玉将来正房奶奶的位置。
不然不会强调宝钗的金锁要和宝玉‘正配’了。
原先还觉得甄家宝玉被惦记上,颇有几分无辜,如今一看,甄家宝玉也不是个好的。
周氏冷笑道:
“听说四五个丫鬟都不是姑娘子了,当中有三个肚子里有了,那天被要被嬷嬷拿去,才闹出来,逃命的一个丫头满脸是血,冲到夫人堆里叫救命,当场有人吓得厥过去。”
史苗没问那丫头叫什么,问了可能也不会传得细节处处不出错。
总之就是通了男女之事的宝玉和屋里的丫头有首尾,当中有人珠胎暗结。
甄家下人没处置好,大概是打杀发卖之类,有个求生欲旺盛的直接破罐破摔跑去客人面前求救。
甄家又结结实实丢了一个更大的脸。
贾媃瘪了瘪嘴:“想不到那个叫宝玉的哥儿,年岁不大心思倒是不小。”
她们家哥儿那个年纪也只敢和过了明路的丫鬟调笑,丫鬟们也没敢勾着爷们坏事,才多大,就不怕将来怀了身子。
不过这件事倒是从侧面解开了当年史苗在阅读原著的一个疑惑。
宝玉和袭人云雨情了很多次,身体健康的少男少女,又没有措施,居然能相安无事那么久。
而且曹公还隐晦写过宝玉和其他姑娘也暧昧不清,比如和碧痕洗澡满屋子的水。
居然谁都没中招?
如果不是宝玉有生理缺陷,就是作者的强行设定控制。
史苗的出现打乱了剧情线,比如贾敏和林如海的存活,薛宝钗父亲没下线,王夫人大儿子现在也活得好好的等等。
所以,导致那边宝玉的功能也正常了?弄出那么多个孩子来?
第153章
现实生活所能出现的荒诞情节,比小说精彩一百倍。
虽然时下对男子的限制不如女子多,但当官的人家都要几分脸面。
从明面上来讲,朝廷禁止官员狎妓,所以才会有蒋玉涵之流,甚至于尤老娘带着两个闺女尤二姐和尤三姐再往后发展,大有暗娼之嫌。
满京城数过去,就没有几户内宅干净的人家,旁的大臣家中男丁未必没有这样丑事,甚至有更过分者。
可惜不见哪户人家,直接闹到宾客面前,史苗她们只听转述,甄家还有打杀奴仆的嫌疑。
御史大人不参一本,都是御史不尽职尽责。
宝玉身边的丫鬟肯定大部分都过了王夫人的眼。
当下这套社会规则如此,大户人家诸如荣国府讲些体面,又有史苗压着,奴才们大抵日子过得不错。
但身份终归是奴籍,甚至于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放了籍也有人不愿走。
更多的奴才实则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奴籍天然低人一等,不敢忤逆主子,也不知那个丫鬟绝望到何种地步,才拼死一搏。
让主子家丢了大脸,纵使碍于人言,保得一时性命,将来又在何处?
以甄家宝玉的条件,不至于以后娶不到妻子。
但寻亲这一点,对男女都一样。
各家哥儿要想定一门四角齐全好亲,也需要名声才能。
现在甄宝玉和宝钗,勉强算是半斤八两。
听着甄家那桩丑事,贾敏猛然想起来以前苏家那个玉石俱焚的客居姑娘。
兴许那个求救的甄家丫鬟也到了求生不得的境地,故而才鱼死网破,抗争到底。
甄家这事做得真难看,史苗能想到甄家的夫人和老爷们脸都绿了的场景。
往后又传来甄宝玉被他爹打个半死的消息,听说屋里的丫鬟都换了。
至于原先的丫鬟们,说法模棱两可,甄家倒是有几分势力,到头来对外的说法是丫鬟们和外面小子厮混,被教引嬷嬷发现端倪,最后仗着公子脾性好,污蔑主家。
到最后,甄宝玉清清白白反而成了最大的苦主。
这样的鬼话,也不知几人会信。
总而言之,哥儿都是好的,就是被丫鬟们教唆坏了。
整个京城也不单围着甄宝玉转,念叨几次,再怎么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腻歪了。
那边甄家说宝玉犯了星宿不宜出门,正和甄宝玉心意,每日在家中静养。
只是思及身边原先的丫鬟,遭此横祸,宝玉每每想起,只能留下两滴清泪。
也只两滴清泪而已。
宝玉不仅被挪出了怡红院,身边服侍的人全部换成老嬷嬷。
宝玉天天对着这等鱼目,只能长吁短叹,比起为丫鬟们流下的眼泪,宝玉因委屈的泪水怕是更多些。
家中的丫鬟见他如见洪水猛兽,偶尔碰面,恨不得绕着走。
宝玉原本最喜亲近女儿家,而今倒是女儿家不愿亲近自己,无限伤感。
然而当下越发伤感不只宝玉,还有迎春。
原本今年她及笄,是个大生日,早前家里长辈都说好,等她及笄时,给她好好办一场,让她请小姐妹们一起玩。
屋里丫鬟乳娘还有姨娘为着她的及笄,早就开始给她做衣裳做鞋子,太太也大方命人给她做新的头面。
偏偏出了宝玉这件事,甄家长辈气病几个,虽然往后找了好借口涂抹过去,实际上甄家自个儿做贼最心虚,一时半刻之间,哪里还有脸面请人来?
迎春及笄那天,原先交好的几个姑娘诸如黛玉、探春、湘云等,都有心送了礼物来。
迎春只敢去太太那边磕了头,和家里姊妹半点不敢玩笑。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大生日,过得还不如往昔,哪怕心中有怨,三房的事,累得其他两房一起被嘲笑,还被御史大人参了几本。
但宝玉是元妃娘娘胞弟,心里如何埋怨不满,此刻甄家姊妹一句也不敢说。
史苗这边还好,日子过得很充实。
就是五月里白湘湘病了一场,吃了许多药才勉强好起来,而后白先生因照管女儿,忧心劳累,等女儿有起色时,自己反而病了。
荣国府一大家子人,这个好了,那一个又病了,更有贾赦下马时候不慎崴了脚,将近一月不能沾地。
果然五月是恶月,满家子都挤在这一月倒霉,六月过了一半才渐渐好起来。
故而七月份的时候,七夕还是其次,尤其中元节,荣国府纸扎也烧得比往昔要多。
进到八月里,天气渐渐凉爽些,两个孙媳妇先后隔着两天,一人给荣国府添了一个重孙子。
取名的事倒是不用史苗愁,族谱上早就给男丁排满了号。
荣国府双喜临门,往来恭贺络绎。
过了洗三,也就孩子出生十七八天的时候,凤姐又代表甄家送了一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