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说到底京城里龙椅上那一位也这么想的,所以荣国府退居江南以后,圣上才那么给荣国府面子。
前儿皇帝下江南,给贾赦取字也不是白取的。
也因如此,按下葫芦起了瓢,贾赦身边刚刚弹压下去的人又开始飘了。
贾赦不小了,这些歪风邪气不能总指望着史苗来收拾。
若他还是这幅旁人说两句就能煽动的个性,将来孝期一满,贾赦肯定要出去多方交际。
史苗不可能时时刻刻把他控住。
史苗看了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贾赦一眼,冷笑道:“都说奴随正主,况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瞧我身边的丫鬟,哪个敢在跟前议论那种事?”
“他们敢在你跟前,编排,不过就是当主子的明里暗里的态度默许罢了。”
荣国府的下人精着呢,一个比一个有眼色。
贾赦是大奸大恶之人吗?
目前不是,甚至很多时候还会操心母亲妹妹的病痛饮食,出游时的各样安排,很积极巡视庄子。
但贾赦很看重自己的利益,喜欢听人奉承。
对于下人某些言行有意纵容。
就如原著中的贾赦对迎春一样。
就算那时荣国府败落,还不至于被一个孙绍祖拿捏。
孙绍祖有胆子把迎春磋磨死,不过就是看到看了荣国府长辈的态度。
对于手握权柄的人而言,态度模棱两可的纵容,本身就是作恶。
贾赦汗珠子一串串往外冒。
母亲说得一点没错,他容着小厮瞎说,只是因为他听着心里畅快。
下人们知道什么话能讨他欢心,才不会顾着这些话会不会离间家人们的关系。
贾赦连忙跪下去磕头:“孩儿知错了,孩儿必定改了这个毛病。”
认错的态度,贾赦速来是良好的。
但是贾大爷的痛改前非,似乎没多少效用和时效。
史苗道:“你这性子明晃晃摆在面上,有好也有坏,如今在金陵还好,将来就算惹出事,只要不闹到我跟前,不连累府上,我且随你去。”
史苗如此说,一向对自己十分自信的贾大爷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母亲,孩儿不该伤你的心。”
史苗叹了一句:“我的心在其次,倒是你的妹妹们,几时不惦记你这个哥哥?”
因为史苗对关系,现如今几个孩子的关系还算和谐融洽。
贾敏和贾赦这俩亲生的历来要好,贾姝、贾娴和贾媃如今也会和哥哥说话玩笑,给哥哥们做些扇套。
就说贾赦和贾政出去不在家,他们院里的杂事,都是妹妹们过目料理。
只是贾赦素来觉得荣国府是他囊中之物,平日虽然会有小玩意儿时不忘给妹子们带一份。
但这些只是蝇头小利。
他何曾实打实关怀过妹子们的将来?
大约觉着将妹妹们嫁了,多给点嫁妆,就是极好的兄长了。
史苗让他起来说话。
“我看你这个哥哥,如今就这么说,将来也指不上的。”
指不定将来还会跟着夫家一起训斥荣国府嫁出去的女儿不守规矩。
史苗是再不想掺合,必须要贾赦自己学着料理起来。
对贾赦道:“你屋里那些事,身边那些人,自己管束!”
贾赦只垂着眼点头。
母亲没有大骂,母子二人冷静的谈话,但贾赦知道,母亲比往常都要生气。
史苗索性一次性将事情和贾赦说清楚。
“我说的要分家,并非置气,所以才叫你们了解经营之事,将来你成家,你弟弟也成家,还有几个妹妹要出嫁,早分清楚最好,等你弟弟回来,我也要和他说。”
贾赦头垂得更低,只恨面前为何没有地缝,或者他能学土行孙有遁地之术。
史苗又道:“你也跟着料理过几回家事,母亲为何想分清,你心里也有数。”
有些事情就不必言明,贾赦真遇到分东西的时候,脑子转得最快。
他心里当然有过小九九,当下也不敢再拿着孝顺当借口装傻。
史苗:“今日我们娘儿俩就将事情说开了,将来分家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必定会仔细。如今我叫你们都学些经营之事,心中有底,莫要再生出事端。”
史苗让大家都学着经营一下铺子,暂且不管盈亏,起码了解一点大致流程,不至于将来随便被人几句话糊弄过去,随意挑唆。
贾赦听闻母亲深意,愈发惭愧:“孩儿不敢……”
史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继续:“你父亲没得早,几个妹妹都未出阁,将来嫁妆我会多添置些,今日和你说明白,不然等到那一日,你身边香的臭的,又觉得姑娘们拿的多了。”
贾赦刚刚淡下去的脸,又涨红起来。
诸如金蟾、金桂之类,不就是香的臭的吗?
史苗又道:“自然,你将来的聘礼,我也会多与一些,显得咱们家对女方尊重。”
话都说到着份上,贾赦也不敢说母亲不公了。
惭愧的弓着身子,俯首作揖:“母亲想得周到。”
贾赦回到自己院里,一直恹恹的。
他这一回却比往常冷静,没有直接把金蟾和金桂叫来直接一顿痛打,让人传话,金桂金蟾今后在外院做活,不必跟他。
贾赦甚至都不给他们一个到跟前认错痛哭的机会。
母亲说得对,是他的纵容才叫自己院里乌烟瘴气。
以前他收拾嘴巴不把门的小厮,就默认惩罚过了,但下一回身边人看他的态度,只说那些话讨好他,还是会有人再犯。
这回若不是几个妹妹听到,贾赦丢了大脸,未必会把它当一回事。
贾赦当下也没脸面耗在家中,找了要去书院的借口遁走。
妹妹贾敏气还没消,贾赦临走前隔着窗户道歉:
“四妹妹,我就往书院去了,只盼我回来,你能消消气。”
贾赦这回去,金桂和金蟾都不带,就带了一个叫石头的小厮。
这个石头人如其名,像石头一样木木的。
因他做事搬东西舍得出力,才勉强算是贾赦那一群小厮中一个,素来贾赦跟前也说不上话。
石头见贾赦只带了自己,傻乎乎问:“爷,怎的不带金桂他们去?”
贾赦瞧石头好似不乐意,冷声道:“怎么,你不想和爷出门,还是说要留在家中吃香的喝辣的?”
石头如实答话:“小人不敢……小的只是嘴笨,怕说话惹了爷生气。”
他果然不如金蟾金桂伶俐,贾赦撂下车帘子:“嘴笨就少说!”
于是石头直到书院也没开口说话,跟在车夫后面来回搬了好几趟大爷的东西。
贾政见贾赦来得早,十分诧异:“大哥,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从家中出来,到钟山书院要走好一段路。
今日大哥这么早就到书院,出门的时候没准天都不亮。
根本不像贾赦平日的作风。
贾赦当然不好直说家中发生的事,他在弟弟跟前丢不起这个脸。
二弟身边那个赖大,很得脸的家生子,还是赖嬷嬷的儿子,办事说话都伶俐,但老二没让他跟来。
贾赦突然悟了,原来老二就是怕伶俐过头多生事端。
这一点他这个做大哥的惭愧,贾赦只能又找个借口。
一本正经:“我此番回家,耽搁了许多日,自然要早点回来,才能跟上进度。”
贾政没戳破,垂眸想了想,他从家里支东西的事,还是要和大哥明说:“大哥……有一事。”
贾赦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什么事?”
贾政把早前自己编出来的借口又说了一遍:
“早前母亲说,让我们多结交几个人,趁着好些人不知咱们的身份。方能知他们好坏,前儿有其他书院的人来咱们府上切磋,我便从家中支取了些银两物件。”
见是这幢事,贾赦就更加挂不住了。
贾赦握着扇子,一根根捋着扇子骨:“这是应该的,礼尚往来。”
贾政见贾赦赞同,心里石头落地:“大哥不在,我也没个人商量。”
贾政做这件事合情合理,为表公正,贾赦也正色道:
“既是要做这种事,东西也不能只从你账上出,我让他们从我账上也划出一半。”
贾政谨记母亲的叮嘱,前儿大哥嘴巴不把门的事历历在目,不能叫大哥知道他打听这些和姊妹们婚事相干。
贾政便默认下去。
贾赦不想气氛冷下来,又问:“来的都是什么人?”
贾政如实道:“崇正书院和绿柳书院的几个学子,山长们给了题,要切磋文章。”
贾赦撇了一眼,二弟正用功,反而显得自己碍事。
“那你好好写文章,我就不扰你了。”
从小院出来,贾赦心里仍不舒服,烦闷极了,寻个僻静的凉亭坐着吹风。
石头呆呆干站着不说话。
换做贾赦身边的其他人,早就变着法儿说话逗趣让主子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