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4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我们三人俱都脸色发白,半天没有出声。良久,甄嬛皱眉道:“素闻华妃专宠无人敢掖其锋,却不想她狠辣如斯。”眉庄长叹一声:“只可惜了梁才人,她虽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我听闻眉庄的意思,抓紧了手帕,犹带颤音问道:“沈姐姐,那一丈红究竟是什么?”。

  眉庄见我面无血色,犹豫不说。甄嬛道:“一丈红是宫中刑罚犯错的妃嫔宫人的一种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臀部以下部位,不计数目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故名一丈红。”

  我听了浑身一哆嗦,强自问道:“那,那梁才人……”眉庄叹气道:“她的一双腿恐怕已经废了。”

  我仍然不敢相信,强道:“华妃怎么敢?!梁才人好歹是一路大选上来的宫嫔,不是华妃的奴才!且梁才人身后的浔阳梁家,难道华妃也不顾及了?”眉庄急忙对我嘘声,四下张望,见没有他人,才急急说道:“安妹妹你快别说这些,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甄嬛小声道:“梁才人不过是一个新进的从六品宫嫔罢了,莫说还没有侍寝,就是那不得宠的低位分的,以华妃在宫中的权势,也是说打就打的。”眉庄道:“华妃父亲手握重兵,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深得皇上信任,岂是浔阳梁家可与比拟的?再者,梁家远在天边,纵是不微惧慕容家的权势,也鞭长莫及。”

  我身上冰凉,懦懦问道:“华妃就不怕皇上知晓吗?”其实心中已是了然,只是奢望罢了。甄嬛摇头道:“华妃在后宫只手遮天,没有宫人敢将此事报与皇上。且华妃惩罚梁才人也师出有名。”

  甄嬛与眉庄见我状态实在不好,也不长留,二人将我送回岚意楼。离开长杨宫的路上,眉庄问甄嬛:“嬛儿,陵容胆小,你为何将一丈红的事细细说与她?”甄嬛道:“后宫多阴私,前所未闻。陵容虽聪慧却过于单纯,我们不可能时时护着她,总要她知晓些,才容易在后宫生存。”眉庄点头:“还是嬛儿你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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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主这是怎么了?昨夜是谁当值?”周源问道。宝莺站出来回道:“回周公公的话,昨夜是奴婢当值。小主说不惯有人守夜,让奴婢歇在外间。昨夜奴婢听到内室有声响,过来查看,是小主被梦魇住,奴婢将小主唤醒,问是否要请太医,小主说不用,让奴婢服侍着喝了水就又睡下了。奴婢等着小主睡熟才回的外间。”

  周源道:“被梦魇住?小主可说了做的什么梦?”宝莺道:“未曾说。”周源顿了顿道:“小顺子,你去太医院请太医。宝鹃带着喜儿翠儿给小主擦身,换了寝衣和被褥。宝莺你和咱家过来。”说着出了陵容卧室。

  “昨日小主遇见了什么事,怎么回来就做噩梦?”周源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背站在院子里问道。宝莺犹豫了一下,上前附在周源耳边道:“昨日小主和沈小主、菀小主与新进的梁才人起了争执,被华妃娘娘遇见,华妃娘娘赐了梁才人一丈红。”说完低头后退几步。 周源听了,心中了然,这是被吓到了。

  屋内,我昏昏沉沉醒来,身上酸软无力,连眼皮也变得十分沉重,只是口干的很,拼尽力气才能出声:“水……”有人过来扶我,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口中,我贪婪的吞咽着,有清脆的声音模糊的传来:“小顺子平时看着是个利索的,如今让他去请个太医,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有请来,莫不是偷懒去了?太不把小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又唤我:“小主,小主,你还需要水吗?”

  我轻哼了一声表示回答,那人又端了谁来喂我。喝了水后又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唤我:“小主,小主,醒醒,太医来了。”说着,拿了我手臂伸直,手腕上被覆上轻柔的东西,又有什么搭在上面。有人道:“身体……虚弱……惊吓……药……”

  送走了太医,周源吩咐宝莺熬药,宝鹃和菊清分别带着喜儿翠儿轮流看护。问小顺子道:“怎么请太医花了一个时辰?”小顺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皇后头风发作,太医大多去了昭明殿,剩下的几个不是说有约就是要留下镇守太医院,以防有贵人传召。方太医还是我磨了许久的嘴皮子才请过来的。”周源沉默,这后宫都是捧高踩低,小主位份低又没有家世,难怪太医院这般作态。只是,小主病的不是时候啊。

  吃了两天药后,我勉强每日能清醒五个时辰。听宝鹃说我这病主要是被吓的。不由联想到梁才人下半身的血红,浑身一个哆嗦。甄嬛与眉庄听说我病了,都派了人过来探视,送了好些滋补药材。

  人病了,承受能力越发差了。白日还好,听听宝鹃几个说话,看看翠儿与喜儿卖乖讨巧。夜里却整夜整夜的做梦,有时梦里处身于热闹的大街,各种广告各种流行音乐,我挽着妈妈的手臂笑嘻嘻逛街,忽然之间一人出现在一个荒凉的小院,任我怎样呐喊哭闹,都没有人应声,无尽的孤寂与惶恐席卷了我。

  有时梦里我在熟悉的乡村路上与姐弟打闹,但是他们却跑的越来越远,我无论怎样都追赶不上,徒留我一人在这天地间。

  有时梦见我这世的母亲,满头白发,睡在我们一直居住的偏院里,一直睡着一直睡着,再也醒不了,却无人为她收尸。

  夜里,每次被宝鹃她们喊醒,每次枕头都是湿的。偶尔望着虚空,我都会想,若是我这样死了,我会不会回到过去?会不会发现这场穿越只是我的南柯一梦?这样想着,病的愈发重了。

  周源看着床上瘦的不成人形的人,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真不能让人相信这是个活人。宝鹃宝莺菊清喜儿翠儿小顺子大气不敢喘的垂头立于周源身后,几人心中都清楚,再请不来太医,小主估计是没救了。

  周源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淡,带着些沉重:“方太医呢?”小顺子答道:“已经去请了十趟了,方太医只说按方吃药,却不肯过来。”周源低着眼看着交握的双手,道:“别的太医呢?”小顺子道:“原先还搭理我几句,现在我去太医院,那些太医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假装手上事忙,都仿佛看不到我这个人。”周源听了,沉默半晌,吩咐道:“宝莺宝鹃继续照顾小主。小顺子你跟我出去,我有事吩咐你。”

  周源叫了小顺子出来,却半天没有说话。小顺子揣度着周源的意思,见四周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把闷在心里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师父,您为何对安小主的事情如此上心?说句不好听的,假若安小主这次没有熬过去,师父想要换个地方也是轻而易举的啊?”

  周源掀起眼皮看了小顺子一眼,道:“我在这皇宫捻转了一辈子,如今老了,反而不想动弹了。”小顺子听懂了却更疑惑,问道:“师父想养老,可安小主她不合适啊。安小主她出身低微,即使与菀小主要好,位份也难升上去啊。再者,宫嫔之间勾心斗角,难免连累师父。”

  周源叹道:“这后宫有哪里不是勾心斗角?我选安小主正是因为她出身低微。”小顺子愈发疑惑,不解的看着周源。周源道:“安小主出身差与我有几个好处,一则她身边没有用惯的得力人,只能依靠咱们这些宫人。二则,出身限制,安小主纵是日后得宠也没有那些出身高的小主们打眼。三则,跟着一个身有圣宠的宫妃,日后即使有人为难,也得看着安小主的面子。且,这些日子我留意着,安小主也不像是不知天高地厚蛮丫头,虽然胆小了些,总比不知敬畏要好的多——且先看着吧。”

  小顺子道:“可是,师父,安小主眼下这关好似挺不过去?”周源沉默一下,问道:“听说菀小主也是向皇后娘娘请安第二日病的?”小顺子不解其意,顺着话道:“是啊,听说也是受了惊吓。只是棠梨宫有温太医看顾,虽然病的时好时坏却比安小主好……”说着眼前一亮,“师父,您是说……温太医?”

  周源点头。小顺子立刻道:“我这就去请温太医。”甩开脚丫子准备飞奔,却被周源喊住:“慢着!你别去找温太医,去求菀小主,带着菊清一起。”

第十章  流朱轻轻推开门,甄嬛正慵懒的歪在床上看书。流朱走过去禀报道:“小主,岚意楼的小顺子和菊清过来求见。”甄嬛放下书,道:“岚意楼?快请进来。”一面说话一面整理仪容。流朱应了一声,过去传唤小顺子和菊清进来。

  小顺子一路小跑着到甄嬛跟前,未语先磕头,哭道:“求菀小主救救我家小主!”菊清也跟在一边哭求。甄嬛大惊,连忙问道:“你好好说话,陵容怎么了?”小顺子抬起头,泪流满面,道:“小主已经昏迷,三日粒米未进了!”

  甄嬛一把掀开被子坐立起来,惊道:“什么!”浣碧紧走几步上前为甄嬛披上大衣,口中道:“小主仔细些,莫着了凉。”甄嬛抓紧了大衣,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你家小主的!偷懒耍滑,是不是要把你们通通打死,才晓得忠心事主?!”

  小顺子连连磕头道:“菀小主,实在不是奴才狡辩脱罪,奴才们日日尽心尽力伺候我们小主。只是,奴才们再怎么尽力,奴才们都不是太医啊。”甄嬛听这话里有些蹊跷,追问道:“此话怎说?”

  小顺子擦了把眼泪,语气愤恨道:“原先还好,请了方太医为小主医治。可是一直不见效,小主病的愈发严重。再去请方太医,方太医百般推脱。眼看小主病重,奴才们无法,只得一面照着方太医原先开的方子给小主煎药,一面日日去太医院求医。可恨那方太医医德低劣,现在连见都不见奴才们。”

  甄嬛见小顺子神情恳切不似作伪,放缓了语气道:“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小允子,流朱快将小顺子和菊清扶起来。”顿了顿,看着菊清湿红的双眼,道:“浣碧,你带菊清下去梳洗,看看这头发都磕乱了。”说着向浣碧使了个眼色。浣碧会意,带着菊清下去。

  甄嬛皱眉问小顺子:“除了方太医,你难道没有去请别的太医吗?”小顺子脸憋得通红,神色十分气愤,咬着腮帮没有说话。甄嬛看他如此神色,心下了然,后宫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小顺子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哽咽道:“我家小主孤身一人在京,宫中亦认不得什么人,只与菀小主相熟,菀小主也在病中,按理奴才不该来烦扰,但是,”哭出声来,“但是,奴才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又使劲磕头,额头磕在冰凉的石质地面上咚咚作响,不一会,前额就一偏通红,“求菀小主看在与我家小主的情谊上,救我家小主一救!”

  甄嬛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手虚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允子机灵的连忙过来搀扶,小顺子硬撑着不肯起来,甄嬛道:“你放心,陵容是我姐妹,我岂会坐视不理?”向小允子吩咐道:“你拿了我的名帖,去请温太医,要快。”小允子应声,小跑着出去。

  小顺子见状,又磕了个头连连道:“奴才多谢菀小主,多谢菀小主。日后我家小主病好了,定当亲自过来感谢菀小主恩义。”甄嬛微笑道:“好了,起来吧,陵容身边有你这样的忠仆,我十分安心。流朱,去拿五两银子给小顺子,赏他忠心护主。”又对小顺子道:“你和菊清快回岚意楼伺候吧,说不定温太医已经过去了。”

  小顺子和菊清躬身退下,甄嬛唤了浣碧过来询问道:“菊清怎么说?”浣碧道:“菊清说安小主病的厉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小顺子天天在太医院蹲守,却一直请不来太医。岚意楼若不是还有掌事太监周源看着,这会儿怕是要乱了。”

  甄嬛忧心道:“前几日你过去探视回来说瞧着还好,如今怎就成了这般光景?可怜陵容出身低微,没有亲人在身边照看。”浣碧劝慰道:“小主莫担忧,即使陵容小主有家人在京,也是进不来这皇宫后院的。”流朱也在一边道:“方才看那小顺子十分忠心,又有菊清在安小主身边伺候,小主放心,安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甄嬛叹息道:“希望如此。”顿了顿,续道:“浣碧,你带些温补的药材代我去探望陵容,顺便请温太医为陵容诊治后,务必到棠梨宫来一趟,我如今病中,不能亲往探视,总要听听温太医分解陵容的病情才能安心。”

  温实初搭着陵容的手腕,眉头紧皱。宝莺菊清心下一沉,喜儿翠儿到底年幼,一张口便要出声询问,被宝莺拉住。周源静静看着自己衣袖,小顺子侍立在周源身后。温实出把过陵容右手,换了左手继续把脉,岚意楼静的人心里慌张。

  良久,温实初收回陵容手腕上的绢帕,提笔疾书,吹干墨迹,将药方递给小顺子,小顺子接过,飞快的奔向药局。等到小顺子不见了身影周源才开口慢吞吞的问道:“温大人,小主病情如何?”

  温实初道:“安小主前段时间劳累太过,似用过猛药,之后没有及时调理伤了底子,加之思虑过甚,郁结于心,后又受到极大惊吓,是以病势汹涌。”

  周源垂着眼睑,问:“小主的病可能治?”此话一出,岚意楼内众人心思纷杂,俱都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温实初迟疑道:“小主的病在下有七分把握治好,之后调理在下也有法子。只是……”

  岚意楼内众人随着温实初的话心情忽上忽下,听到温实初话锋转折,俱都精神紧绷。周源仍是慢吞吞的道:“温大人请说。”温实初为难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安小主心结不解,在下也不能保证安小主能够痊愈。”

  众人听了,面上平静心中已起了波澜,周源四下扫了一眼,道:“多谢温太医。请教温太医医治之法。”温实初回到书案继续写药方:“方才我开的是调养的药方,安小主病势沉疴需使用猛药,只是安小主身体过于虚弱恐怕禁不住药力,只能先调养几天。”将一张方子递给周源,“这是食补方子。”周源接了仔细看过。

  温实初提了药箱道:“先按方子调养两天,我再来为安小主诊脉。”此时小顺子已经抓了药材回来,周源使宝莺去煎药,小顺子送温太医出去。浣碧见此,也告辞出来。周源看着二人先后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

  温实初真才实学,每两日过来为陵容把脉调整药方,十日后,陵容的病症已十去五六。虽然仍不精神,却比前几日危在旦夕要好上百倍。。

  温实初脸上看不出得色,反而愈加沉重。这一日特意寻了周源道:“安小主心结难解,这样下去,恐怕药石无力。”周源沉默,点点头表示知道。温实初摸不准他的态度,又是外臣不好直言,打算出了岚意楼就去棠梨宫汇报给甄嬛。

  甄嬛听了,道:“我知道了,劳你有心。流朱,替我送温大人出去。”浣碧见温实初二人走远,室内也无他人伺候,挨到甄嬛身边,道:“原以为安小主福气深厚能被皇上选入后宫,却还是命薄,压不住这样的贵气!”

  甄嬛眼皮一跳,觉得这话中似有丝酸味。不禁抬眼打量浣碧,却见她神色平常。浣碧反倒被看的不自在,懦懦道:“小主为何这样看我?”甄嬛嗔道:“亏我一直说你谨慎,方才的话是能说的吗?”

  浣碧低头:“是,奴婢知道错了。”甄嬛拉了她的手,贴心道:“虽然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但你要记着,隔墙有耳。如今我们身在宫中,不比在府里时自在无拘,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小心。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亲妹妹一样,你若因一时大意出了什么事,你可想过我会多么难受?”

  浣碧脸上露出愧色:“是我方才大意了。”甄嬛见她受教,拍拍她的手道:“这样就对了,我们两个加上流朱,在这后宫一定要平平安安才好。”浣碧回握住甄嬛的手,感动唤道:“小姐。”迟疑了一瞬,问道:“温大人说安小主郁结难消,小主可要奴婢带些什么话去开解安小主”

  甄嬛沉吟道:“选秀那日与陵容结识,我就察觉她仿佛心中有事,当时以为是为了殿选不安。后来接陵容进府小住,她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我与她毕竟相识的时日尚短,不好打听她的私事。进宫前几日,我看她郁色显于眉间,忍不住试探了几句,都被顾左而言他带了过去。竟不想陵容的心思连累她至此地步。只是我如今正在病中,不方便出门……”说着顿了一顿,改口道:“也罢,我便去探望陵容一番吧。毕竟她是与我一道从甄府抬进宫的,情分不同一般。”

  我躺在床上,怔怔出神。宝鹃面露忧色,强自微笑道:“小主这几日看着精神了许多,小主可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御膳房取来。”我看着她强撑的笑颜,知道她是为了免我多心。只是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怔怔转了目光继续盯着虚空。

  宝鹃见我如此,红了眼圈。宝莺过来扶我吃药,我任她喂下,不抵抗不积极。门口传来敲门声,小顺子道:“小主,菀小主过来看您了。”说着,推开门请甄嬛进来。

  甄嬛见我骨瘦如柴,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心中大惊,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她疾步走到我床前,握住我的手喊道:“陵容,陵容,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我怔愣半天,看清了甄嬛,扯出一抹微笑,道:“你怎么,来了?你还在,病中,快快,回去,小心过了,病气。”

  甄嬛听我说话吃力,心中愈发难受,带了些哽咽道:“你,你病成这样,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来看望你么?”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情绪,“陵容,我们姐妹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姐姐帮你达成心愿,啊,即便姐姐做不到,甄家也可以帮你的。”

  我听了,只微微笑着,这是个好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帮着我。只是,我想回家啊,想回到有爸爸妈妈姐姐弟弟的家。

  甄嬛见我沉默,恨声道:“陵容,有什么事情能比过生死大事?你为了你掩藏你的心事,连命都不要了么?”我听了,反而露出一丝释然,慢慢闭上眼睛——死了,就能回家了。

  甄嬛心中大恸,我这般模样,分明是存了死志。甄嬛哭趴到我身上,喊道:“陵容,陵容,你怎么如此傻啊。你难道不要你母亲了么?你难道就放心她一人孤零零老去永无相见之日么?你难道就忍心看你母亲白发送黑发人了么?”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母亲枯槁的容颜,想起了母亲为我操持婚事时的喜气洋洋,想起了母亲与我进京应选分别时的苍老,眼珠不由转动了一下。

  甄嬛哭的伤心,毕竟还在病中,唬得浣碧流朱慌忙来劝,半强迫着扶了回去。

  周源背着手,立在院中仰望天空,马才人跋扈,杜良娣迂腐,目前这位又忒想不开了,只是,若离了她们,就要回到敬事房等待三年后的选秀重新调派。想找个养老之地,竟也如此之难……

第十一章  周源站在我床边,似乎知道我没有睡着,淡淡道:“小主心结难解存有死志,奴才不知小主遭遇了什么,不敢多加劝解。只是到底主仆一场,奴才大胆请问小主三件事。”顿了顿,见我仍是双目紧闭,动也不动,淡定续道:“其一,小主于这世间已再无牵挂了么?若有,小主过世后,小主所牵挂之人后果如何?

  其二,小主为何历经种种波折进宫?难道仅仅是为了病死深宫,为这皇宫再添一缕孤魂?

  其三,小主过世后,小主心中所念肯定会如小主设想进展?须知,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断,万事皆休。世间种种再与小主没有任何干系。小主仔细想想,若心意不变,奴才们也只能自求生路,小主莫怪奴才们狠心。”看着床上年轻却枯败的面容,周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临转身出门前,多说了一句:“前事已逝,无可更改,小主当惜取眼前时光。”

  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断万事皆休。前尘尽断,万事皆休……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我紧闭的眼角滴落,前尘尽断啊!我怎能忘记,电梯事故,从十一楼跌下焉有生还的可能?!我与前世已是人死如灯灭!前事已逝,无可更改,我这段日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用力翻过身,抱着被褥,我痛哭失声。我的家,我前世的家,我已经回不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我在屋内痛哭,岚意楼的宫女内侍们被吓得不浅,战战兢兢立在角落,纷纷以眼角余光隐蔽的责怪最后见过我的周源。周源老神在在的背着手,耷拉着眼皮道:“去准备些热水吃食,小主待会要用。”众人皆以看见怪物的眼光瞅着周源佝偻的背,这人莫不是被小主吓傻了吧?小主哭的这样凄惨,他竟然只顾着热水吃食!

  周源抬起眼角扫视一圈,哼道:“还不快去。”宝莺带着喜儿翠儿应声下去。宝鹃犹疑着问道:“周公公,我,我们可需要上去劝慰小主?”周源扫了她一眼,对小顺子道:“过去请温太医过来为小主把脉。”小顺子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师父的话还是要听的,麻溜儿一路小跑走了。宝鹃见周源竟如此无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愤恨瞥了周源一眼,不甘忍下。

  我哭过之后,头昏脑胀,床单湿渌一片,心中一些沉重仿佛被哭出来了不少。宝莺菊清合力扶起我进了浴室,泡过温烫的浴水,出来时身心轻盈许多。躺在已经换过带着阳光气息的温暖床铺上,有些昏昏欲睡。宝莺摇醒我,喂了些粥,我顺从的咽下,不觉中喝下了一大碗。宝莺心中欢喜,为我整理好被子,带着笑容急急去跟周源禀报。

  岚意楼内众人纷纷聚在我的门前,等待温太医的诊治结论。温太医把过脉后,宣布我心结稍解,病已好了六分。剩下再以药理细细调养,不出月便能痊愈。众人中有人脸上掠过遗憾,有人闪过欢喜,有人浑不在意。不论众人是个什么心态,脸上的笑容如同复制出来一般灿烂。唯有周源,仍是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腰定定立着。。

  温实初将我病情稍有起色的事情报与甄嬛,甄嬛喜不自甚,连着十天派遣流朱浣碧过来探望。直到我痊愈了□分。

  乾元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缠绵病榻近两月后,温太医宣布我已痊愈。

  我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重礼亲自上棠梨宫感谢甄嬛。甄嬛原正在屋内绣花,听到我来了连忙丢了绣棚迎了过来,不等我向她行礼,已经拉住我的双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我一扫之前郁色,欢喜道:“听温太医说你已经好了,我欣喜不已。”复又嗔道:“你怎么才好就出来,仔细吹了寒风。”

  我感激的看着她,真诚道:“姐姐,妹妹这次多亏了姐姐,若不是姐姐派遣温太医为我医治,又时时垂问,妹妹现在怕是……”甄嬛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嘘,别说!”斜睨了我一眼,“你才刚好,口无遮拦的,也不怕犯了忌讳。”

  我轻轻挣开甄嬛的手,饱含感激的蹲身向她行了大礼:“姐姐大恩,陵容没齿难忘。”甄嬛急忙弯下腰搀扶我道:“我们姐妹间哪里需要这些个虚礼,倒显得生分了。”我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情谊归情谊,姐姐的恩义,妹妹却是不能以姐妹情谊混过去的。”

  甄嬛故意板了脸,嗔道:“妹妹再满口恩义、恩德的,姐姐就要生气了。”说罢,放开我的手,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我。我连忙端了笑脸,柔声哀求道:“好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姐姐原谅妹妹这一遭儿吧。”说着,故作委屈之态,福下身行礼。

  甄嬛清了清嗓子,抬高下巴,傲慢道:“罢了,念你是初犯,且饶了你吧。”我起身委屈道:“谢谢姐姐。”说完,我们相视一眼扑哧笑成一团,甄嬛轻轻捏着我的脸颊:“你这个促狭鬼。”我笑道:“咱姐妹谁促狭还不一定呢。”说着用眼睛斜睨着她。

  如此打闹说笑一阵,甄嬛见我微微喘息有些疲累,吩咐浣碧道:“去把我库房里上好的燕窝和鹿茸为陵容小主包些来。”我连忙推辞道:“原是妹妹来看姐姐的,怎好讹了姐姐的东西回去?”甄嬛向浣碧使了个眼色,浣碧领命而去。轻轻拍拍我的手,贴心道:“你刚刚大病初愈,最是需要滋补的时候,我这别的没有,燕窝鹿茸还有一些,只有你身子好了,我啊,才能真正放心。”

  我眼睛微湿,感激的情绪在胸腔翻腾,若以语言表达尽显的浅薄,千言万语只能真诚唤声:“好姐姐。”

  我以前投靠甄嬛,是为了借甄嬛的势而达到我后宫求荣的目的。而如今,我是真心将甄嬛看做我的姐妹,我必以真心不以算计待她,这后宫我真心愿与她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之后的日子,我一边仔细调养身体,一边与甄嬛来往愈加频繁,虽是十一、十二月的隆冬,但家无妾室相欺,上无父亲逼迫,身边有好友一二,加之心结已解,我只觉得平安宁静,岁月静好。这短短一个半月是我穿越后近十七年的时光中最安宁幸福的日子。

  好景不长,打破我心中恬淡的事件来的如此突兀而又自然,乾元十三年正月初二,皇上宠幸了一名倚梅园莳花宫女,封为从八品更衣。

  这一事件犹如当头棒喝,将我从怡然自得的小日子中敲醒——我如今身在皇宫,乃是皇上从七品的妾。这一棒敲的我愤懑不甘,我是十二年大选出来的小主,乃皇上亲笔御封的选侍,怎能被一介小小宫女越过头上!

  意识到这一事实后,所有安宁的假象纷纷退散。以我微寒的家世,再不得皇上宠爱,我在后宫就如那一片无根的树叶,稍有风,就要随风飘零,稍有火,就要焚尽自身。处境如此危殆,我竟悠然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此时一想,惊出一身冷汗。

  此后我开始费尽心机谋取与皇上碰面,听说皇上要去倚梅园赏梅,我便打扮妥当追去倚梅园试图与皇上“偶遇”;听说皇上要去上林苑观雪,我便穿的清新靓丽早早立在雪中等候;听说皇上要去御书房召见大臣,我便在御书房的必经之路来回徘徊。

  而在我兢兢业业“争宠”的时候,我丝毫没有察觉,那些最单纯的快乐已经悄悄离我而去。

  多日无果后,宝鹃向我建议道:“小主与惠嫔小主相熟,小主何不去求惠嫔小主引荐?”眉庄?我有一瞬心动,旋又按捺下去,我与眉庄交情不深,所有交际不过是看在甄嬛的面上。且她如今刚是得宠的时候,我又何必去难为她?再者,我也拉不下脸面。

  此路不通,只能一如既往的跟在皇上身后奔波。却不知我如此频繁的动作,已经惹得后宫嘲笑纷纷。一日我刚进长杨宫,远远看见耸秀轩的马才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因她身份比我高二阶,我让到路边,恭敬立着等她离开。

  马才人眼角瞟见我,侧脸高声对身边宫女道:“这人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像那麻雀,纵是飞上了枝头,也是成不了凤凰的。所以是什么样的人,就要做什么样的事。你生来是做平民的,就要老老实实种地,你若生来是做奴才的,就要本本分分的伺候主子。”说着,马才人转过身贴近我,“安选侍,你说是吧?”

  如此做派,我怎不知她是在暗讽于我?只是宫规森严,尊卑有序,我即使愤怒也只能强行忍了。马才人见我只低着头沉默,冷哼一声,继续前行,一面高声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面儿上的人,竟也敢妄想皇上的宠爱,马猴似的满宫乱窜,引来六宫看戏!”

  我浑身一哆嗦,立刻煞白了脸色,我在他人眼中竟是这样不堪!宝鹃见我站立不稳,急忙扶住,喊道:“小主!”马才人回头望来,哼笑一声,说句“不自量力”,款款走远。

  宝鹃宝莺将我扶回宫后,周源瞧我脸色不对,唤了宝莺过去询问。我连着几天不敢出门,生怕到了棠梨宫,也听见有人这样议论我,届时我在甄嬛面前将要颜面全无。周源见我每日郁郁不乐,担心我又想不开,叹息一声,向我道:“奴才觉得小主前些日子有些过于活泼了。”

  我脸色微变,许是我病时周源三句问话的缘故,此刻竟不觉得羞恼,但到底是被人当面说起,我带着些别扭不自在,细声道:“公公也是这样认为?”

  周源仿佛没有发觉我神情的变化,仍恭敬道:“小主对于恩宠太过急躁,奴才说句奴才不当说的话,以小主此时状态,得宠未必是好事。”我站起身,走到周源面前恳切道:“公公教我。”周源道:“小主宫外没有家族支持,宫内没有同盟扶持,心态又过于急躁,此时承宠于小主弊大于利。”

  我仔细思考,今届秀女最优秀者是眉庄,俨然成了皇上的新宠。便是她,还要事事小心,步步谨慎。我虽多活了一世,论起心思缜密,我不如甄嬛眉庄多矣。毕竟出身低了些,眉庄若犯了事,皇上看在沈家的份上或许会偏袒些。我若犯了事,落在他人手里,有谁来为我说话?连唯一交好的甄嬛,也还在病中。

  周源见我苦思,叹道:“后宫争宠第一要事是要等得。”说完之后,便闭上嘴巴,任我如何恳求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周源出去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那句话。等,是叫我暂时不要心急不要再继续动作,这些我明白,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并无家人能在朝中提醒帝王他有个女儿身在后宫。女子佳年华有限,再两年又是选秀之期,届时新人进宫,我这样的无宠旧人如何去等,又如何等得起?

  愈想愈是烦躁,这时菊清进来伺候我梳洗,只能先放在一边。菊清一边帮我擦背一边道:“小主,今日奴婢去内务府领岚意楼的月例,见到棠梨宫的品清满面愤色,奴婢与品清交好,拉住她打听,才知道棠梨宫的月银又被克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