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梦时
五分钟后——
“……请问你为什么要打个死结呢，老师？”
埃尔梅罗二世的目光飘向了别处：“……………………”
好吧，这个人大概不会打蝴蝶结。
我叹了口气，废了些力气才把自己从这条围巾里拆出来。不是我说，红大衣配黄围巾这是什么见鬼的审美，西红柿炒蛋吗？他之前那件黑外套配红围巾的审美就要好很多……不过算了。
我解开围巾，一半缠在自己脖子上，一半绕到他的身上。因为这条围巾并没有上海滩里的许文强戴的那条那么长，所以我们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得很近，近到身子都要靠在一起。我一手拉住围巾的末端，一手轻轻牵住了他的手。男人今天没有戴那双皮革手套，被海风吹得冰凉的手顿了顿，缓缓回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就这样肩并着肩，近乎偎依一般在海岸边行走着。海风从我们交缠的手指之间，从我们紧靠着的身体之间的缝隙间穿过，带来奇妙的触感，像是在催促着一次分离，又像是在劝诱着一个拥抱。在吹动着海波的风声之中，我一边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一边抬起手来，承接着自大海而来的风、自天空而来的光。
那样的冷，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遥远，那样的贴近。
好像怎么伸手也无法触及。好像伸出手去便会落在手中。
多么的不可思议。
在凛然的海风中，在无尽的潮声中，我想起了那些关于冬天的事，还有那些关于大海的事。
那是关于永远不会迎来春日的雪之城的事。
第一次的，在这样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时候，我忽然有了向某个人倾诉些什么的意愿。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为了一些人的愿望去践踏另一些人的愿望。为了实现伊莉雅斯菲尔的愿望，我终结了爱因兹贝伦的愿望。作为代价，我留在了那个地方，切实地将那个结果领受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有差不多一半的人造人停止了自己的机能。”
那就是为了某些人的幸福，去摧毁另一些人的幸福的结果。作为机械般的人偶活下来的人造人们，在出生之前就已经领受了自己的使命的魔术道具们，在失去那个目标之后，很多都认为“无法实现目标的自己是无用的”，而主动停止了自身的机能。
对于那一半，我无可指责，却也无可挽回。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反复思考着，我真的可以教会那些孩子什么是幸福吗？真的可以让她们找到她们的‘自我’吗？将人偶变成人类……把匹诺曹变成人……真的是正确的吗？”
反反复复的，情不自禁的，每一天都这样诘问着自己。
但是，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留存下来了。
虽然有很多很多糟糕的事情，虽然到了最后也没有找出能够将她们的寿命延续下去的方法，虽然必须看着那些与自己面貌相似的人偶一个一个死去，再亲手将她们一一埋葬……虽然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救下除了伊莉雅斯菲尔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造人。
但是，我还是可以说，我还是得到了某些东西。
“虽然她们不会原谅我……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摧毁了爱因兹贝伦的传承，我破灭了千年的悲愿，我夺走了这些人造人们的生存理由——这种事情，理所当然不会被她们原谅。这份罪责，我也会承担下来。
但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管怎么样，都有人获得了幸福——至少是我喜欢的人们获得了幸福。所以，那大概不是错误的事。”
——有许多人都在笑著。我认为，那一定不会错的。
我最喜欢的saber，月世界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的话语不经意浮上脑海。真是意外，我居然还把这句台词记得这样清晰。清晰到现在，我也终于理解了其中的真意。
是的。
那大概不是错误的事。
在那个城堡里面的回忆，并不全部都是痛苦的事情。世界对于这些初生的人造人们是无比新鲜的，虽然是永远彷徨、无尽循环的冬日，但是，也有很多快乐的事情可以去尝试。即使只是听着橙子讲外面的事情也让人感到愉快。更何况我们后来还重启了卫宫切嗣曾经留在爱因兹贝伦的电力与网络系统，不管是电视还是别的什么娱乐消遣，都一点一点填补了那些无聊的时光。
虽然不全是快乐的回忆，但是，我现在能够在责难的间隙，回想起一些愉快的事情了。
仿生人会不会梦见电子羊，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清楚。
但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们，在她们死去之前的那短暂的时光里，至少曾经做了不被允许的梦。
至少，有一小部分的人，在这样短暂的时光中获得了幸福。
至少，伊莉雅斯菲尔对我露出的笑容，绝对不是虚假的。
至少，当我问起樱“你现在觉得幸福吗？”的时候，她能够对我说，“我很幸福”。
至少，凛不用再逼着自己为了魔术师的职责去杀死自己的妹妹，她也不用再远远眺望着弓道场一直忍耐，而是能亲自拥抱最重要的妹妹。
所以……
“我现在已经得到那个答案了。”我轻声说，“那不是错误的事。”
就算伤害了某些人也好。
就算无法让大家都获得幸福也好。
那也不是错误的事。至今为止我所走过的道路，即使不那么正确，即使不那么平坦，即使不那么完满，也绝对不是什么错误。
我不会再后悔，也不会再为之哀叹。
我已经可以这样想了。
而一直静静倾听的埃尔梅罗二世闻言，只是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
他说：“我也已经获得幸福了——即使只是这一瞬间。”
我仰起脸来看他，因为围巾缠得太紧，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无限靠近，近到呼吸相闻。我静静仰望着那双温柔的苍绿色眼瞳，那眼眸有如辽阔的海，无声地包容了那个渺小又苍白的我。
在这个人的眼中，我看到了海。
在这个人的眼中，我坠入了海。
像是想要呼吸，又像是想要沉溺，我轻轻踮起脚来，呼吸越来越近，近到最后缠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海风之中，海潮之外，海岸之上，二人只是静谧地拥吻。
这就是一瞬之光了。
铭刻在回忆之中，永远也不会褪去颜色，永远也不会被遗忘的光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bgm是s.e.n.s的《heaven's song》（记得去分隔符）
第277章 calm and quiet days.
劣化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睡眠的时间一天长过一天，在这个冬季过去一半的时候，我就不大下得来床了。
卫宫切嗣帮助埃尔梅罗二世在我的房间里画下了法阵。是他从前帮爱丽画下的那个的改良版。二世向时钟塔那边请了假，说是大圣杯的解体仪式尚未完全完成，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巧时钟塔最近课业也不紧张，他便借着这个理由在冬木暂住了下来。当然，是住在卫宫家。
鉴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又鉴于“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客观事实的存在，埃尔梅罗二世干脆帮卫宫士郎、伊莉雅和远坂姐妹开了小灶——远坂姐妹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因为远坂凛总是打着“要监管土地上外来魔术师的动向”这一理由常常带着妹妹和手信上门——在他们进入时钟塔之前便进行了一些基础授课。
虽然埃尔梅罗二世私下没少吐槽“远坂的家主其实就是想来蹭课吧”（大意），但是他在几个学生之中最看好的便是远坂凛——毕竟是全属性的天才，又十分刻苦努力，还能分担一部分的教学工作（没错就是那个魔术小白卫宫士郎），实在是每个老师都没法不喜欢的学生。
而远坂樱的天资虽然非常偏门，对魔术的领悟能力也并不如姐姐，但她是一个乖巧安静的学生，从来不会给老师惹麻烦。她是那种会让老师头痛的偏门奇才，但是鉴于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几乎都是偏门奇才，所以二世对此也算接受良好，还给出了虚数魔术方向的指导，帮助远坂樱将她的操影魔术使用得更加纯熟。
伊莉雅斯菲尔本身就不太需要埃尔梅罗二世来教她更多东西，她早就已经被灌输了爱因兹贝伦全部的魔术知识，所以他也只是偶尔从旁查漏补缺一下。
要说让人头疼的……大概就只有一个卫宫士郎了。虽然埃尔梅罗二世发现了他在投影魔术上的才华，但是，卫宫士郎一直以来都在使用错误的魔术训练方法，这一点也让二世在矫正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为此，二世还对着卫宫士郎的监护人与教导人一通臭骂，卫宫切嗣只能低头听训，有如一个在狂怒的班主任面前半句话都不敢说的无能家长一样唯唯诺诺。
这也难怪，毕竟他教给卫宫士郎的可是完全错误的魔术方法。那种每次都生造一条魔术回路的训练法可是连hf线的间桐樱都会感到恐惧的危险训练，一不小心就会把命搭上。
二世骂他也是应该的，切嗣他活该。卫宫士郎那个明明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不肯放弃的家伙也是一样活该。
我则躺在一边的摇椅笑眯眯地看着，不时喝两口格蕾泡的红茶。
啊，看别人努力学习而自己一个人在快乐摸鱼的感觉真的好爽啊——我已经不用再交作业了！！！
可惜的是，这个由时钟塔十二君主之一的特级讲师所展开的四人小班教学模式并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
“哎呀，兄长大人，近来身体还好吗？不会已经完全沉浸在和徒弟的各种play里了吧？”
这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的莱妮丝。
“呦！伦敦star☆老师！你最得意的弟子来这里报道啦！话说这家的魔术结界好有意思啊，既有现代又有德国古典风味的术式还真少见呢！”
这是已经笑嘻嘻蹦进来的弗拉特。
“喂！弗拉特！不许给老师添乱！……抱歉，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老师，所以拜托莱妮丝带我们过来了……那个……格蕾亲亲怎么样了？”
这是莫名其妙红了脸的斯芬。
“干吗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来的，是来看看我们家分出来的源流刻印培育的怎么样了——樱还是一样可爱啊，倒是凛，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品啊。”
这是刚一进门就和远坂凛火星四溅的露维娅。
“damn it！”
这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露出一脸胃袋爆破表情的埃尔梅罗二世。
总之，当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也算是搞清楚了这堆人为啥突然都跑到这个位于远东的偏僻城市。
简而言之，就是冬木市的大圣杯解体在时钟塔里也算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话题，为了防止“十二君主里面最为废物的一个（莱妮丝语）”死在冬木继续丢魔术师协会的人，也为了争夺大圣杯的资源与术式，时钟塔那边派了人来冬木这里。而为了“不让埃尔梅罗的资产落进他人之手，也为了保护没用的兄长大人（还是莱妮丝语）”，莱妮丝便带上了非常担心老师的埃尔梅罗教室的双璧来到了这里。
而露维娅，则是真的如她所说，是来这里视察她作为艾德菲尔特家族的家主分给远坂樱的源流刻印的状况而已。
当然，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巧合的和莱妮丝他们一路，又为什么这么巧合的来到卫宫家……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看破不说破是东方人的传统美德。
不过，在饭桌上看到这一群人，让我想起了一个在型月爱好者中流传甚广的名梗。
我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看向卫宫士郎。
“对了，卫宫君，你国中时候是不是有一次为了参加跳高比赛努力练习来着？”
显然已经从远坂樱那里回收了事件的卫宫士郎顿时涨红了脸，十分难为情似的看向我，目光不由得左右游移——哦豁，看来他好像也已经从远坂凛那里一并回收了事件的样子呢？
“那个……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而一旁的露维娅则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僵硬了，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片。好了，看到她这个表情我就确定了。果然你也……
我强忍住狂笑的冲动，努力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你跳高吗？”
我无声地伸出一只手来，竖起三根手指。
是3个啊，卫宫士郎同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露维娅明明应该是在魔法少女伊莉雅的剧情里才看过士郎跳高，但是很明显，这个世界的她也融合了这个事件。
对，没错，不仅是远坂凛和远坂樱姐妹，还有本该远在芬兰的露维娅也“不知为何偏偏来到了日本”，目睹了那个少年在操场上的一次次跳高！
世界聚焦于这个操场！这是阿赖耶识的意志！在这一刻，我相信就连阿赖耶都将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少年身上！！！没错！全人类的意识都凝聚于此！！！大家都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