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只有那么一件小事——钱氏!
乾隆的脸一会子黑一会子白,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十二叔刚才的意思是什么?对自己的身世旧事重提。那意思是皇阿玛憎恨他当年的举动……他当年的举动是叫他疑惑过,甚至想过皇阿玛可能会换掉自己。直到后来——登基好几年之后了,他才回过味来。当年稚嫩的他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这也就是他一直不敢十分信任的去用十二叔的原因,他的心思太诡了。
所以,当年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给自己种了一个鬼种子。
要是这么算,皇阿玛是有不谅解他的理由的。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挑拨的皇子争斗,其心可诛!
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旧事重提又是为什么?
太后真不是自己的生母?不会!要是如此,太后那么作,皇阿玛早告诉自己了。毕竟,养自己的是耿额娘,生自己的另有其人,这个太后又算谁?
可如今,皇阿玛和皇额娘从没有说过半句关于他不是额娘亲生的话。
但一个声音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十二叔便是笔误,也没有误的那么远的道理呀!钮钴禄氏和钱氏差的远了,有满姓为何不用?非要用汉姓。再者说了,钮钴禄的汉姓为狼,又作郎。怎么就记作钱氏了?总不会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的吧。
第二天得空了,他去和亲王府看耿额娘。
耿氏见了乾隆挺高兴的,“有些日子不见皇上你了,吃的可好?这天乍暖还寒的,可得注意着些。”
弘昼正好回来有事,在边上陪着呢,还想说点正事了。就忙道:“额娘,您继续玩着,我跟我四哥说点事。”
“事以后再说,要忙你忙去,朕陪耿额娘说会子话。”弘历挨着耿氏坐了,打发弘昼。
弘昼可不觉得自家四哥有那么闲工夫陪额娘在这里磨牙,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回头看,就怕自己老额娘说错了话。这位四哥如今的性子还真不好把握。时而像个明君,可要轴上来抽上来,骂一声昏君也不为过。
人都打发了,乾隆才问:“耿额娘,您还记得当年太后生朕的时候的事?”
啊?
耿氏老了,但是没糊涂。当年在王府,生孩子虽说不到相互防备的很的程度吧,但瓜田李下的,没事上生孩子的那边跑什么,没这道理呀。反正知道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添了阿哥了。因此她就实话实说,“要问知情的……那肯定得问福晋呀!”
王府的女主人才能清楚。
乾隆就问说,“朕就是突然好奇,太后怀朕可辛苦?”
耿氏摇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当时福晋也慈悲,怀了身子,便连请安都免了。平时你额娘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也不出来。我还真不记得啥样了……”
乾隆算算日子,自己的生辰是八月十三,头一年过年不显怀,后来显怀了,好似也没什么大日子要一个有孕的小格格出来。这么一算,耿额娘说的倒可能是真的。她只怕是没怎么见过额娘怀自己的样子。
可这就跟太后说的不一样了。太后总说怀他辛苦,还得给福晋请安,又天天熬夜给他做小衣裳,就怕府里给做的不精细伤了他的皮肤。
不问还罢了,问了乾隆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了,怎么想怎么恶心,怎么不得劲。
回去他就叫吴书来去查,查太后身边可有钱姓的宫女,这一查,果然是有的。而且此女被放出去的日子,是在自己出生后的第三天。
自己没东西证明自己不是太后生的,但要说是太后生的……这些一连串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他晚上的时候来了庄子,真就开口问四爷:“皇阿玛,您告诉儿子,宫里的太后,是儿子的生母吗?”
四爷和林雨桐:“……”脑子瓦特了。
假如有怀疑,你也该怀疑是不是你皇阿玛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给你额娘换了个身份。这好歹还靠谱些。
不过估计也是钮钴禄氏作的叫弘历失去耐性了。尤其是永璋的婚事定了,却压根没问过她这个太后的意思之后,据说又开始绝食了几天。折腾的皇后挺着大肚子没日过去照看。
四爷哼了一声:“你是朕的儿子,你现在是皇帝。你有多少事忙不过来呢,闲的没事翻腾这个做什么?赶紧回去,折子处理完了吗就出来溜达!”直接把人给骂出去了。
被骂出去的弘历并不生气,是啊!朕是皇阿玛的儿子,是皇帝,这就足够了。可谁知道他回去之后,还没坐稳呢,十二叔又来了。这次来是告诉自己一件事:“顺天府一家纸扎铺子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钱姓的婆子,被人DU死了。剧|毒鹤顶红……是被人给灌了药了。”
乾隆看着十二:“十二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二踉踉跄跄朝前几步,然后跪下,“那婆子曾在雍王府当差,伺候过当今太后。今儿……顺天府已经画出了进出纸扎铺子的人的画像……”说着,就哆哆嗦嗦的拿出来,“万岁爷您看,此人像谁?”
乾隆将画像接到手里,这画像上的人眉间一颗痣,眼小唇厚……确实面熟。他看吴书来,“你可认得这是谁?”
吴书来面色大变,“这……慈宁宫的孟桥。”
是啊!慈宁宫的一个小总管,“悄悄将人带来。”
可巧了,孟桥死了。
“是你们去的时候死的,还是看见你们之后才寻死的?”这两者之间差别大了去了。
吴书来低声道:“是奴才办事不利,手脚不利索,被他挣脱了,直接拔了药瓶往嘴里倒药,那|毒|药|性|烈,没给人一点救他的机会。”
这就是说原本不用死的,如今怕事情败露,所以直接死了干脆。
他要袒护的是谁呢?能是谁呢?
吴书来瑟瑟发抖,这是说太后知道了皇上生母的事,然后叫人|毒|死了太后的生母?
乾隆背过身,谁也看不清表情,就听他道:“十二叔,那姓钱的女人……十二叔想法子体面的安葬了。至于杀人案……到此为止,只说是自杀的。这事还得十二叔去处理……”
是!
“至于太后……”乾隆交代吴书来,“你明儿一早,叫太医过去,太后病了,病的重了,只能安心养病,怎么处理……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吴书来说着,就朝后退了几步。
十二这才反应过来,“那奴才告退,去办事去了。”
去吧!
乾隆没转身,只朝后摆摆手,好似有些疲惫。等人出去了,吴书来才道:“万岁爷……这事真吗?”哪有派去杀人却找了那么一个面上有那么明显标识的人呢?这不合理!
乾隆转过身来,面容冷肃,“真也罢假也罢,有什么要紧?”他低声吩咐吴书来,“你出宫一趟见傅恒,传朕口谕,叫他秘密监视好履亲王的一切行踪……”
吴书来心中一凛,他以为万岁爷是疑心身世,万没想到万岁爷虚晃一枪,奔着十二爷去了。
是了是了!十二爷上蹿下跳,确实是可疑的很。
第二天,宫里的消息还没传过去,但弘晖在晨跑的路上却被一姑娘拦住了去路,“小主子,奴婢是小桃……有要事禀报您。”
弘晖站住脚,上下打量她,却没说话。
小桃直接起身,很亲近的样子,“小主子,咱们一直在帮您。那个碍手碍脚,盯着咱们和‘老圣人’不放的履亲王,马上要完了!”
什么玩意?
弘晖看着小桃:“履亲王要完了?”
这么说这些人上蹿下跳的是在帮自己清除异己喽?
皇阿玛争储位那是靠本事,上辈子得了皇位那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子,这次……难不成要靠反清复明的白莲教?
好清奇的路子哟!
第389章 故国神游(50)三合一
林雨桐听弘晖说的时候都惊呆了,愣了半晌之后差点笑抽过去。十二栽的确实是有点冤!关键是,十二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绕来绕去其实是为了算计他的。他自觉他就是一王爷,白莲教要对准的必然是皇帝。事实上对方也确实是挑拨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就大意了,估计在心里还瞧不起对方,绝的这些人脑子有毛病,挑拨了皇帝跟太后的关系于大局有什么改变吗?给皇帝换个汉人娘,他就能成为汉人?能彻底的只为汉人想吗?
他当然就不会想到,这个圈子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套他在他脖子上的。
正笑着呢,德海进来了,禀报的也是昨晚的事,“这是孟桥的画像……”顺天府画出来的,很容易弄到。然后一看,果然,这模样长的确实是很有特点,黑痣,小眼睛厚嘴唇,辨识度很高。一般就是派去杀人,那也是叫个越普通的人越好,这个人是打眼就能记住的人。
德海便道:“这若是太后指使杀人,一没动机,二证据太明显。”
换言之,便是太后没理由杀人,便是杀人也不能杀的这么蠢。
所以,这就更证明太后没杀人。太后没杀人,那上窜下跳的十二才会显得更可疑。
而十二敢这么做,一是没想到这事是奔着他去的。二是他觉得他给这事留了个活扣。要么皇上认为太后杀人了,这就成功的挑拨了太后和皇上,算是给给他供药的人一个交代。要么皇上压根不认为太后杀人了,那就更简单了,只要反口来一句‘臣也不信,可若有人这么蓄意算计太后,臣又不得不谨慎’,好像是给乾隆提醒去的,话又能给兜回来。
进退都有路,所以他自信不会出事,以他现在的地位,这些事并不能动摇他。可谁知道,乾隆不动声色,先怀疑的是他。
弘历疑心重是事实。可他如今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叫他顺着你的路走的弘历了。
德海还道:“吴书来夜里出宫了,悄悄的见了傅恒。”
见傅恒了?
弘晖一叹,多少有些复杂:“履亲王——完了!”
汲汲营营一辈子,这幕落得有些荒诞了。
林雨桐点头,若是别人去查,十二还有转圜的可能。可偏偏查他的是傅恒。一直以来,十二和富察家绑的太紧密了。雍正朝的时候,傅恒家在弘历跟前的地位,那是要比十二这个皇叔退后一步的。可如今,富察家早就不是履亲王能如何的了?论起信重,弘历对傅恒乃至整个富察家的信重都要比对十二大的多。交代傅恒去查去办,就是要叫傅恒自查,给傅恒机会,看看富察家有没有什么人牵扯到什么样的事里去。
傅恒恨不能摘清楚自家嫌疑,跟十二彻底的脱钩才好。要他为十二说话?绝无可能!别人能说,只他们作为‘自家人’瓜田李下的,万万不能说。
本来该敷衍的事,傅恒却得十二分用心。越是查的狠,才越是显得富察家忠。
况且,十二老了。不是不可替代的了。富察家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明显跟老圣人这边不对付的人耗费心神了。如此,只会把富察家往深渊里拖。
这事看起来颇有戏剧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就各方作用之下,十二最后的结局便是以圈禁,这还得是他识时务。
如此,也好!林雨桐忍此人很久了!
十二有人料理,剩下的事她不需要关注,。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件事往下挖的深了,到底会牵扯出什么来。白莲教那些二杆子,有时候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的脑回路一般人琢磨不透。
林雨桐吩咐德海:“若是端柔公主再要求出去,你就叫她出去。”说着就又取出一个盒子,“想办法把这个盒子里的药给十二爷府上送去吧。”先稳住十二再说。
德海领命去了,林雨桐又打发人,把那个小桃给送进宫给佟氏了。佟氏知道深浅,而小桃完全则不知道。况且,宫里必然还有白莲教的人,佟氏身边正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手。若没有白莲教的威胁在,她信佟氏的脑子,对方知道怎么权衡利弊,更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比把小桃这么个炮仗放在身边好。
果然,佟氏差点被小桃气死,“你掺和那些事做什么?”
小桃不知所措,“姐姐,若是小主子出头了,姐姐日子才会好过。我只是想帮帮姐姐,只有姐姐出头了,我才能跟姐姐在一起。要不然,这深宫之中,您的日子该多难熬呀!”
谁告诉你我现在的日子难熬了?愚蠢!
佟氏闭了闭眼睛,到底是压下了脾气,站起来思量了片刻,便立马道:“走!跟我去园子里转转。”
啊?哦!
住在园子里,梅园里花儿开的正好。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在一点一点的整理花枝,佟氏慢悠悠的走过去,似在赏花,好容易选了一枝,便靠近老太监一些吩咐道:“给我剪几枝花儿,我回去茶瓶。”
老太监应着,“贵人要哪一枝?”
佟氏上前,好似挑挑拣拣,距离近了能听见她说:“事情到了端柔公主那里,就是尽头。请给家里传信儿,那个李冬安未必没有反水的可能。长公主的垂青,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今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此人得除掉,凡是参与过跟履亲王府一事的,都不要留。要做便要做的干净一些,千万不要留下后患。”
老太监手一顿,看向佟氏。
佟氏把玩着花枝,“小寇子我会调拨到身边……公公,那孩子是你带大的,说是干儿子,可与亲生的没有不同。那孩子老实,你也护不住,总也被欺负,您也心疼不是?别管外面的人给你什么承诺,你得先叫自己个过的好,护住能护的人才最实在。躲在暗处好似自己是个人物,可您自己个知道,犹如耗子一般钻来钻去的,您身边的人跟着得利了吗?便是您自己,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没一天得闲的。给宫里干活是累,给外面干活又得担风险,您说,您到底是图什么?我也知道,若不是心里还有点念想,觉得自己在教里还有些价值,早撑不下去的。但最初你入教,难道不是指望自己能因此而过的好些?”
老太监怔怔不言。
佟氏点了点选出来的花枝,“就这一枝了。”她言语坦率,“这里就咱们三人,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求的就是活下去,且活的好。别管这宫里谁为王谁为皇,我求得就是自己得自保之力。而你们跟着我,才算真是的进可攻退可守。因此,公公,别人死活跟您没关系。就像是您在宫里有个好歹,外面的人一样使不上力是一样的。我有借助你的地方……”那是因为外面那些人知道我的老底,我不敢跟他们撕破脸,“但是在宫里,你有借助我的地方。他们若做主导,咱们就是棋子。可这宫里他们看不见,往往他们一个蠢事一句蠢话或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咱们都得跟着陪葬。他们跑得了,而咱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因而我就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是主导呢?与其我们用我们的命去换来别人的好日子,那倒不如我们用别人的命来换我们的好日子。”
这话一出,老太监浑浊的眼睛蓦地一亮,“我们?”
“对,我们。”佟氏笑道,“外面那么多人手,我们不能由着他们摆布,要摆布,也得是咱们摆布他们为咱们所用。难道公公在宫里大半辈子,所见的勾心斗角,还比不上江湖莽汉?”
不是!当然不是!
“外面那些人跟履亲王府接触,只要朝廷去查就肯定有迹可循。查到你身上是迟早的事,查到你就保不住我。我有事,小主子就清白不了。不管是于公于私,只有他们死了,才能保存最重要的一部分。而这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你,就是我,就是小主子。所谋的本就是大事,成大事哪有不牺牲的道理?”说着,就带着几分蛊惑的语气,“只要牺牲的不是你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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