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现在天也黑了,你们睡下之后,可千万别出门啊。就算听到了什么声音,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明面上,他是在警告阮觅等人。
可细细一琢磨,便会发现,他似乎用这句话告诉他们。
沽源村的夜晚,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难道是额外提供的线索?
仅是眨眼间,阮觅便想了许多。动作上丝毫不慢,向着老者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告知。”
老者满意地看着她,口中重复几句,“好好睡,好好睡。”
随后便离开了。
房间是一人一间,可众人进了自己房中后,没待一会儿,都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出来,敲响了另一间房的门。
那间房间,自然是阮觅的。
她刚迎了一个人进去,关上门,还没坐回去,便再次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于是她只得再次转身开门。
当最后一个人也来进来了,十个人便将这间小小的房间挤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除了少数一两个不在状态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对于别的人竟然也出现在这里感到不满。
时下女子闺阁从不让男子进入,虽说这间房间阮觅才刚住进来。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女子房间了。外男进来实在不合适。
于是那几人坐在房间里,眼神都略待谴责看着身边的人,好似非常不赞成对方来这里的行为。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大部分都是心性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年人,蓦地来到女子房间有些紧张也是自然的。
魏驿蔺神色温和,可从他研究烛灯不眨眼的动作上,不难看出他此时的不自在。
柳十令更是如此,眼尾再次晕开一片旖旎的红。
倒是殷如意,嘴角下压,满脸的不高兴。好似进入这个房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看他完全僵直的背,便能发现这人此时真正的心情。
陈章京与崔颜都是垂眸不语,白颂同江连年则是眼神好奇左看右看。
与江连年单纯好奇这间房与自己那间房的差异不同,白颂打量这间房是肆无忌惮的。
在发现这间房完全没有沾染上阮觅的气息后,便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懒懒盯着阮觅。
似乎这间房间里,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也就只有阮觅了。
“东西都带好了?”阮觅无视白颂,也没问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跑过到自己房间来了,只问他们准备好没有。
九人齐齐点头。
阮觅才道:“那走吧。”
她给自己床上塞了两个枕头,将灯吹灭后。小心出了门,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夜晚的沽源村寂静,冷清,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顺着记忆中的路,他们很快来到山丘附近。
茂盛的荆棘将山丘围了起来,再往里面一点是枝叶叠合的绿樟,形成一堵坚实的墙,阻挡了所有想要进入里面的人。
而唯一的入口处,此时正亮着灯。
四五盏油灯高高悬挂起来,将入口的每一个地方都照的清清楚楚。
还好守在那儿的只有一个人。
阮觅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小心晃了晃,随后往手帕上倒去。
乳白色的液体瞬间没入手帕,消失不见。
她将手帕交给陈章京,陈章京脚步很轻地走近那个守夜人,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很快就把手帕捂在了对方的口鼻上。
那人还没开始挣扎,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一秒就闭上眼软下身体睡着了。
陈章京将他放好,做出个正在睡懒觉的姿势才离开。
低声道:“走。”
几人迅速走过来,越过睡过去的守夜人,上了山丘。
那药是曹雪冉在旁人买干粮的时候,去了一家熟悉的铺子买的。有轻微的致幻效果,一吸入,就会陷入昏睡,甚至产生是自己太困了才会睡着的错觉。
别人一喊,也会立马醒过来。
完全看不出来中药的痕迹。
上了山丘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就点燃火折子,而是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阮觅小心地抬起腿,却不想面前有个高至小腿的东西,突然将她绊倒。
瞬息间,她立马双手护住头,尽量避免伤到重要的地方。同时还闭紧嘴,以免发出声响引来山下人的注意。
黑暗中很难有人能注意到这里,阮觅也没想过真的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只是在她已经感受到了泥土腥湿的气息后,突然有个人揽住了她。
抱着她就地一滚,整个人给她当了垫背。
这点声响不算大,但身边的人自然是听得见的。
此地离着入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加上有荆棘群和绿樟的保护,就算点起火折子也不会被发现。
他们本是打算再往前一些距离再点燃,可这会儿显然已经需要火折子了。众人便没有再磨蹭,立马拿出了火折子。
一团团的小小火光亮起。
阮觅借着光看清楚自己身下的人,是崔颜。
他手还放在阮觅的后颈处,冰冷的指腹落在温热肌肤上,存在感很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着阮觅,像是在仔细看她有没有受伤。
阮觅摇摇头,打算从他身上起来。
但是刚抬起眸子,便呼吸屏住。
坟墓。
目光所及之处,净是坟墓。
仅仅是火光照耀的这小片地方,便有六七座。
崭新的,或是拦腰折断的,无一不说明着这是个什么地方。
沽源村里,被当作线索的所谓最高的山丘,竟然是一座坟墓山。
阮觅怔了片刻,神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小心从崔颜身上起来,也打开了自己的火折子。
如果说这座山丘上全是坟墓的话,就只能从这些墓碑上找线索了。
她很冷静地看向众人,想了想,问道:“害怕吗?”
不管男女,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不能强逼着对方去适应。
还好,在场的人都算是胆子比较大的。听到阮觅的问话后都摇了摇头。
“那好,都打开自己的火折子,看看墓碑上的名字,或者生平。注意不要和旁人离得太远。”
如今只能这样做了,于是十个人很快散开,正好是一转头就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距离。
阮觅一只手捂着火折子聚拢光源,凑近墓碑。
上面的名字很奇怪。
不是像张三李四这样的姓加名,也不是古时女子墓碑上的张氏李氏。
而是先写了个年份,后面加了个明显是男子的名字,最后末尾处,缀了个钱数。
像阮觅现在看的这个,便是“大成八十七年,屠松,九两八。”
下面一个,依旧是这样的格式。
“大成九十一年,钱立业,三十二两。”
“大成八十八年,杨荣,六两七。”
“大成……”
阮觅越看越快,后面的格式依旧是一模一样。
像是记载着某些年代,埋葬在这里的人价值几何。
她嘴角紧紧抿着,不再像先前那样疯狂地察看着墓碑上的字。或许也是知道,就算再看下去,也是差不离的内容。
只是,这些墓碑上的名字,为何都是男子?
就像今日在沽源村中看到的那样,除了马蕊之女与她女儿,再也没有见过旁的女子的身影。
这个村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阮觅站在墓碑前不动,手中的火折子在风中闪烁。她似乎是累了,又似乎是心神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看着便好像是心情有些低落。
魏驿蔺看了她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阮姑娘?”他低声喊她。
在阮觅转过头看过来的时候,笑着问:“可是火折子不够亮?”
也没有问刚才在想什么,而是提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瞬间让阮觅从刚才有些抑郁的想法中抽身出来。
她看了看魏驿蔺的火折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还没用眼神表达自己的问号,殷如意便走过来了。
他最近就像是只护崽的母鸡,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崽子——阮觅。一旦有人靠近,他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立马赶过去,张牙舞爪地将靠近的人逼退。
此时也一样,魏驿蔺刚隐晦地表示想把自己的火折子给阮觅,他就赶过来,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火折子塞在了阮觅手中。
然后一脸高冷地直视魏驿蔺。
仿佛在说,有多远就滚多远。
相处数日,魏驿蔺对殷如意这张臭脸已经有了免疫力了,他幽幽叹了口气。
“原来我是这般的讨人嫌,我走就是了。你不要这么生气,免得吓到阮姑娘。”
殷如意额角青筋暴起。但那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殷如意就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