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只是这两人除了眉眼,其余地方就真的完全没有相像之处了。
失去兴趣后阮觅不再看他,而是继续瞅着另一边。
又等了一会儿,段意英再次从东房过来。
这场及笄礼也逐渐到了尾声。
观礼者们一直安静地看着堂室。
这是应有的礼仪,也是对这场及笄礼的重视。
这一回,段意英穿着一身黑底红边的衣裳,上面用金线绣了花鸟虫鱼缠枝果卉。走路时偶尔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听说那是请了百位锦州的绣娘,花了上白天的时间才制成这件广袖黑底金纹制式曲裾。
一头乌黑的秀发没有像往常那般高高束起,而是盘了个发髻,先前的钗冠都卸了下来。
她一改往常的不耐与毛糙,沉稳地,一步步走过去。
此时站在段意英面前的,是王氏的那位当家主母。不管是当年未出阁的时候,还是如今嫁作人妇,都是人人羡慕的人物。
她站在那儿,微笑看着段意英。
小丫鬟托着木盘,红色绸缎上静静躺着一支镶玉金簪。
当这位王夫人将簪子拿起来的时候,众人中传来一点低低的惊叹。
虽说这种时候不该出声,可还是有人瞧见那支簪子后忍不住低声道:“那好像是太后当年及笄礼时用过的簪子,听闻许久之前就收起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不光是陛下,连太后都极为看重顺郡王啊。”
“确实。”
此回段意英的及笄礼,不管是从担任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的那些夫人来看,还是从挽发的那支簪子上看,都显示着顺郡王府对段意英的宠爱。
由这位王氏的当家主母念完最后一句祝词,段意英的笄礼便圆满结束。
想着段意英这会儿应该忙得晕头转向了,阮觅便只留下了自己的贺礼打算离开了。
翠莺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她,头上有了一层的汗。
如今阮觅身边有朱雀卫,翠莺却还是习惯性地担心她出事。
一发现人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就焦急地四处寻找。
这会儿看见崔颜,她才恍然想起阮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需要她时时刻刻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儿了。
在和阮觅只隔了几个人的时候,翠莺忽地放慢脚步,最后停在那儿。
还是阮觅左顾右盼的时候看到了她,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挥手。
“我在这儿呢!翠莺——”
心情好的时候,声音就喜欢故意这样拖得绵长。
翠莺回过神来,刚刚觉得有些找不到着落点的心又回了原处,踏实落地。
板着脸走过去,口气生硬道:“方才我不在,有没有被谁欺负了?”
“没有!”阮觅回答得非常快,还眉飞色舞地给她描绘方才看到的及笄礼过程。
要是这会儿她能站起来,大概就要自己亲自上阵,给翠莺表演一下那及笄的流程是多么的复杂了。
“你说这么多,明年不就到你自己了?”
翠莺回她一句,又朝崔颜道了声谢。随后接替他的位置,慢慢推着阮觅往前走。
一说到明年的及笄礼,阮觅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褪去,变得同往常一样,甚至有些无聊。
“明年啊,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翠莺的死亡凝视吓得自动噤声。
崔颜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只是听到阮觅的及笄礼时,动作顿了一下。
……
这场让人艳羡的及笄礼在鳞京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谈论了好几日。
而一些自认为有便宜可占的人,打着各种旗号整日拜访顺郡王府。
今日是自己这个远方侄子,明日是自己那个外甥,各个都说得天花乱坠,绝世无双。
顺郡王妃确实急着给段意英挑人家,可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一听完那些人不靠谱的话,立马黑着脸把人赶出去。
但尽管是这样,段意英耳边也没能得到清净。
自己上门想占便宜的人不靠谱,可顺郡王妃的人脉可是有不少呢。
一沓的画像被送到段意英面前,顺郡王妃命令她一定要在今日看完这些,不然就不能出门。
这简直是把当年逼她学习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段意英感到非常绝望,连忙派了自己的亲信丫鬟去将阮觅同曹雪冉请过来救命。
避开顺郡王妃后,阮觅同曹雪冉悄悄来到段意英房内,一起看那些个画像。
阮觅看了几张,讪讪放下手。
“怎么了?”段意英瘫在榻上,有气无力问道。
阮觅要面子,不肯说自己看这些画像压根看不出来谁是谁。
只严肃地咳了咳,“看这些画像有什么用?还不如看看真人怎么样。顺带着瞧瞧这人有没有什么品行不端的地方。”
软榻上,段意英一个打挺坐起身来。
“说的不错。”
……
于是,半刻钟之后。
阮觅就被段意英同曹雪冉推出了顺郡王府,来到了那张画像上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贺氏嫡次子贺东深经常来的一处茶馆。
上楼的时候,阮觅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在这两个人面前,她一个弱女子,即使猜到了,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意英一把将自己抱起来,随后曹雪冉笑着搬起她的轮椅。就这样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走上了二楼。
阮觅:累觉不爱,再见。
养了这么多时日的伤,离开轮椅走两步其实也没什么。
但不管是翠莺,还是段意英,都不愿意让她自己下来走。
总觉得她一下来,腿上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就会裂开。
所以最近段意英同曹雪冉也玩这种游戏玩上瘾了。
一个人抱着阮觅,一个人般轮椅,跟一家三口,爹妈带着行动不便的小孩似的。她们俩完全沉浸在爱护女儿的这个角色里去了。
上了二楼雅间,阮觅终于坐回了自己熟悉的轮椅上。
一脸的了无生趣。
这个茶馆的雅间是靠着栏杆,想要看一楼,可以将帘子拉上去。
顺郡王妃的那沓画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上面不仅画了人家的画像,后面还写了长长一大段信息。
连那个贺东深每日都要来这家茶馆喝茶都写上去了。
楼下有个唱曲儿的姑娘,听口音似乎是南边人。一开口就是温软绵长,听得人骨头都有些酥。叫人仿佛瞧见了那南边烟雨朦胧的景象。
阮觅听着,悄悄把帘子拉开一点,看到了那姑娘。
头上簪了朵染青小花,面庞白皙,五官秀丽。
她小小的唇一张一合,婉转浓温的调子便在茶馆中回荡。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轻缓拿捏得很好,气息不乱。阮觅听着有些意思,双手搭在下巴下眯起眼。
随着楼下的曲儿,阮觅口中也哼起自己刚才记住的一点调子来。
下一秒就被段意英打断。
“你可闭嘴吧你。”她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会伤害到阮觅的自信心,连忙去捂住她的嘴。
“就让我好好听个曲儿吧!”
阮觅委屈,但是阮觅不说。
她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随后失落地往自己的轮椅里缩了缩,连嘴都抿得紧紧的。
像是害怕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还慌忙转过头去看楼下,企图掩盖住自己的伤心。
刚刚还觉得自己很冷酷的段意英,一下子就僵住了。
虽然经常被阮觅这样戏耍,可是每回看见阮觅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伤心神色,她立马就会相信。
简直是回回上当。
但阮觅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把自己放在心上罢了,所以后来也很少这样逗她。
但是这回见段意英有些提不起劲来,她就故技重施了。
倒不是真被那些话伤了心。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唱曲儿虽然称不上烂,但也只是个中上水平罢了,确实比不得下面的那位姑娘。
在段意英纠结于该怎么哄好阮觅,而没空去想别的事情时。阮觅随便看了楼下那些人一眼。
倒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个坐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好像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唱曲儿的姑娘啊。
瞧那眼睛眨都不眨的样子,阮觅敢用自己唱歌的水平担保,这人一定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