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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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回摊牌后,阮觅夜间回阮家也不用遮遮掩掩了。阮奉先现在还不敢跟她撕破脸皮,对于这些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发生过,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慈父的样子。
不过阮觅很清楚这人的本性,一直都没有放松。
她还密切注意着阮珏那边的动静。
说起来,当初阮珏被赶出府的时候,阮觅还送了银子过去,就是希望他能搞出点名堂,然后与阮奉先狗咬狗。
只是后面阮珏拿着那袋银子,竟然转头就去了赌场……
果然是劣性难改,就算是经历了被逐出家门这样的事,这人也毫无上进心,扶都扶不起来。
就在阮觅叹息着,觉得自己这一步棋大概是毁了的时候。阮珏在赌场里输光了银子,竟然转头借此与那赌场里的人搭上了关系,从那以后就跟着那人混了。
也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早有谋划。
阮觅听到这个消息时,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对她的利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并不会影响到她。而且只要运作得当,说不定阮奉先这一年来都不要想安宁了。
想起阮奉先,阮觅就小小翻了个白眼。
约莫是上回从阮珍珍口中听说了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在找那位“檀姑娘”。因着阮珍珍不认识人,所以阮奉先也被她带偏了,先入为主以为那是什么刚进京的权贵之女,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收获。
不过再这样找下去的话,阮奉先迟早会知道那人是梓宁大公主。
至于阮奉先找梓宁大公主做什么,阮觅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觉得终于找到机会治她了呗……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她送给某个有势力的人,然后趁机从中获利,得到个新的靠山。
想得倒是好。
阮觅盘腿坐在椅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喝她的花茶。
喝完后叫来酥春,悄悄交代她一些事情。酥春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脆爽很快就应了。
在鳞京的官员,九品及九品以上都得上早朝。寅时起床,洗漱完毕后穿戴整齐,坐上马车穿过半个鳞京抵达金水桥。在卯时齐聚在广场上排列整齐,依次进入。
阮奉先是六品,早上的时候早早起床,将自己的官服妥帖穿好,就坐上马车往金水桥那边去了。
天色朦胧,有点亮光而已。
他想着等会儿下完朝后,要如何与身边同僚说起那位“檀姑娘”的事,借机知晓那位的身份。一想到不仅能将阮觅打入谷底,自己又能从中获利,阮奉先摸着两缕胡须就颇为自得。
典型的事情还没做成,就喜欢先幻想一番的人。
街道上人少,就算有人经过,瞧见了这气派的马车与在前面一脸肃穆赶车的车夫,也都明白这是一位即将要上早朝的官员。便都纷纷退开,等着马车过去后才敢走到路上去。
阮奉先极是享受这种风光的时候,那车夫估计也与他差不多,挥了挥缰绳,马车行驶得愈发快了,显然没有将寻常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
每日都是这样,阮奉先甚至还会掀开帘子眯着眼欣赏窗外或是驻足观望,或是被他的马车吓得连连后退的百姓,心中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今日本该也与以前相差无二的。
可往前行驶一段距离后,有个人突然扑到了马车前。车夫眼急手快拉起缰绳,马儿前蹄跃起,好险不险的正好避开了那人。
阮奉先被这突然发生的意外惊到,但回过神来后很快就恼火起来。他到并不在意旁人的死活,只是他这马车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载着入朝的官员的,竟然还有人敢不长眼地往他跟前凑。
于是阮奉先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教训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没想到车夫看了会儿外面,低声道:“老爷,珏少爷在外面。”
阮珏?
阮奉先恍惚一下,好像见到这个曾经宠爱的儿子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然,他心中并没有怀念或是愧疚。
听到阮珏的名字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孽畜果然贼心不死,于是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混账想干什么?”
他走下马车,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官服。
车下围着一伙人,从穿着上看显然不是什么好货色,而马前有个人躺在地上,正抱着自己的腿哀嚎不止。
那几人见阮奉先下车了,不怀好意笑起来,“原来是一位大人,赶着上朝呢?没关系,我们兄弟也不耽误大人您的功夫,只要给个千八百两银子,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阮珏站在那人身后,此时他的模样同以前大不一样了。眼尾连着嘴角的地方一条深而长的疤痕,整个人都透着阴鸷的气息,看着阮奉先的眼神,就像是藏在暗处的蛇,找准时机就会窜出来狠狠咬阮奉先一口。
阮奉先没将阮珏放在眼里,于他而言,这仅仅只是阮珏被逐出家门后气不过想要报复罢了。不过显然,阮珏并不中用,只能耍些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于是他眼中闪过轻蔑,捋了捋胡须。
“此乃鳞京地界,可不是什么没有王法的地方。你们几个,是想当着本官的面做这等触犯我朝律法的事情?若是现在离去,我可放过你们一回。但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本官可就要赏你们板子尝尝了。”说到后面,眼神一厉,尽是威胁。
自古以来,向来是民怕官。但这几人听到阮奉先的话,看到他身上的官服,依旧笑嘻嘻的。
“阮大人不必用您那点身份来压我们兄弟几个,谁在鳞京行走身后没点势力?我们聚潜赌场,您也不去打听打听是谁罩着的。”
阮珏也阴沉沉开口道:“恐怕阮大人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不过是左右巴结,无人想搭理的落魄官员罢了。何必摆这种架子?”
一句话戳到阮奉先逆鳞处,他当即脸色一沉,一掌甩到阮珏脸上。在他看来,就算已经将阮珏逐出家门,但他仍旧是阮珏父亲,打他骂他理所当然。
可这一动手,对面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就不同意了。
“阮大人,您这就不地道了。撞了我们的人不想给银子,还反手又动了我们的人,看到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来,兄弟们,招呼招呼咱们阮大人。”
“等等,你们要干什……”
阮奉先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变成了一声惨叫。
此地并不算是官员上朝的必经之路,再加上附近那些百姓早就不满这些行驶起来肆意妄为的官员马车,便都走远了些,默默看着热闹。
于是,阮奉先在这卯时即将入朝的时候,还在金水桥之外的地方被几个混混痛殴,嚎叫不止。
其中一个对他拳打脚踢的,还是曾经被他千依百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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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觅在早上用早膳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主角倒没有指明阮奉先,而是模糊说某个去上早朝的官员,与附近的混混起了冲突,被打了一顿后混混立马跑得没影了,那位官员也因为被揍得一脸包,不得不告假回家。
翠莺今早都没有出阮家,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见传得有多快。
依着阮奉先那种死要面子的性格,估计这会儿心里已经恨死阮珏了,哪儿还分得出心神去想别的事情。
阮觅拿着包子狠狠咬了几口。
阮奉先回来的时候,竟然悄悄避开了旁人。所以到现在府里都没人清楚,那个被打的一脸包连早朝都上不了的人就是自家老爷,这样阮奉先还算抓住了最后一张遮羞布。
真是可惜……
阮觅几不可闻啧了一声。
不过想了想,阮觅还是没能克制住心里的好奇。两三口吃完一个包子,然后站起身往阮奉先的住处走去。翠莺跟在后边只觉得奇怪,老爷不是上完早朝后就去办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觅走到房外,有人拦住了她。
想必阮奉先这会儿是不想见任何人了,也是,丢了这么大的脸,怎么有脸见人?
她笑眯眯的,“你去里头说一声,说我想同他谈谈阮珏的事情。”
门口小厮犹豫一会儿,他是知道内情的人,明白自家老爷今日为何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很快就进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瓷器砸在地上“哗”地一声全碎了。
接着又是将桌上东西尽数挥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里面越闹腾,阮觅听在耳朵里就越觉得好听,这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她毫不遮掩地咧开嘴笑,满满当当的幸灾乐祸。小厮正巧打开两扇门,阮奉先坐在那儿气喘吁吁,一转头就看到阮觅那一脸笑,顿时间连手都在抖。
阮觅瞧着,还以为会他会直接气得晕过去。可等了一会儿,见阮奉先抖归抖,还是没有任何晕过去的征兆,不由得有点失望。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的,阮觅心情又好了。兴致颇浓地打量着阮奉先的脸。
原先,阮奉先留着两缕胡须,脸颊瘦削且长。就那样看着尚且算是个正常的士族老爷。
但现在那张脸实在恐怖,一边的眼眶全被打红了,嘴角青紫,连故意留着的胡须都被扯掉大半。
两边都不对称了。
阮觅没忍住,也没有忍,直接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等阮奉先气急败坏做出什么事来之前,她就慢悠悠走进去,“父亲怎的这一脸狼狈?”
阮奉先算是看清楚阮觅的看热闹的目的了,冷着脸不说话。
阮觅也不在意,又说道:“听闻兄长从家里出去后就一直待在聚潜赌场,同那些人混在一起也是为了报复父亲您。还听说,聚潜赌场身后站着的人可来头不小,要是真让兄长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呢。”
当初阮奉先将阮珏赶出家门,就是因为他觉得阮珏在觊觎家产,想害死他然后上位。现在阮珏搭上了聚潜赌场,相当于有个靠山,想做的恐怕不仅仅是像今日这样找找麻烦。
阮奉先经阮觅这么一说,脸色更难看了。
他这人疑心重,这会儿恐怕已经想出了一场权力争夺的大戏。面容因为所想之事逐渐狰狞起来,看向阮觅,“那你说怎么办?”
“福安县主那儿倒是给了些消息给我,说聚潜赌场后面那位,虽然权势极盛,但也不是没有对手的。父亲您只需要拿着他的把柄,借此登上那位的对手的门,一些问题自然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兄长也可以在您的劝导下改邪归正。”
让阮奉先忙于对付阮珏,看他还有没有功夫做别的事情。
至于阮觅口中的聚潜赌场靠山的对手,不过是随便编出来的。倒是聚潜赌场把柄不少,光是曹雪冉那边稍微透露出来的一点,就够阮奉先查许久了。
而阮奉先以后会不会因为查清楚这件事,趁机升职?这阮觅也想过。
不过聚潜赌场既然开了这么些年,那些把柄也不是什么秘辛,这么些年查的人多了去了。在阮珏和聚潜赌场那些人的阻挠下,要是阮奉先真有手段查出来,那他就不会现在还待在这个位置,看不到晋升的希望了。
阮觅笑着,低声说了几个消息,阮奉先便捋着那残缺不全的胡子,欣慰看向阮觅,“那么多个儿女里,还是觅儿你最有出息,放心,若是为父这回能顺利,好处少不了你的。”
自从上回中秋,阮奉先见识了阮觅的本性后就一直避着阮觅走,现在倒是打算友好相处了,还抛出诱饵,想要安抚阮觅。阮觅想看好戏,自然应得很好,“那便祝父亲马到功成。”
之后几天,阮奉先脸上的肿块好歹消下去一点儿,他为了尽快找到聚潜赌场的把柄,遮掩着脸就出去了。忙得早出晚归,还真忘了之前的打算,也没有再去找那个“檀姑娘”。
接下来就还剩下阮珍珍的事要解决一下。
阮觅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突然想到了梓宁大公主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我还回来找你的。”
不由得捂着脸哀叹一声。
翠莺正在整理房间,看见个小盒子,也想起来自己先前忘记同阮觅说的事情。
“中秋那日晚上,你回来得有些晚了。这东西我便忘了同你说,你打开看看吧,送的人说你打开自然就会知晓是谁送的。”
闻言,阮觅张开手指,从手指缝隙里瞄了瞄这小盒子。
看起来精致得很。
显然里面的东西价值不凡。
财迷附体,阮觅很快就放下盖在脸上的手。还拿帕子擦了擦手,免得弄脏里面的东西,很是郑重地打开盒子。
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偶娃娃,雕刻得很是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