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当夜自庄园出来,那人本说要随她一道入城,再与她细说缘由,可是到了城里,哪里还有人,她下车过后,车下早已无人。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跑了!
她好蠢,好笨,才闯了祸,放走了歹人。
这么多天了,她吃不下,睡不着,殿下,殿下肯定知道人跑了,周姐姐呢,周姐姐若是知道了,会怪她么?
简青竹暗暗叹气,今日若不是提前应下了,她根本不敢来。
常牧之凝视着简青竹变幻的神色,心知她说了谎,可是眼下什么也问不出来。
二人各怀心思,皆沉默了下来。
周妙出得门来,见到的便是静立的二人。
气氛古怪。
她露出个笑道:“青竹,常公子,久等了。”
简青竹听到她的声音,适才抬起头来,只见周妙今日披了一件红色斗篷,头上依旧戴着雪白的帷帽,衣裙淡蓝,手中却提着一盏蜻蜓形制的灯笼,蜻蜓腹中荧光幽亮。
她紧张地开口唤道:“周,周姐姐。”
常牧之微微一揖:“周姑娘。”
周妙笑道:“不必客气了,我们走罢,李小将军还在谯楼处等我们呢。”
去的路上,简青竹心慌慌地,既想向周妙坦白,又不敢坦白,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蜻蜓灯好别致,是周姐姐亲手做得么?”
周妙默然片刻,道:“是我做的。”大部分是我做的。
简青竹笑了笑,却没接话。
周妙见她两手空空,提议道:“待会儿要是见到有趣的灯笼,你也可以买一盏,天黑过后,满城灯火才是漂亮呢。”
“嗯。”简青竹点了点头。
谯楼不远,还未走近,周妙抬眼便看见了李权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白袍,外罩雨过天青色大氅,看上去,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周妙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李权见到三人,快步而来,先道:“常公子,简大夫别来无恙。”又转而看向周妙,笑道:“周姑娘。”
周妙“嗯”了一声,听其余三人简短地寒暄了一会儿。
她仰头看了看天边,那一道金色的云边将灭未灭。
李权问她道:“南市多是商户,北市多是百戏,你想去何处?”
话音落下,简青竹也扭头望着她。
周妙虽然想尽快甩开简青竹和常牧之二人,但在此之前,她有必要把二人引去百戏台,达成剧情。
“去北市吧,还没见过百戏呢。”
百戏包罗万象,歌舞杂耍评说,应有尽有。
一到北市,周妙在百戏台上真见到了吞刀吐火的幻术。
台上的大汉饮一口烈酒,张口一吹,高举的木柱尽头遽然成火。
众人拍手叫好。
周妙仰着脖子去看,烈烈火光的另一头,她看见了李佑白。
百戏台是个圆台,四周又设露台,珠帘成串,李佑白坐于金轮车中,由陈风推入了一间露台。
周妙虽然心痒地想看一看待会儿的修罗场,但毕竟人生大事要紧。
趁简青竹和常牧之专注地观那吞刀吐火,周妙悄然后退半步,行到李权身侧,低声说:“李小将军,不如我们去别处?”
第55章
待李佑白坐定, 陈风撩帘而望,百戏台上已换了新人上台口中吞下一柄银刀,陈风见怪不怪, 目光扫过台下,眼尖地认出了简青竹。
今日周姑娘便是与简青竹相约出了门。
他笑道:“殿下,奴瞧见简大夫了,在台下东角。”
李佑白顺势望去, 她身侧立着一个男子。朝议郎常牧之, 并非周妙。
李佑白左右而顾, 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将转身,离开百戏台,往外。
李权。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郎, 虽然看不见她的面目, 但是李佑白认得她身上披着的殷红斗篷,更何况,她手中还提着那一盏莹莹发亮的蜻蜓灯。
周妙。
为何周妙会与李权一道?碰巧遇上的么?
李佑白转念忽而想到, 从前龙舟盛会之时,李权也曾与周妙同游。
他心头鼓噪, 顿时没了观戏的兴致,正欲唤陈风推他下得露台,忽见一个脸熟的仆从掀帘而入, 拜道:“殿下高公子求见。”
“高攀?”李佑白冷声道, “今日无暇, 不见。”
不料, 那仆从躬身道:“回殿下, 不是高攀公子, 是高长史高恭大人。”
高恭竟已从锦州回来了。
李佑白按捺住复杂心绪, 道:“让他进来罢。”
不过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李佑白再回头望向百戏台下,却已不见李权和周妙二人的身影。
北市之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周妙提着灯,一路往南,与李权往人烟略略少一些的湖畔而去。
两人步速稍快,李权是因为腿长,而周妙则是有些紧张。
她一边走,一边打着腹稿,待会儿要如何说,如何做等云云。
眼看湖泊遥遥可见,路上的行人多是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
“公子,此灯赠你,盼你来年高中。”
周妙循声望去,身侧不远处正是一对青年人,女郎面色通红地将手中的橘灯捧到了男子眼前。
而那男子表情羞涩,双手接了过来:“多,多谢姑娘。”
周妙瞧得入神,脚下不停,却冷不丁地撞上了李权的后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停下了脚步。
周妙连忙退了半步,先去检查手里的灯有没有撞坏,好在灯光幽亮,安然无恙。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语含歉意道:“抱歉,没留意到你停下来了。”
李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一对男女,又望了望周妙手中的灯,露齿笑道:“周姑娘引我来此,也是要将此灯赠予我么?”
李权能猜到,周妙一点也不奇怪。
她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既提了灯来,又借口说百戏台人太多,往湖畔而来。
见李权面目含笑,周妙也不扭捏,将手中的蜻蜓灯抬高了一些,笑道:“正是,此灯予你,盼春日与你同行。”
李权朗声一笑:“周姑娘愿意与我同往池州去?”
周妙点点头:“倘若李小将军还没改主意的话,我便与你同去池州。”
二人虽未道破婚事,可是说的便是婚事。
李权伸手接过灯:“我自然没有改主意,周姑娘把灯予我,往后也不能再改主意了。”
周妙心头大石落地,道:“一言为定。”
接下来,她便只等固远侯府与周家议亲,若无意外,春日她便可往南而行,远离主线剧情。
阿弥陀佛。
城中谯楼锣响七声,戌时已至。
高恭说罢锦州见闻,见李佑白神色淡然,转而又道:“殿下要寻的孙氏,某已寻到,如今安置在城中,那人改姓了鲁,因而颇费了一番功夫。”
李佑白问道:“她可有何古怪?”
高恭颔首,答道:“鲁氏现今年岁已高,人像是有些疯癫,时而手舞足蹈,时而不言不语,不知是何缘故。”
果真蹊跷。
李佑白道:“寻几位大夫暗中医治,照料几日我再寻人去看。”
高恭称是,口中却问:“殿下说的是简医女么?”
高恭身在锦州,自然晓得蒋冲先前寻的人是简青松,而殿下身边的是简青竹。
李佑白点头,道:“正是她。”说着,他才台下望去,简青竹与常牧之尚在观那台上的“划地成川”。
他沉吟片刻,问高恭道:“还有别的事么?”
高恭了然道:“无别事了,某告退了。”
高恭一走,李佑白便沉声对陈风道:“将简大夫请上来。”
简青竹听说李佑白要见她,登时吓得腿软,扯着常牧之的袖袍不放,苦着脸道:“常哥哥能与我同去么?”
常牧之为难地望了一眼面前的仆从:“常某欲拜见殿下。”
仆从先去通报。
李佑白应了他。
转眼常牧之与简青竹二人被请上了露台。
李佑白口中说的却是鲁氏的病症。
简青竹既惊又喜,惊的是二哥为何在找此人,喜的是殿下没提庄子里跑了的那人。
她思索须臾,“痴症或有许多缘故,得等到我见到她才能判断。”她面露急切地说,“既然二哥一直苦苦找她,我一定尽力将她医好。”
常牧之却在一侧听得心惊,此事非同小可,他不知为何李佑白竟允了他来。
他当然不会背弃简青竹,只是李佑白是信他?还是在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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