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周妙心道不好,退不得,进不得,在廊桥上站定。
李佑廉疾奔而来,跑得袍角翻飞。
周妙屈膝拜道:“见过庆王殿下。”
李佑廉眸中一亮,嘟嘴道:“本王认得你。”又细看了看她的腰带,“你怎么成了茶女?”
周妙唇边挂着一抹微笑,只答前半句:“庆王好记性。”
李佑廉四下张望,问道:“我大哥哥呢?听说他又回来了,在殿中么?”
周妙答道:“殿下眼下不在。”
李佑廉追问道:“他去哪里了?”顿了顿,又说,“他又不能走路,走不远的。”
周妙如实答道:“殿下去了宝华殿。”
李佑廉的小脸皱了起来:“大哥哥去见了父皇?”
说罢,他转身便往留青宫外去,“我倒要去瞧瞧!”
他脚下飞快,经过跪着的小豆子时,嚷道:“还趴着干嘛,起来了,本王不滚球了,往宝华殿去。”
小豆子立即起身,周妙这才看见他的白袍角下乌黑一大片,不知是在地上爬了多久,而他起身后扭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她,才弯腰追随庆王而去。
宝华殿上,早朝已散,可青砖之上还跪着形单影只的礼部孟侍郎。
李元盛昨夜和丽嫔闹了半宿,今日还上了朝,太阳穴又酸又涨,他的语调比平日更为汹汹,不耐到了极点:“孟侍郎还有话说?”
孟侍郎额头的冷汗渐渐浸湿了黑帽沿。
他跪在地上,只觉青砖的凉气像是一丝丝地往上窜,让他遍体生寒。
事到如今,再抵赖亦是无用了。
为何天鸣寺中的泥佛里真有金?他不是已经先让人将泥佛调了包么?
是曹来故意害他么?曹来当日急来投奔,说鬻官一事败露,孟仲元在宫中,天鸣寺的泥佛尚未惊动,定要先调换了泥佛,查无对证,躲过此劫。
是以,他连夜派人去了天鸣寺,将那尊泥佛调换了。
为何还会有金藏于腹中?
但眼下曹来死了,竟死在了将军府的大火里,死无对证,他再如何辩,皇帝都不可能信了。
李佑白火中取信的那一封书信,平白烧了半页,信中只有他,而孟仲元的印鉴早已烧得无影无踪。
孟侍郎头昏脑胀地想着,就算此时此刻他再攀扯孟仲元,又有什么用呢。
他垂低了头,余光瞄见一侧坐于木轮车中的李佑白。
他既得了书信,为何又等了这么久才交给皇帝?
将军府的大火也甚是蹊跷,若说是曹来一意孤行,可既然泥佛都调了包,再取信笺有何意义?
除非,除非他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孟侍郎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李佑白早就换走了藏金的泥佛,只等他调包之后,再于将军府大火前换回来。
一念至此,孟侍郎脸色惨白,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李元盛见他沉默,烦闷地摆摆手道:“七年间,六万九千两银,孟侍郎好胆识,好手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孟侍郎心下大骇,叩首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下狱。”
孟侍郎忽地抬头,死死瞪向孟仲元,却见他垂首立在皇帝身侧,不言不语,耳边却又听李元盛道:“罪臣孟氏,男丁流放,女丁入奴籍。”
下狱?流放?
孟侍郎正欲说话,一左一右两个侍卫上前牢牢地钳制住了他,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他呜咽了两声,便被拖出了宝华殿。
李元盛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凝视着李佑白道:“此事既了了,你下去罢。”
李佑白道:“谢父皇。”
李元盛侧眼,忽而望向孟仲元,道:“仲元,送一送大殿下。”
孟仲元垂首称“是”。
他步下玉阶,顶替了陈风的位置,将李佑白推出了宝华殿。
直到送到殿前宽阔的白玉步道前,他才松开了手,浅笑道:“大殿下珍重,老奴告退了。”
“孟公公有劳了。”李佑白也笑道。
孟仲元转身而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的脚步将踏进宝华殿,却见李元盛已从高台走下,近在眼前,孟仲元忙半跪,道:“陛下有何吩咐。”
猝不及防地,李元盛却抬脚朝他的心窝子狠狠踹去。
“混账东西!”
孟仲元被他踹翻在地,跟随李元盛多年,这可不是第一回 了,但是他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可再经不起这么一踹,当下急喘了两声,伏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第62章
就算信纸烧了半页, 就算没有他的印鉴,皇帝如何认不出他的字迹。
孟仲元栽了个大跟头,趴在地上依旧头晕目眩。
李佑白说密信是有人寄到将军府, 连曹来都不曾提,更没说是他的印鉴。
可是他越是不提,皇帝越是猜忌。
孟仲元从前卖官,后又领人征铁课, 本是替李元盛弄金银。
削藩, 血洗了宗室, 也空了国库。
李元盛有那么几年,颇为醉心于敛财。
孟仲元虽是他的奴才,但是奴才也心大了。
好在六万九千两银不算什么。
“老奴知错, 陛下恕罪。”
李元盛鼻腔喷出一口恶气, 道:“朕纵着你,宠着你,是觉得你可堪一用, 这么多年你长了本事,连胆子也大了。”
李元盛抬脚, 朝着孟仲元的肩膀又是一蹬,孟仲元身子晃了晃,在地上趴稳了。
耳边却听李元盛的声音缓缓问:“仲元是不是老了?”
孟仲元赶紧说:“奴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元盛抬脚又是一蹬, 猛地蹬到了孟仲元的右耳。
孟仲元只觉耳中嗡嗡大响, 却忽听殿外传来一声哭腔:“父皇, 父皇为何要打孟公公?”
正是庆王李佑廉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走到了殿门外, 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珠。
李元盛皱了皱眉头, 却放下了脚。
庆王只有六岁, 他鲜少对他疾言厉色。
“你来做什么?”
李佑廉跑进殿,先是一拜,继而扑到了李元盛脚边,哭哭啼啼道:“阿果害怕,父皇不要再打孟公公了。”
李元盛心烦地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摆手对孟仲元道:“你滚罢。”
孟仲元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待他一瘸一拐地出了宝华殿,李佑廉才抬头抹了眼泪。
见李元盛按住额头,他乖巧问道:“父皇可是头疼,要不阿果替父皇揉揉?”
李元盛笑了一声,又问:“阿果来宝华殿做什么?”
李佑廉眼珠一转,答道:“儿臣来找大哥哥。”
李元盛眉头蹙紧:“他已回留青宫了。”说着,便要往后殿而去。
李佑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紧随其后,眼巴巴问道:“父皇要去哪里,父皇不陪陪阿果么?”
李元盛顿住脚步,早已没了看奏章的兴致,索性道:“阿果今日想做什么?”
李佑廉露齿笑道:“阿果想去碧落殿,那里有桃树,儿臣想吃桃子。”
李元盛点着他的额头,道:“春日哪里会结桃子?”
李佑廉吐了吐舌头,继而揪住李元盛垂下的大袖,胡搅蛮缠道:“那阿果要去看桃花。”
是有几日没去碧落殿看娴妃了,李元盛轻抚过跳动的额角,应了下来。
*
日影当空,典茶司的人刚刚送来装有泉水的陶罐,周妙便听宫人说李佑白回来了。
她立即另起泥炉又煮了茶,端了茶瓯进殿。
李佑白脑中先前的思绪戛然而止,只见周妙轻手轻脚地将茶瓯摆到了他的右手边。
周妙抬头察觉到李佑白的视线,露出个笑道:“殿下伤了手,需得小心些,别沾了茶水。”说罢,便要往外退去。
李佑白心念微动,叫住了她:“周妙。”
周妙不明所以地顿住了脚步,疑惑地望向他:“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佑白只问:“你为何以为我厌恶你?”
周妙被他问得一懵,适才想起来,之前她似乎是这么说过。
她垂眼道:“我当初确实以池州的说辞骗了殿下。”
李佑白又问:“还有呢?”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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