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能容纳许多人口的地方,古人早已经选过了。所以在原本的大城池中选择都城,基本不会有错,顶多考虑气候和地形变化问题。
濠州正好地处丘陵地带,以现在的科技,建城修路的原材料运输都十分困难,要整地修建城池更为困难。
后世可以用工程爆破,有各种重型机械辅助修城。这个时代就只能肩挑人抗,就算有炸药也没用。在连绵的山林中修建一座巨大的城池,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累死多少百姓。
朱元璋听后,感慨道:“明王他怎么能这样!还未登基就要成为昏君吗!”
陈标也感慨地点头:“是啊。希望明王只是一时昏了头,能及时清醒过来。”
马秀英路过,嘴角微抽,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马秀英都认为,自己丈夫是不是有些灵魂分裂的症状。
因为忠臣陈国瑞的及时劝诫,明王朱元璋放弃了在濠州建城和修建豪华陵墓的想法。
但祖先也不能怠慢。朱元璋想的是,先让陈标祭祖,然后移棺,将父母兄姐的棺木先移到应天暂时安葬。待朱元璋修好自己的陵墓后,将父母兄姐的棺木一同放入帝陵,与他共享香火祭拜。
朱元璋的祖父安葬在泗州盱眙县,即后世江苏淮安盱眙县。
从大运河西进淮河,前往濠州的时候,正好会路过盱眙。
朱元璋让陈标去查一下自家祖父的墓葬还在不在,若在,就在此地也举行一场小型的祭祖仪式,把祖父的棺木也带走,之后一同带往应天。
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葬在山沟沟里,连马车都进不去。陈标虽心疼两个弟弟,但他们身为臣子,不能慢待主公的祖父,所以他只能带着弟弟们骑马。
陈标骑半个时辰就想让弟弟们休息,哪知道弟弟们一个个精力充沛,甚至想独自骑着大马撒欢。
朱文正笑道:“两个小家伙韧性不错啊。这次回去后,把他们交给我训练。”
陈标立刻拒绝:“不行,你肯定带着他们惹事。我会让爹找个靠谱的好老师教他们。”
朱文正气得直哼哼:“小瞧我?”
陈标严肃道:“我从来不敢小瞧你惹事的本事。”
朱文正不气了:“说的也是。”
燕乾和周围偷听的文臣武将们:“……”
真不知道朱文正在得意什么。
连陈标都从小习武——虽然总有人在陈标成为武林高手的路上用溺爱为名设置障碍,陈樉和陈棡自然更不会例外。
比起对陈标的溺爱,朱元璋对这两个儿子的武艺和骑马训练严格许多。
陈标其实知道陈樉和陈棡已经能独自骑马,双腿和屁股早就已经磨出茧子,但他仍旧认为在校场和庄园骑马是一回事,在野外是另一回事,坚决不允许陈樉和陈棡单独骑马。
朱文正将此事记在心中,心想要和干爹说说,得让陈樉和陈棡脱离标儿庇佑才行。否则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保护标儿。
身为干爹的嫡子,标儿看似被娇惯溺爱,却早早上了战场。其他孩子也不能太拖标儿后腿,好歹能骑马打仗,自己建立功勋,别老巴着标儿不放。
经过艰难地跋涉,询问了许多人,陈标终于来到了朱元璋祖父的坟包处。
或许是这坟包实在是太偏僻了,居然完好无损,连坟包上的石头上都能依稀看到“朱初一”三个歪歪斜斜的字。
朱家人自己当然不识字。朱初一下葬的时候,朱家还不算太穷,天下还没有大乱,所以他们用了半篮子谷子求得村里一老书生帮忙写“墓碑”,然后朱元璋他爹朱五四亲手刻在了石头上。
虽然这老书生的字完全不值得半篮子谷子,有了这三个字,陈标不用在荒山野岭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陈标十分感激那位不知名的老书生。
找到墓葬后,陈标一行人先在附近山林安营扎寨,然后选良辰吉日祭祀起棺,将朱初一的尸骨转移到华丽棺木中。
三月北伐,三月底攻占大都;陈标在大都坐镇两月处理完杂事,回到应天已经六月底。
当陈标来到盱眙时已经七月底,正值秋雨连绵。
他们安营扎寨时,正好下了一场缠缠绵绵的秋雨。
陈标拎着想去玩水的陈樉和陈棡进大帐篷,强迫两人泡了一个热水澡,泡得两人额头微微冒汗之后,又强迫两人喝了一碗姜汤。
骑马和淋雨没让两个弟弟蔫掉,这碗难喝至极的姜汤让两人彻底蔫了。
陈标将两人塞进被窝后,才去隔壁帐篷商议祭祀的事。
参与祭祀的文臣们吵了起来,一部分以季仁寿为首,认为天降细雨是吉兆;一部分以张昶为首,认为这是凶兆。
季仁寿要求祭祀按照事先选定的吉时进行;张昶则认为应该停留在原地,等雨停。
在雨停之前,陈标应该率领众臣每日朝着上天叩拜,祈求雨停。
陈标进门时正听张昶引经据典,顿时脸皮一抽。
让自己每日淋雨跪在烂泥中叩拜?张昶你就是想方设法让我死!
陈标道:“不用争了,将这件事交给上天吧。”
季仁寿看着张昶的眼睛都要冒火光了。如果张昶再敢争下去,他就要对张昶拳头伺候,以力服人!
主公留着张昶,除了还未抓到张昶确切的马脚之外,能重要的是用张昶的学识做事。
平时张昶那点小打小闹他们没看在眼里,张昶居然想让标儿生病,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听陈标开口,季仁寿在张昶说话前抢先道:“标儿,交给上天是何意?”
陈标道:“我在主公的祖父坟前烧一点纸钱,如果纸钱能在雨中点燃,就说明祖先不介意在雨中祭祀起棺;如果不能燃,就再等等。”
陈标进帐篷后,燕乾和朱文正一人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
燕乾和朱文正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眼光让本就淋过雨的人感到一阵恶寒。
陈标道:“主公祭奠祖先所用的黄纸都是主公亲手制作,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每一盒代表主公亲自祭祀的黄纸都用蜡印封好。我现在启封,先烧一张问问祖先。”
张昶正犹豫,季仁寿皱眉道:“纸怎么能在雨中点燃?”
季仁寿如此说,张昶立刻反驳道:“主公受命于天,天自然会为主公让步!季公怎么能用俗人常理来推断主公,你是何居心!陈标,你这个建议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季仁寿拳头硬了。
你当我没读过历史典籍,不知道历史中那些超出常理的祥瑞是什么?!
第131章 争吵半天但是无用
见季仁寿和张昶还要再次争执下去,陈标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坐在了椅子上,听两人继续吵。
燕乾和朱文正捧着盒子坐在陈标左右,将刀横在腿上,暗暗将支持张昶的人的模样记在心中。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潜在的陈标的敌人。
陈标也好奇地打量那群想让自己跪在雨中泥地中的人。
他以为自己的人缘不错,没想到在场居然有近半的人嚷嚷让他出去淋雨。
有些人只是被张昶说服了,并没有故意针对陈标。他们认为祭祀就该侍天至诚,吃点小苦头理所当然。不只是陈标,他们也会跟着陈标一起跪在泥地中祈求上天。
别说这个时代,后世也一样。有的人会苛待自己去祈求老天垂怜老天不垂怜就等死,有的人把不灵验的神像推倒后自暴自弃,有的人则自强自立。
汉武帝时天命学说不过是用来甩锅的理论,西汉几个皇帝都是上天降灾送丞相祭天,丞相是高危职业。君臣用来博弈的天命学说,居然被后世一些读书人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靠意志力改变气候了。
陈标津津有味地看这场辩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默默关注他。
特别是那些说要让陈标去雨地里跪着的人,在陈标旁听后,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心虚。
如果陈标和他们争论,或许他们会越杠越厉害。但陈标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吵闹,他们看着陈标稚嫩的脸,想着陈标身上的功绩,琢磨着陈标身后的势力,有些慌了。
如果陈标因他们的建议生病甚至出事,他们这群人怕不是都要给陈标陪葬?
看看陈标身边两个武将,那眼光和要杀人似的。
在陈标兴致勃勃旁观时,在场文臣的讨论渐渐偏移了原本分庭抗争的局势。
支持季仁寿的人,仍旧坚持按照原本计划祭祀。搭个棚子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支持张昶的人,态度渐渐缓和。
他们有的说如今正是秋雨连绵之际,如果在这里空等,恐怕会耽误差事,不如写信去询问明王定夺;有的仍旧坚持祭祀,但只说祷告上天,多做一场仪式,就可以继续原本计划,不用一直等;还有的人坚持等待,但让陈标带领一群人先去濠州,留一部分人等待……
总之,坚持让陈标去淋雨的人渐渐没了,张昶再提起让陈标去淋雨的时候,他身边的人还会劝说。
“陈大公子年幼,怎么能日日淋雨?若是祭祀时出了事,且不说如何向陈将军和主公交代,这也不吉利啊。”
“没错,张公,我知你最重礼仪,但也要分情况。历朝历代祭祀,也没说让幼年皇子去淋雨。陈大公子还不是皇子。若传出去,岂不是被外人说主公故意折腾功臣?”
“不如就先试试陈大公子的法子?若能点燃纸就直接按照原定计划;若不能,就多做一场祭祀祷告上天。总不能雨不停,我们就一直等着。历代大祭也未曾有因为下雨而停下的先例。”
“这倒也是。秋雨连绵可能持续月余,虽途中会有几日停下,但那几日不一定是黄道吉日。”……
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达成了一致。
张昶独木难支,逐渐也闭上了嘴。
他想要针对陈标,又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在针对陈标。大元皇帝已经退守上都,为了帮助皇帝夺回中原,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忍辱负重,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异心。
于是张昶也只能同意同僚的看法,认可先尝试一下,不行就多加一场祭祀。
张昶在心里自我安慰,纸在雨中肯定点不燃。让朱元璋丢一点脸,再多耗费一场祭祀的钱,也算给朱元璋添麻烦。
针对陈标的计谋无法得逞,张昶便将此事搁置一边。他现在开始思索,要如何利用“朱元璋亲手做的黄纸在祭祀的时候点不燃”这件事,消除朱元璋登基的合法性。
至于黄纸点不燃是因为下雨,听到消息的人可不知道。就算有人辩解,愚民们更愿意相信耸听的危言。
季仁寿见意见渐渐统一,没人再说让陈标去淋雨,松了一口气。
他提起的这口气除了担心标儿,也是担心同僚。同僚不知道陈标是世子,若陈标淋雨出事,这里的人恐怕全部都会被暴怒的主公灭满门。
“标儿,就按照你说的做。”季仁寿擦了擦额头上吵架吵出来的汗,道,“先试试能不能在雨中点燃黄纸。”
陈标笑道:“好。辛苦季先生了。”
季仁寿摇摇头,关切道:“快去休息。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太过劳累。”
陈标乖乖点头照搬。他身后的燕乾和朱文正根本没理睬这群文臣,抱着箱子跟着陈标离开。
季仁寿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们这群人吵了许久,但吵架的只有文臣,包括在这支队伍中官职最高的朱文正在内所有将领都未曾参与。
别说一言不发,那些人甚至都没来议事帐篷。
主祭是陈标,副手是朱文正。将领们全部听从陈标和朱文正的话。或许,他们吵来吵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季公,你为何呆在这里?”一人关切道。
季仁寿摇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主持这场祭祀的是标儿。”
那人疑惑:“对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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