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北风不知要如何作答才好,心中直打鼓,甚至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楼下,连手心也渗出了湿濡来,微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晏明月越发觉得不对劲,正当她要追问时,楼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闻声看去,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王爷……”晏明月一愣,很快出声唤道,略过北风大步迎了去。
贺凛敛目一瞬,脚下步子未停,再抬眼时已是一副淡然沉静的神色,抬手拉住朝他走来的晏明月,将人往怀中揽去,沉声道:“本王不过出来片刻,怎还找了出来?”
晏明月在贺凛怀中回头看了眼北风,北风已然垂下头叫人看不见他脸上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本还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可贺凛似乎并无什么异样,反倒她这般冒冒失失找出来,显得她没见他一会便如此慌乱,叫人难为情。
“妾只是睡迷糊了罢了。”
“走吧,外头冷,先回屋。”
晏明月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乖顺地任由贺凛揽着她往屋里去,垂眼之际便没瞧见他们略过北风时,贺凛朝北风递去的一道眼神。
北风接到眼神,微微颔首,在房门关上后没多久,身子轻盈一跃,迅速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
“一群废物!”一声暴怒的呵斥声震得桌上杯中茶水微微颤动,伯西候胸膛上下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侯爷恕罪,那北渊王太过警惕,属下已是严密部署了下去,却还是叫他发现了端倪。”单膝跪在伯西候跟前的暗卫道完,又抬头禀报道,“不过此番也并非全无收获,北渊王负伤,下次出手他便没这么容易逃脱了。”
伯西候冷笑一声,眸底是阴鸷的暗影:“下次?如今已是打草惊蛇,若是叫他查到我头上,你觉得我们还能有下次?”
暗卫也意识到这一点,再次垂下头来:“侯爷说得是,那此事应当如何是好,还请侯爷明示。”
伯西候微微眯起眼来,如今他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眼前还有贺凛这块巨大的绊脚石挡在跟前,贺凛不除,他们的计谋只怕会生变故。
如今贺凛前去东岭一行,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贺凛的监视之中,若是稍稍露出马脚,亦或是叫贺凛查出些什么来,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按照叶萧的计划,将晏明月留在晏京,这样一来,要想夺得贺凛手中黑甲军的兵权那便是胜券在握,可叶萧所安排的计谋压根就没能得逞,晏明月已是在路上,就连能叫贺凛落败的把柄苏延,也一并跟了去。
今日他试图派人将苏延掳回,可显然贺凛已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况且即使抓住了苏延,若这糟老头子抵死不认,如今也无法直接逼得贺凛交出兵权。
既然如此,看来得找别的法子入手了。
伯西候神色一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来,低低在唇边道:“晏明月,那便从这碍事的女人的下手。”
暗卫一愣,很快又道:“此事可要先告知于君衍侯吗,君衍侯此前下令,切不可伤了……”
“不必了。”伯西候冷声打断道,“若非他手下留情,晏明月早就留于晏京了,如今人也跟着贺凛离了京,他的计划压根就没能派上用场,成大事者,总拘泥于这等儿女私情的小事,待到事成后,他自会感谢我的决断。”
“是,侯爷。”
*
赶了几日陆路,倒也一路风平浪静,只是起初的兴奋劲过了去,晏明月一路都有些兴趣缺缺,算着日子还有多久能到东岭,却在驿站停靠之时,瞧见了本不该出现在途径路上的路牌。
晏明月瞧着写着“淮安”二字的路牌眨了眨眼,若是记得不错,前去东岭并不需要路过淮安,如此便是绕了远路了。
贺凛在驿站门前交代了几句抬腿跨入屋里,瞧见晏明月的神色,不待她发问,便先一步坐到她身侧解释道:“淮安有位老友需得一见,今夜便要转水路了,虽是要耽误些时日,不过路上光景不错,倒可以一路赏赏风光。”
晏明月还未坐过船,听闻转水路了,眸底倒也闪出些光亮来。
夜晚时分一行人登了船,前前后后忙碌一阵,晏明月倒也不觉疲乏。
夜里虽是什么光景也瞧不见,但晏明月仍是有些兴奋地睡不着觉。
待到船只驶过两座山头后,前方便变得宽敞了起来,抬眼便见头顶一片璀璨星河,晏明月站在甲板上,耳畔吹来徐徐夜风,有些惬意地闭上了眸子。
思绪不知飘荡向了何处,周围静下来之际,她似乎回想起许多以往沉淀在深处的回忆,只是当她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这些回忆似乎都与贺凛有关。
原本她只觉得,自己嫁于贺凛之时,她是抗拒的排斥的,甚至他们冷漠疏离,聚少离多,又怎会有多少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可细想来之时,自她儿时在延庆王府初见贺凛后,这个人便占满了她的生活,或无趣或气恼,也或温暖或甜蜜。
身后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晏明月回头时,一件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肩头,暖意袭来,贺凛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
“夜里瞧不见什么,待明日天明才可见光景,怎不早些歇息,可是不适船上颠簸?”
晏明月摇了摇头,目光向上,眸底映入点点繁星,灿亮得像是眸子都在发光一般,被风吹得发冷的手钻入贺凛掌心中,汲取到他热烫的温度,唇角便有了笑:“天地广阔,何时瞧见,不都有美丽的光景,你瞧天上繁星,以往在宫中,可见不着这般星空。”
何须抬头,眼前的明眸中,便是最灿烂的星光,贺凛眸底温柔,想起往前时常念叨着她想要去瞧尽世间风光的心愿,那时他便在想,若是她见风光之时,自己能站在她身侧,应当是多好的事情。
贺凛握紧晏明月的手,跟前的人儿不自觉便向他倚靠而来,香软在怀,晏明月却忽的不知将思绪往哪飘了去,侧头看来时,娇柔开口道:“王爷,你说如果父皇当时所许之人不是妾,如今又当是怎样的?”
贺凛闻言眉心微跳一瞬,沉了眼眸看着怀中一脸正色发问的晏明月,当真是不知她的小脑瓜忽的怎窜出这些想法来,探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以示惩罚,但并不愿做这般假想:“没有如果,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
不过是突发奇想的心思,晏明月却忽的来了兴趣,脸上露了笑,却仍是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仰着头追问道:“怎没有如果,王爷与妾虽是相识于年少,但那时早已是就断了联系许久,若是当初当真换了旁人,指不定王爷也会倾慕于旁人呀。”
晏明月一双杏眸亮闪闪的,眸底露出一丝娇俏的狡黠来,像是偏要这般说来,叫贺凛道出些藏在心底的心思。
贺凛抿了抿嘴,一脸无可奈何看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腰间的手掌微微用力,将人更加向自己身前拉近,指腹抚过她的下巴,思及那些过往开口时便带了些咬牙切齿来:“就许你这没良心的挂念上别人,就不许本王心中早已念有一人,至死都不会再将旁人放于眼中?”
“什、什么早已念有一人,王爷与妾相识时,可未曾说过这些啊……”晏明月怔愣地看着贺凛。
她倒是一直在想贺凛究竟是何时对她许了情意,而后也仅是想到或许是在先帝旨意下成婚后,才逐渐对她生了情,只是那时她懵懂无知,被虚伪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如今再回想难免也会胡思乱想一通,若当初与贺凛成婚之人不是她,那他是否会爱上旁人。
“不然娇娇觉得,先帝为何独独许你出宫来延庆王府?”敢情自己暗戳戳待她好的那些年月,她可是一点也未曾察觉他的心思,少年青涩,那时他也的确有些木讷,不懂如何表达,但也已是将他最赤诚的心思都摆到她面前了。
晏明月迷茫地看着贺凛,摇了摇头:“因着妾与父皇闹脾气,道宫中无趣,可延庆王府更无趣,古板的延庆王,还有你,一天到晚忙得都见不到人。”
贺凛好气又好笑。
那旨婚约可并非是先帝临终前才定下的,起初先帝有意选中贺凛为未来驸马,只是又担心晏明月向来骄纵,会与一本正经的贺凛不合,这便许了她出宫前去延庆王府,表面给晏明月一个出宫玩耍的机会,实际也是想撮合一下两个小年轻。
结果倒好,木头脑袋的确是开了窍,晏明月却挂念上了别人。
贺凛不言语,晏明月也有些心虚,想了想,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道:“就算是这般,那怎就不会是因着王爷当年只知看书练武,鲜少出门也鲜少与旁人接触,若是得了机会认识些旁的姑娘,那不也说不一定了。”
贺凛微微叹息一瞬,这算是瞧明白了小姑娘的意图,手臂将她圈在怀中,带着她转过身去,自后背将人紧紧抱住,贴近耳畔沉声道:“娇娇抬头看看。”
晏明月依言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中映照出照亮深沉夜空的万千繁星,但在繁星的包围中,最为明亮的,仍是那挂在高空的明月。
耳畔传来贺凛醇厚坚定的嗓音:“纵使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月光,你是本王愿捧在手心的娇娇,亦是照亮本王的明月,繁星璀璨,但本王只瞧得见那一弯月。”
回头之时,便有绵长细腻的吻落下,轻点着她娇嫩的唇,却又极有耐心地未再往里探寻更多,他引诱着她,蛊惑着她,要她主动贴近,要她入怀,也要她陷于这令人沉溺的炙热之中。
晏明月心头颤动,热烫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她不由自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嫣唇微启,生涩地学着贺凛一点一点教会她的方式,探出舌尖。
柔嫩的触感滑入,激起后背一阵酥麻,叫贺凛呼吸陡然加重,连带着身子也僵直了一瞬,而跟前还在撩拨的娇人儿却还不知自己这是在点火,甚举一反三的,向更深处探寻着。
若再如此纵容她,贺凛当是要难以自持了。
贺凛眉心深皱,忽的从中脱离出来,再睁眼之际,眉眼中满是难耐的压抑,一手握着她的肩头,抵在她的额前嗓音已是哑得不成样:“娇娇再这般撩拨,莫不是要逼得本王违背医嘱了。”
晏明月杏眸含水,抬眼看去时,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未能从方才的炙热中抽离出来的迷茫,再闻贺凛低哑的嗓音,面上绯红更甚,但却仍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好一会才微不可闻道:“苏太医说,已是无事了……”
贺凛当下还有些未听清,直到晏明月说完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他这才反应过来,轻笑一声,眸底却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暗涌。
刚欲要说些什么,船身忽的一动,贺凛当即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脸色一变,迅速将晏明月护入怀中。
“王爷,不好!船下有异动!”自甲板后的船舱迅速冲出两名侍卫,面色紧张,显然已经警备状态。
晏明月慌乱地从贺凛怀中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贺凛挡着身子快步往船舱里去:“护好王妃,带几个人随我前去查看。”
贺凛话音刚落,船底忽的一声巨响——
船身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船架顺势砸下,贺凛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就站在船架下的晏明月。
一声闷响,晏明月惊呼出声:“王爷!”
船架砸落在甲板上,将甲板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船身顿时摇摇欲坠,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大。
贺凛被船架轻擦过了肩头,晏明月被牢牢护在身下,一抬眼,却见贺凛额上冷汗密布,连脸色也瞬间惨白一片。
北风冲来迅速扶起倒地的贺凛,场面混乱不堪,而后便闻有人慌乱的喊叫声:“船要沉了!”
耳畔是众人慌乱嘈杂的声音和一阵阵扑通跳水的声音,船只位于河道中间,若是跳河拼尽全力应当是能游到对岸的。
晏明月侧眼看向贺凛,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肩头竟迅速渗出一片深重的血迹来,显然不是被方才的船架所伤,如此情形他哪还能游过去。
但无更多让他们思索的时间了,晏明月眉头一皱,扶着贺凛快速道:“北风,我带王爷渡河,你尽快将船上所有人安置妥当,所有人都需渡到对岸,不得有任何闪失!”
北风一惊,还未开口,晏明月已转头看向贺凛:“王爷,你可信得过妾?”
贺凛抿唇极力隐忍着肩头伤口撕裂的疼痛,已是无法再开口说出半个字,却仍是重重地点了头。
下一瞬,两道身影迅速从船上跳下,激起一片水花后,晕开一团鲜红的血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河水汹涌流淌, 晏明月会水,但也从未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中游过。
身侧贺凛猛地喘出一大口气冒出水面,没有负伤的那只手迅速托起晏明月的身子,脚下一动, 单手带着两人的身体快速向河岸游去。
晏明月不敢松懈分毫, 她想开口让贺凛在她身上借力, 他受了伤,此刻不知有多么痛苦,可河水不断向面前扑来, 她无力说出半个字, 只得咬紧牙关不断向前游去。
晏明月看着两人已游了过半, 河对岸已是有了先一步跳河的人上岸, 河岸慌乱一片, 救人的和寻找工具的人影在岸边窜动。
晏明月眼前逐渐变得不清晰起来, 到底是娇生惯养未曾经历过什么,如此距离几乎已经要了她全部的体力,也不知是否能支撑到河对岸的人前来营救。
正往前游去,忽的身侧力道一松, 贺凛一声闷声迅速被河水淹没了去。
晏明月心底一惊, 忙不迭伸手拉住了贺凛的身子, 重力拉拽着她不断向下沉,她极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不愿放松分毫。
两人一路游来的身后早已晕开了一条红色的痕迹,晏明月未能瞧见贺凛的伤势,但只知自己此刻决不能放手。
她若放手, 贺凛会没命的。
脑海中空白一片, 即使身体的力气已经达到了极限, 她双目通红,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不觉得疼不觉得累,死命拖拽着贺凛的身体,不断向前游去。
意识涣散之际,有什么声音窜入耳中,但晏明月已然有些分不清了,直到两人的身体被而后赶来的人拖住,眼前就是即将到达的岸边,她这才终是松了口气,在身体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
晏明月醒来之时,入目便见银翠一脸忧心守在一旁,一见她醒来,眼里顿时有了光亮,起身唤道:“苏太医!王妃醒了,您快过来看看!”
说完,又担忧紧张地朝晏明月问道:“王妃,您感觉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晏明月意识逐渐回炉,忆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神色骤然一变,支起身子来急切道:“王爷在何处?”
银翠一见晏明月要起身,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苏延也在此时自屋外进来,快步上前道:“王妃且先让老臣为你诊脉,王爷无事,早已苏醒过来,王妃莫要担心。”
晏明月闻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银翠扶着她身子倚靠在床边,缓缓探出手来,还是追问道:“王爷在何处,这是在哪儿?”
视线中仅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内不算狭窄,但却仅有寥寥几件普通的家具,不像是客栈,更不是何处的府邸。
银翠在一旁小声解释道:“此处是淮安山头上的一间草屋,王爷命人先将大家都安顿在此处,船上遭到突袭一事还未能找到行凶之人,王爷带了黑甲军已是去查探了。”
晏明月眉头一皱,紧张道:“他身上还带着伤!苏太医,王爷伤势如何了,本宫这是昏迷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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