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琵琶?”谢此恒道,“莫非你要做个音修。”
“不是,买它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厉蕴丹回道,“我特地挑了一把与我的陨铁横刀高矮差不离的琵琶,就是为了寻个手艺上好的木匠帮我把它锻成能装刀的匣子。”
“这样,我往后背着刀出去也不会显眼,谁能猜到琵琶里还装着一把刀。”
“可惜这里寻不到木匠,我只好一直背着琵琶走了。”
闻言,谢此恒道:“我倒是学过一些锻器之法,你若是不嫌,我帮你做个刀匣。”
欠了她300点,吃了她几顿饭,还拿了她的盘缠……谢此恒自是知恩图报,并不想欠下太多的人情。
厉蕴丹:“求之不得。”
谢此恒颔首,征得同意后便取出了琴包中的琵琶。
难得的,他动用不多的灵力凝出一抹天火,准备烧去琵琶的杂质,将它从头到尾锻烧一遍,小小升级一番。
遗憾的是谢此恒错估了凡间材料的脆弱性,别说是天火,这琵琶连普通的火星子都沾不得。
当一抹天火擦过琵琶的身,整把琵琶就像是被扔进了翻滚的岩浆里,倏然烧起了紫红的火焰。
接着,就听见“嗤”一声,再见的“轰”一下,厉蕴丹拿一千多块买来的琵琶就这么被烧化在火焰中,连一星半点的灰都没有留下。
渣都没了!
谢此恒:……
厉蕴丹:……
第42章 猩红嫁衣(11)
琵琶一波白给,厉蕴丹倒不觉得可惜。
用千把块钱就能探出谢此恒具炼器之才、会凭空生火的本事,不仅佐证了他说的修真并非虚言,还间接向她展示了修士的强大。总之,这笔生意怎么做都不亏。
厉蕴丹一贯会做人,台阶是说给就给:“是我看走了眼,挑的琵琶不够结实。”又笑道,“你这一手倒是帮了我的忙,先替我试了试它的底子。不然我拿它做的刀匣兜不住刀,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当真是把谢此恒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不需要负半点责任。
可剑修多为实诚人,谢此恒微微摇头,道:“我会赔你一个犼骨刀匣。”
“犼?”厉蕴丹忆起志怪传说,“这不是传说中的神兽么?我听闻此神兽以龙脑为食,强到能独战二龙三蛟,立于不败之地,竟然也能被捉了剥皮去肉,锤骨做成刀匣?”
谢此恒:“没想到你知道得不少。”
“幼时听的故事多。”
谢此恒颔首,并不怀疑此话的真假。
他是活了三千岁的剑仙,知道“人为根”的天道准则——修士从凡人中来,带走此身的父精母血,往后若证道飞升,迟早也得向凡人还恩。或庇护一方水土,或传道凡人子弟,既是让道统延续,也是为了让凡人不绝。
而在此交互的过程中,有修士会把修仙界的神兽、凶兽讲与人听,是极寻常的事。凡人往往会把真事当作故事,编纂、拓印、相传,几百年后就成了传说。
偏这几百年之于修士只是弹指一瞬,譬如他的小师叔,只是闭个关出来便发现自己在凡间“仙逝”了,还吃了凡人几百年的香火……
想来厉蕴丹能知道“犼”这种神兽不是偶然,应当有修士前去传过道,上溯个百八十年总有古籍记载。但凡间战火缭乱,或许古籍早已遗失。
谢此恒收回思绪,补充道:“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是什么?”
厉蕴丹安静下来,像是儿时听宫娥讲故事般等着对方的下文。
谢此恒:“犼与龙都有种类、强弱之分。”
“犼分三类,一是血脉正统的神兽,二是旱魃演变的异兽,三是走兽飞鱼修炼而成的凶兽。三者皆有斗龙、杀龙、食龙之力,只是所食之龙不尽相同。”
“鱼跃龙门而成龙者,不历四九天劫,易被杀;讨得封正而成龙者,不历六九天劫,易被杀;蛇虫修道而成龙者,不历八九天劫,易被杀。唯有经历天劫而后成龙者,神强体刚,不易被犼捕杀,反能捕杀犼。”
“你说的一犼战二龙三蛟之事应为真事,只是这龙必不是真龙。”
简言之,鳞虫一类想修成真龙很难,多半是修不成的。要是修成了可不得了,连死敌也能捉来吃。不过在修成前,犼便是鳞虫的克星。
克星……
厉蕴丹:“谢此恒,你说要送我犼骨刀匣,想必是见过犼的。”
他没否认。
“那你能把犼的模样画下来吗?”厉蕴丹一肚子坏水,“你说,我要是把犼的画像扔进蛇佬招财局,那局是不是做不成了?”
谢此恒:……
对风水大阵的破局一道,谢此恒素来一剑破万法,还真没想过谁能克死谁的法门。他虽然觉得这法子不太妥当,但看在那方空荡荡的琴包的份上,终是点了头。
到底是欠了她的。
“可有纸笔?”
“有。”厉蕴丹没想到买的纸笔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她当即就把黄纸、朱砂墨和狼毫笔放在桌案上,示意谢此恒将就着用。之后便溜进盥洗室洗漱,还泡了个热水澡。
听着满耳朵哗啦啦的水声,谢此恒颇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他提着笔悬空顿了会儿,直到一滴朱砂滴上黄纸,才觉失态。
刀修都是一个样,做什么都不知避讳……
前有刀魔赤身狂追妖兽三千里,说是那畜生叼走了他的衣服;后有刀狂赤膊入城卖西瓜,说是生活艰难混不下去。到现在,一个新出炉的刀修压根没拿他当男人看,竟只隔了一堵墙便洗起了澡,实在是不可理喻。
罢了,毕竟是刀修。
静心凝神,谢此恒落下笔。
但没想到厉蕴丹出来得快,她着一身里衣爬上床,按他说的法门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去感受炁在天地与人体之间的交汇和流转。
可不知是房间太小还是气温闷热,属于沐浴露的香味渐渐充斥了整个空间,就连谢此恒也觉得有些闷。
料想是静不下心了,他干脆搁下笔去开窗。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窗帘刷拉一开的档口,玻璃窗外头忽然挂下来一只吊死鬼。乱发突眼、白裙染血,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谢此恒:……
于是,今天仿佛走了背运的剑修拔出剑,一剑刺死了鬼,连吊死鬼的绳子都没放过。
很好,这会儿静心了。
……
打坐一晚,神清气爽,厉蕴丹从未感到这般松快过。
就像沐浴在暖阳的光辉中,连一身硬骨头都快炖烂了,每一条经络如有呼吸,在真炁流转时渐渐苏醒。它们打开一个个闭合的节点让炁流经,滋养她的五脏六腑,疏通她的上中下丹田,又聚焦在她的下丹田处,汇成一片颜色澄澈的气海。
舒泰至极,难怪世人都想做神仙。
吸纳一缕晨起的紫气,吐出一口彻夜的浊气。厉蕴丹正要起身换衣,忽然记起室内还有个谢此恒。
此时,他正在另一张床上打坐,大抵是察觉到她“醒”了,他也缓缓地睁开眼。
厉蕴丹指了指盥洗室:“我先?”
谢此恒右手掐了一个诀,只见一抹白光闪过,他从头到尾都变得清爽非常,甚至连身下的床铺也跟着沾了光,变得纤尘不染。
他随即起身,道:“这是清身术。”看向盥洗室,“你去吧,我不用。”
厉蕴丹:……
最终,她硬是学会了这个术法才进盥洗室,却发现洗漱一类的事确实挺多余。
不久后,她与谢此恒吃完了酒店自助,去往前台退房。见到他们俩,本来昏昏欲睡的前台顿时精神了。
前台一边接过厉蕴丹的房卡,一边眨巴着眼:“姐妹,昨晚过得愉快吗?”
厉蕴丹:“很愉快。”
前台笑道:“欢迎下次再来,一路顺风。”
她们在酒店中道别,厉蕴丹与谢此恒一道往外走。
前台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美滋滋,不想同事凑过来,多嘴了几句:“想什么呢真是!真羡慕就去找个男朋友,一天天的单着干嘛。”
“你不懂。”前台道,“我觉得自己遇不到真爱,但我喜欢看别人谈甜甜的恋爱。”
“恋爱?”同事指着门口,“你觉得那对男女是情侣?”
“难道不是吗?他们昨晚住酒店都不买套……”
前台转过头,就见那对俊男美女在门口说着话,气氛正好。可没几句话的工夫,这对男女就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连头都没回。
同事:“饮食男女,只有你当真。”
前台:……
这天,一位酒店前台失去了她的梦想。
……
辰时三刻,厉蕴丹准时到达三姑堂。
祝姑见她来了,便带她去净手净面,又让她给三清像上了香、鞠了躬,才安排她在正堂的案前坐下,教她画符用墨的前事和讲究。
她说:“虽然你不是我们茅山的正统弟子,但祖师爷肯让你学符箓,怎么说也算是我门中的半个徒弟了。我会把我所知的教给你,可画符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只能把你带进门。你要是想深学,必须靠自力。”
话落,祝姑将自家师兄留下的半箱子画符心得交给厉蕴丹,并告诉她好好承前辈的衣钵,绝不可以用茅山术做恶事。
“画符很有讲究。”
祝姑将三清的牌位放在桌案上,点着香火解释道:“画符重在一个‘符’字,而这符就相当于是号令,是沟通天地的媒介,也是打开神通的钥匙。你可以把符理解为天公、天道的语言,而凡人学习画符,实则是以符为介,向天借力。”
“借力?”
“对。”祝姑道,“比如你想斩妖除魔,需请天雷符或召集天兵天将,以此借力。比如你流年不利、命犯太岁,需要请个太岁菩萨供着,也是借力。”
“因为借力的对象们都不是人间物,所以与祂们做交换的代价也不同。点燃蜡烛香火,意味‘请’和‘捎信’,青烟笔直上升,表示上达天听。”
“之后你要念咒,向谁借力就念什么咒。而一般画符都用朱砂墨,它至阳至刚,能克制一切阴煞。若是遇到急事画符不及,你就咬开中指,用指尖血画符,这与朱砂墨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万一碰上个大鬼,你还得往朱砂里混入公鸡血。运气差点儿撞红白煞,你还要再混个黑狗血……”
茅山术太多太杂,祝姑一说起来就无法停下。再加上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总是想到一个点再做补充,几乎没个系统的章法。
好在厉蕴丹习惯了老夫子们的教导,对祝姑的教学方式并未感到不适。
她记下了每一个要点,自发自动地在脑子里分门别类,又翻开画符心得依次对照,在短短一上午便掌握了基础。
直到中午,坊间的邻居给三姑堂送来了午饭,许是知道祝姑收了个小徒弟,连带着她的那份午膳也给加上了,倒是沾了祝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