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所以何殊完全是以平常心看待这两位表现非常优秀的少年,希望他们能为大安的发展壮大贡献自身的能力,她愿意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施展平台。
何殊对自身的认知十分清晰,并没有因目前所取得的一些成就而感到骄傲自满,她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
前世的经历固然可以让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开挂,走些捷径。
可是一个国家的治理与发展,是需要夯实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与发展。
她带着大安跑得越快,越容易留下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隐患,如此一来,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可以帮她查漏补缺,这些只能靠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来实现。
通过沈卓那文风成熟稳重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沈卓就算有秘密,也和她不是一个来路,并没有跳出这个朝代的局限。
所以何殊只希望对方做事的能力,比其写文章的本事更强。
听到正宁帝再次感慨这位极其年少的会元,写出的文章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何殊也没想过要跟对方坦承自己心中的判断。
会试过后,很快就迎来殿试之日,这是一场由正宁帝亲自主持的考试。
“皇儿不去前面看看吗?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欢这种考试,将来你也少不了要做这个主考官,不早些跟朕学着点吗?”
能有机会像这般以皇帝与父亲的双重身份劝说何殊,是正宁帝少有的高光时刻,让他感觉特别好。
“儿臣就不去了,要是被那些阁臣趁机考较,父皇可能丢不起那个脸。”
正宁帝有些纳闷,“他们考较你,我怎么会丢……”
随后他就意识到,他已习惯太子处处都优秀得不似凡人,可是太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引经据典的做文章。
太子若因此而被传出不学无术,他这个皇帝当然会丢脸,还丢在他自身唯一擅长的地方,正宁帝当然不面对那个结果。
“皇儿顾虑得是,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是该用点心了,好歹也要达到能糊弄得过去的程度。”
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正宁帝,对太子在做文章这件事情上的要求,只是‘糊弄’。
但是何殊的回答也很糊弄,“行吧,我以后会抽时间钻究一下。”
正宁帝才这才满意的离开御书房,在一干宫女内侍们的簇拥下,前往集英殿主持殿试。
已经候在集英殿的以孟大儒为首的几位山长与朝廷的重臣们,知道皇上驾到,赶紧上前迎驾。
“诸位免礼,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群英聚集、选才取仕之日,朕心甚慰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很期待朝堂上能增加一些年轻有想法的能臣。
正宁帝闻言,满意的点头,然后看向凌山书院的孟山长。
“朕记得孟山长有个女儿在博安书院就读,成绩十分优秀啊。”
孟大儒实在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关注到此事,还这般当众夸赞他的女儿,顿感受宠若惊。
“回禀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小女愚钝,恐怕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听到对方的谦虚,同样是膝下只有女儿,女儿还很优秀的正宁帝有些不满。
“孟山长不必谦虚,朕是看到博安女学递交上来的成绩单,才会注意到你女儿的优秀,大家都知道,等到殿试过后,朝廷还会举办一场考试,届时,不仅允许落第生员参考,博安女学的学生,成绩达标者,也能参加。”
本有些紧张的孟大儒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在场有些大臣也难掩兴奋之色,因为他们也有女儿在博安。
还有一些试图出声反对,却听到正宁帝在随后又补充道。
“即便不是博安女学的学生,只要你们家中的女儿能通过朝廷组织的初试,也能参考。”
此话一出,哪怕没有合适的女儿参考,也没人再敢出声反对,因为他们不敢成为绝大部分同僚的对头。
在场这些大臣人数虽不多,却都是朝廷的重臣,占据着朝堂上的近半话语权。
如今他们都没提出反对,就相当于已经通过让女子参与考官的决议,能够这般轻松的完成太子交待的事,让正宁帝的心情十分好。
在接下来主持殿试的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可亲,也让参加殿试的的贡士们都感到轻松许多。
能在殿试这种场合,见到自家亲侄子,对正宁帝而言,绝对是个比较新奇的体验,所以他在场上巡视时,没忍住多瞅了几眼。
这种带着打量与好奇,还有些感慨的眼神,丝毫没有恶意,何昌逸虽然察觉到这种略特殊的关注,也没有感受到压力。
同时他也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家父亲对这位皇叔之前的评价,性格温软无害,没有什么大志,所有心眼都用在如何独善其身,低调保命上,却是个心性赤诚之人。
而对方此刻关注他的目光,也确实符合他父亲给对方的评价,可是这件事再次让何昌逸感到违和与困惑。
因为一个地位已经发生巨变,也做了不少让人觉得冷酷、无情之举,给人留下强势印象的帝王,怎么可能在登基上位十余年后,仍能保持曾经的心性不变呢?
正宁帝不知道自己只是新奇的多看了几眼,他们老何家将要出的新科进士,就在心中生出与他有关的疑惑与不解。
殿试结束后,他正迫不及待的跟何殊讲自己的感慨。
“那何昌逸长得很像你瑞王叔,就凭他那长相,就算不是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份,我也能认得出他,那身遇事游刃有余的气质也像,心性也很沉稳,察觉到朕打量他,他也没受影响,我觉得他在殿试中发挥得也不错。”
说完,正宁帝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
何殊了然的说出他的未尽之言,“遗憾的是,要不是有沈卓这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在,您侄子这次肯定能有机会为新科状元,对吧?”
被说中心思的正宁帝战略性的端杯喝茶,不接话。
何殊有些无奈的提醒道,“您赶紧收收心吧,您是皇帝,可不能存这种私心,而是要为我们大安人才辈出感到高兴。”
正宁帝小声解释道,“朕只是觉得,这可能是我们老何家人,第一次有机会距离状元这么近。”
说到底,这就是刻在时人骨子里的血缘与家族之情。
何殊虽然有心想要改变这种存在不少弊端的传统家族思想,但也不能否认的是,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存在,也有许多正面意义。
“瑞王叔家这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京中那些叔伯们可不在乎我们老何家能不能出状元,也不会在乎何昌逸这个新科进士,他们只会在乎瑞王叔藏的有没有底牌。”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警惕起来,他对何昌逸这个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潜心学习,学得一身才华的侄子,还是相当认可与重视的。
“这么说,何昌逸接下来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早在何昌逸考取会试亚元时,就已公开过他的个人身份资料,肯定已经引起有心人的关注,并在观望中。
“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应对,您放心,经过我们近几年的整顿,就算他们有心,也不会有人再敢像过去般下黑手。”
第五十四章
进士张榜的那天, 早早的就有大批人候在榜前等着出榜,除了等自己或亲朋的成绩者,还有许多是围观群众。
虽然都知道若无意外,会元沈卓极有可能就是今科状元, 但是众人还是很想见证这一名场面。
毕竟沈卓年仅十四周岁, 若被点为状元, 绝对是史上年龄最小的一位少年状元,除此之外,他还将是位难得一见的大/三/元。
沈家人也很关注, 陈秀杰更是不惜请假,一早就守在张榜区域, 这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与有荣焉的大喜事。
与其他人的高度关注相比, 身为当事人的沈卓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个,这份沉稳实在与其年龄不相符。
让何昌逸看着暗自称奇,只能用真正的天才就是与人不同来解释,虽然他自己其实也是旁人眼中的天才。
殿试时何殊没有出面, 但是在这次的传胪大典上, 何殊却气宇轩昂的站到御座旁,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 头戴紫金冠,看起来虽瘦却并不显弱,脊背直挺,长身玉立, 虽然男生女相,五官精致, 却透着英武之气, 颇为引人注目。
沈卓身着一身大红的状元服走进崇政殿时, 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位与他印象中的‘商兄’截然不同的太子殿下。
不过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说要避嫌,但是表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异色,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大礼拜见正宁帝后,又拜谢这次的会试主考官们。
传胪大典结束后,就是新科进士的游街与皇上赐宴的项目。
后面两项活动,正宁帝与何殊都没有参加,不过两人在宫里却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你说什么?你看上榜眼了?你就没有打听打听人家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就敢进宫告诉朕,你看上这科榜眼了?”
见她父皇这惊怒交加的反应,四公主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父皇为何是这个反应。
她已经和之前的陈驸马和离,本来纠结于要与和身边的哪个再结良缘,结果这次在新科进士游街上,一眼就相中相貌精致俊朗的榜眼。
因为担心会被别人捷足先登,才会赶紧进宫跟正宁帝说这事。
“父皇此前不是答应过,将来会给儿臣再指个合心意的驸马?”
正宁帝郁闷的以双手揉脸,何殊在一旁幽幽开口道。
“四皇姐,就算咱爹是皇帝,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孤的堂兄,你的堂弟指给你当驸马。”
“什么堂兄、堂弟?”
见四公主还是一脸茫然,何殊也是真心佩服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家榜眼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盘算着先将人扒拉到自己碗里。
“你看中的榜眼名叫何昌逸,是咱们瑞王伯的嫡幼子。”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何殊也不可能允许对方染指她看中的人才。
被男色迷住心窍的激动被当头浇头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四公主这才知道她为父皇听到她的话,为何会是那种反应。
“父皇,我是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您就当我没说,没来这趟吧。”
冷着脸的正宁帝道,“你以后给朕消停些,多在公主府中修身养性,少在京中到处掺合,就算想再挑个驸马,也不许你盯上那些年轻有为的青年俊杰。”
听到这话,四公主顿时不依的喊道,“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您干嘛还要这么训斥儿臣。”
正宁帝却是丝毫没有与其工玩笑的意思,语气严肃的回道。
“你若做不到,朕就直接下旨,将你禁足在公主府,都怪朕过去对你太过放纵,才会让你如此没有分寸,做事没有脑子,今天这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朕与太子,你那些姐妹的脸也都会被你丢干净。”
四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见正宁帝以如此严厉的态度对她,只觉得委屈不已。
何殊也不想再放任这个没脑子的姐姐,语气淡漠的开口道。
“四皇姐既然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父皇还是直接下旨吧,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就算是被人怂恿,四皇姐也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也能让家里的姐妹们引以为戒。”
四公主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因头脑一热,才会急着进宫说了这事,竟让皇上与太子如些动怒。
“可是,知道那榜眼的身份后,我不是已经打消想法了吗,皇弟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的何殊差点被给气乐,懒得再与对方多说。
正宁帝也意识到太子这是动了真怒,直接当着她的面叫来汪林。
“派人去查查,看这件事都有谁的怂恿,再派人将原平公主好生送回公主府,公主御前言行失仪,需闭府反思,没有得到朕的准许前,不许任何人出入。”
四公主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向来好脾气的正宁帝如此处罚,赶紧哭丧着脸求情。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一定改,您能不能收回成命。”
若是被宫里派人强行送出宫,又被她父皇明旨罚禁足,她的公主脸面与威仪算是丢了大半。
这其实也是正宁帝之前只想大事化小,罚她主动在公主府禁足的原因。
“不,朕算是看出来了,指望你自己,是想不通的,得让皇后给你安排两个人,好好教教你。”
眼看皇上和太子都已动怒,汪林不敢耽搁,迅速派招来两名内侍,将试图继续求情的四公主给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