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鞘
慈衡言简意赅表示:“人老了就是想得多嘛,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
卓思衡当即表示抗议:“你大哥我才二十五岁!”
慈衡则无奈道:“刚才那句百感交集你自到家已和我说了十几次了,哥你自己说,是不是只有老头子才这么一句话反复絮叨?”
来到瑾州后琐碎的事太多,偏偏事无巨细都要他来揣度拿捏,卓思衡也感觉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唠叨,难道真的是人老了?
做父母官这种事,真的会加速衰老……
怕是他到了何孟春这个岁数,长相都要比曾大人显老了……
刚发愁完,谁知第二天,卓思衡就遇到让自己皱纹都要提前长出来的愁事。
当日,卓思衡正在听潘广凌讲何孟春决心修道来与自己进行和解,去治愈崔逯给他造成的心灵伤害,探索人与人之间的道法自然,这时,来人入衙内禀报说驿丞陆恢前来拜见。
“我给你找了个通文书的伙伴,以后务必要好好相处!”卓思衡语重心长对满头雾水的潘广凌说道。
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幼儿园大班老师在介绍新来小朋友时的用词。
他的个性已经开始被摧残去到意想不到的道路上了。
潘广凌挺好奇的,决定留下看看这位卓思衡提拔的人才,可卓思衡立刻转变为了高中班主任模式,向他提出了灵魂三连:“我布置的文书写好了吗?写完检查了吗?检查过后你觉得你懂了吗?”吓得潘广凌立刻跑走去完成卓老师的作业,陆恢入内时,内衙小厅静悄悄的,只有院外的蝉鸣时不时透进来。
“考虑得如何?”卓思衡请他坐下说话。
“下官已回禀过家慈。”陆恢仍旧站着,说话语气也还是淡淡的,“家慈说,任由下官自己考量。”
“那便说说你的想法吧。”卓思衡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难沟通,都得循循善诱才能问出点心里话来。
“下官斗胆问大人一个问题。”陆恢此时才直视卓思衡,“大人为何会选择下官破格提拔?”
卓思衡笑着摇摇头:“你不必多疑,我也非任人唯亲培植党羽,这太花费功夫了,我接下来的两年会忙到分身乏术,需要有能力的吏员从旁襄助,分担一二,事事躬亲未必就是最佳抉择,而你恰好是我一直在找的那种官吏:遇事不乱又懂从中转圜,可以晓润诸事,又有大是大非的衡量。驿站的事之前我也翻看过许多小吏的籍档,你是唯一一个考过科试的,想来文书的事务也能胜任。故而我想调你到郡衙。”
很长一段时间,陆恢都只是用静止的目光看着卓思衡,这个年轻人的眼瞳很是幽深,和他清秀的外表实在不一致,这种气质让卓思衡恍惚间会想起高永清来。
“大人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么?”
陆恢没头没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给卓思衡说得云山雾罩。
“那你该是谁呢?”他沉词问道。
陆恢没有回答,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交给卓思衡:“大人,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果大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看重我的做事为人,那便将此信奉上。”
卓思衡还是不懂,但见他容色恭肃,于是双手接过信问道:“虽然我确实是不知,但假如我知道呢?”
“我会辞官求去,带着母亲永远离开故里。”陆恢眉眼微垂,轻声道,“大人看过此信便能明白根由了。”
卓思衡带着从未有过的疑惑展开那个外封已是略有脆黄的信,抽出信笺,短短两页,看到第一个字时,他整个人脑海一片空白,自椅子上不受控制站起,抖着捏信的双手难以置信得望向站在侧旁的陆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亲笔书信?”
他少有的失了沉着冷静,语气都比以往清允平和乱了三分,只因这个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小时候一次次模仿练习的笔体,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父亲卓衍的手笔。
陆恢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悲伤的情态,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卓思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去:
“兄燕谷急拜。复无咎吾弟。前日故人顽疾复发请宫中太医问诊,遭拒,家父以为非病乃遭毒害,恐宫中已生异变。家父愿请奏面圣,却遭百般阻挠未得成见。如今弟因谏表一事被拘于家中,已见罪于圣上,为保安宁闻得何事皆请勿再言,切记切记。念昔日旧感,兄与家父自当竭尽全力保故人一家,亦是保全吾等东宫旧臣之来日,退无生路,自当进之,况天理昭彰仍在!吾弟性急而直,若不知事之根底,听闻风雨声而躁未免莽撞行事,家父命吾修书一封安抚。谨拜。”
卓衍的字迹相当急切,可能是在非常紧迫的形势下写成,然而在信的最后,或许是又想起什么,卓衍在后面重新蘸墨,用稍微不那么潦草的字迹又添了两行:“令嫂问弟妻安,弟妻月余即将临盆,而弟拘于家诸多不便,勿躁,令嫂已安排自家妪婆奶母二人谨侯,若需疏通,自当打理,弟妻安心待产,万事无忧。再拜。”
卓思衡觉得好像有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自己胸口,读完信的眩晕感无法消散,他在混沌中挣扎了不知多久,才重新抓住一丝冷静的神思,察觉信中的出入,冷声道:“不对,父亲同我讲过,无咎是东宫司经局洗马卢载的字,他们自幼相识,与太子伴读,绝不会有错。但卢载在跪谏当日确确实实是在场的,也因此遭罪问斩,不排除他看到我父亲的这封信后仍然选择慷慨前往,也有可能是后来事情发展超出我的所知不得不如此。但是,东宫没有旧臣姓陆,七罪臣里没有人姓陆,你又是何人?”
此时的卓思衡不像寻常那样的温和从容了,他声音不自觉扬高,眼神锐利至极,几乎要将陆恢的面容烧出两个窟窿来,只等对方回答。
“大人,我是个……不存在的人。”陆恢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卢大人的妻子被他送回娘家,而后大人自己前去天章殿陪伴恩师与兄长,跪谏景宗……后来的事大人已经知道了,但卢夫人的命运大人却不知晓。”
卓思衡被他目光中的哀凉所侵感,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卢夫人的娘家十分贫寒,是卢大人外放时结识的小吏之女,然而二人情投意合,于是卢大人没有按照家人的意愿去求取公卿之家的女子,而与这位卢夫人成就百年之好。他家中虽是不满,但有卢大人的老师当朝述古殿大学士卓文骏做媒下定,他们也不再推阻。卢夫人虽目不识丁,但夫妻二人情厚恩笃,成亲后没多久便有了身孕。卢大人后来因上谏景宗苛待戾太子获罪,被停官留拘家中。再后来便是信中与大人了解之事……而卢大人最终还是和大人的祖父他的恩师一道问斩,卢夫人没有见到丈夫最后一面,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然被娘家亲人接走避祸,而那个孩子自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因被七罪臣之案牵连,当官兵来捉拿卢夫人问罪时,她因亲子夭亡而早就失魂落魄,闻听丈夫罪死,便一刀撞死在了禁军的利刃之上……”
卓思衡沉默地听着,他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朔州的劳役营里,记忆里总有下不完的雪和化不开的冰……
“卢夫人有个小她三岁的亲妹妹,她个性强悍不畏死生,在家乡听闻姐姐传信来报喜有孕,思念牵挂不已,于是自告奋勇前往帝京,就是她在危难之时主动照顾姐姐,让她得以安心生产……大人,这对姐妹,姓陆。”陆恢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的羽毛,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那个本该姓卢的孩子其实没有死,但姐妹二人知道这孩子已是罪臣之后,恐难以存于世间,于是姐姐让妹妹带走孩子,将他改名换姓,带回老家抚养成人,要他远离官场是非,平安到老。唯一能证明这个孩子在世间存在过的,只有一封裹入襁褓里的信,卢夫人不识字,但这封信卢大人给她念过,她知道里面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有谈及了这个孩子,或许是为了证明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其实是存在的,也或许是卢夫人一时糊涂,她让妹妹收好这封信。可她的妹妹也不识字,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于是那个孩子在瑾州乡下平安快乐长大到十一岁时翻到了此信,质问母亲自己的身世,才知晓母亲其实是她的姨母……他为此奋发读书,去考科试,想要重回朝野为自己正身,然而母亲却逼他不许再考,一定要遵从生身母亲的遗愿,不许染指官场……他答应了。”
“后来,他因识文断字,当上了一个小吏来养活自己与母亲。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过去……再后来,郡上来了个姓卓的通判,人人都在谈论这位状元郎出身的卓大人,说他经历传奇,以罪臣之后自科举中脱颖而出……我曾留心过大人,您一点点都不像是罪臣之后的样子,您身上有种从未遭逢过苦难的舒展之感,我一时羡慕又嫉妒……”陆恢顿了顿,自嘲般笑了笑,“此时再想,我们这些人,哪有人能免去身份之痛,无非是大人心境旷达且从不将心事宣之于口罢了……这不正是咱们这样的人自父辈处学会的存活要领么……”
“那你今日为何又愿意将信拿来给我看?”卓思衡声音已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在陆恢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好些人的剪影,有高永清,有慧衡和慈衡,还有悉衡……
陆恢低头一笑,再抬头时眼中已重新找回那固有的沉静,缓缓道:“就像我说得那样,如果我的身份被大人发现,那我满口谎话也是无用,而大人若用这点要挟我,想必也是有所图谋,我倒是无所谓,然而母亲不能无人奉养,当然要逃得远远的去……可如果大人不知道,那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或许冥冥之中定有天意也未尝不可。况且信中所书不止我的身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之事,大人作为当是时局中人之后,我想,该让你知晓才对。”
“你是说我祖父怀疑戾太子在幽禁期间中毒之事。”卓思衡从没听卓衍说过,为什么父亲将所有旧事始末与相关之人无论大小细碎全部告知,却唯独略过这一件?
陆恢不笑的时候有些像高永清,甚至有些像悉衡,他沉声道:“如何处置这封信内的秘密,大人还请自行斟酌。”
第83章
离去前,陆恢对卓思衡说道:“母亲要我自己抉择,是襄助故旧之子违抗生母遗命,还是继续藏愚守拙将真相永远深埋。我这个人,有时很怕选择,于是我暗中将选择的机会交给了大人:如果您是故意寻到我有所图谋,那我便按后者行事,如果您并不知晓,为官秉正如大人的祖父和父亲,那我便也如同我的父亲一般,听之从之,绝不废望。今后陆恢便是大人的从属,大人若有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说完他便告辞了。
卓思衡一个人在内厅坐了许久。
那封信陆恢也给他留下了。
“大人见此信时的表情,是在下从未见过的思念与哀痛,父信归子,若是卢大人卢夫人在天有灵,想必也愿作此安排,大人不必交还,留作证据也好,留作纪念也罢,它注定是属于大人的。”
陆恢告辞后,卓思衡仍然捏着这封信。
父亲的字真好看啊……他学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习得这样的章法和坚骨。即使连寡言少语如曾大人每每看他的字都是赞不绝口,他也还是觉得自己的书法功力差了父亲不止一筹。
他一个人就这样独自坐到夜里,等到慈衡不放心来找他,他才想起回家。郡衙离家很近,但卓思衡经常要将公务带回家中,故而常常骑马,好多携带文书,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对慈衡说道:“阿慈,陪哥哥走回家吧。”
慈衡从来不会多想,只道:“好啊,我去跟他们要盏风灯!”
于是兄妹二人并肩而行在泉樟城石板的道路之上,两侧香樟树影影绰绰,芭蕉舒展,月光之下俱是婆娑。这里不像帝京,夜市繁华人烟至子时仍不散去,百姓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时候街上早没有店面开着,自然也没有人影,唯独卓思衡和卓慈衡二人执一盏光晕淡金的风灯缓步月下。
慈衡话多,絮絮叨叨说些这两天行医的趣事,卓思衡微笑着静听,时不时凑趣一句,逗得妹妹大笑。
走着走着,他却忽然提了个极少有的要求:“阿慈,和哥哥说点过去的事情吧。”
“好呀,哥哥想听什么的?”
“咱们到杏山乡后爹爹的事?讲一些我不知道的。”
“好!我这就能想起一件来!”慈衡最爱谈的就是杏山乡时自家的往事,明明那个时候的悲伤和困顿都如此真切,但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温暖快活也是历历在目,“不知道哥哥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乡里的第二年,朱五叔得闲来咱们家找爹吃酒,你在一边读书,晚上光太暗啦!你为了看清书,越读越凑近油灯,结果看得太投入,灯火给书页点着了!吓得爹和五叔赶紧跑过来看你有没有事,结果你人是没有大碍,可袖口被燎了好几个黑洞,眉毛也焦了,那样子可逗人了!连四弟都忍不住乐!后来爹赶紧叫你去换衣服洗一洗。”
卓思衡忍不住也笑了:“我记得很清楚,可奇了怪了,当时怎么就没有感觉呢?”
“可后面爹和朱五叔说什么你就不知道了吧?”慈衡作为知情者,忽然有股比哥哥知道得还多的得意感油然而生,骄傲得扬起小巧的下颚。
“我出去换衣裳洗脸,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聊别的了。他们说我的坏话啦?”
慈衡笑道:“朱五叔说啊,思衡这小子,懂事聪明,可不知道为啥有股痴劲儿,尤其是读起书来,将来可别成个书呆子!浑浆浆的,怎么好说媳妇!”
卓思衡忍不住大笑,这确实是朱五叔会说出的话。直到他离乡赶考前,朱五叔还担心他会变成腐儒书呆。
慈衡说在兴头上,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倒像当年杏山乡那个野丫头似的自己,欢快道:“可咱们爹可护着你了!赶紧说,咱们家思衡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方才就是读书时太钻研罢了,其实平常思衡很好的,人聪明懂变通,凡事都会迂回想想利弊,从小就懂得张弛有度,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也不毛躁冒失。朱五叔听得直乐,说不是有哪个聒噪圣人说什么老子不许夸儿子的,他们这些武夫也在外面不好意思讲儿子半句好话,生怕人笑话,老哥你这读书人倒是实在,夸起儿子来都不喘口气儿的,什么好词儿都往思衡身上堆。爹也笑了,就说那是思衡担得起这些好词儿,当爹的下不去口说些贬损的话,说了太违心,说违心的话也是有违圣人……哥哥……你怎么哭了?”
慈衡收起回忆和笑容,人也站住了。
卓思衡依旧朝前走。
他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
慈衡站了片刻,快步跟上,默默拿过哥哥手里的风灯,然后走他快一步,给他照亮前一步的路。
月光和灯光将两人紧挨的影子向路的两端扯去,一边深深埋进两处都照不到的黑暗里,一边始终被灯与月的温暖明亮拥抱。
卓思衡和卓慈衡兄妹二人就这样静静朝家的方向走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
第二日,卓思衡照例来到郡衙,笑意温和安排报道的陆恢去见同僚,又给他重新分派事务,陆恢与他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和所有人问好,而后便投入到郡望的工作上去。
如此勤勉,日复一日。
……
帝京,卓宅。
除夕当日。
卓慧衡和阿环一道挂上新写的桃符,见悉衡还在院子里清点年节的赏赐,赶忙说道:“弟弟你快回屋里去,外面太冷,东西一会儿抬进去咱们再看。”
悉衡在姐姐面前总是很乖巧听话,于是说道:“二姐,一起进去吧,柴六嫂熬了热的甜露,里面加的是哥哥寄回家的瑾州粗糖。”
慧衡笑吟吟点头,与弟弟一道进了屋,今年除夕家中只有二人,可卓思衡自瑾州寄回了好多土产,他们便想着用这些做一桌年夜饭,便好像同哥哥和慈衡一道在瑾州安化郡守岁一般。
“哥哥和阿慈到安化郡已是一年了,我听老师说,圣上今年特地表赞了哥哥在地方的政绩,说他施良法善政,务行于实,是荒僻之地为官的表率!”慧衡不自觉提高音调,自豪骄傲之气漫过温柔的眼角眉梢,悉衡也是难得一直将笑意挂在脸上,轻声道:“改岩窑制新瓷、开山造麻池、辟新路越山岭、引新业入郡望、兴人丁保农时……只一年哥哥便做出这样多政绩,我竟不知他要如何才能做到。”
慧衡捧起面前的岩窑蜜瓷小盏,柔声道:“别的不说,就这一个‘玉盏乘来琥珀光’的蜜瓷,便足够他考绩为上上了。如今帝京可是风靡,自好些人从江南府带回此瓷,听说到处都是人去南北行求购,可惜供不应求,听说皇上也问过好几次,安化郡上献了几个,皇上都自己留下了,都没舍得赏人,还要修内司的人到安化郡地方上看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要给岩窑设官窑呢!”
“供龛的香插二姐换成蜜瓷了么?”悉衡忽然问。
慧衡忍俊不禁:“你当姐姐只顾着忙编书,什么都你忘了?爹娘灵位前的供奉器皿我全换成哥哥送来的蜜瓷了!也教咱们爹娘看看哥哥如今的本事和功绩。”
姐弟二人相识一笑,满目都是浓而不化的温情。
喝过甜露,慧衡看着弟弟日渐有男子模样的面庞沉吟许久,忽然说道:“弟弟,有件事姐姐想同你商议。”
悉衡看着姐姐,很是坦然道:“姐姐要问我意思的必然是与我有关的事,是不是我的生身母亲想在年初来祭拜爹娘?”
这两个称呼在一起并列总有种古怪的感觉,但对于他们家来说也只是一种命运的无奈。慧衡轻轻叹气道:“是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该和阿慈的心眼重新分一分才对。”
“这是好事,哥哥在也会同意的,二姐不必担忧我。”
悉衡显得格外平静,但卓慧衡知道,他们家的孩子,哪怕是慈衡,有些心事也是从不表露的。她想了想,决定找个万全的办法,于是说道:“那我便约她十五前后来祭拜,那日你去和令显弟弟出去走走,去大相国寺庙会逛逛,他好几次来找你你都在书院不得空。”
自那日来接自己选撰考后,崇岭军治关守备将军杨令昭的夫人陶南云便结识了为他家别车让路的悉衡。再加上杨将军的妹妹杨令华也成了编撰,两家人越走越近。
慧衡暗想,悉衡不像大哥般个性舒朗亲和,总有人往身边凑,显得孤僻凌厉了些,这次结交了杨将军年幼开朗的弟弟杨令显,总算有了个朋友,二人偶尔竟也会约着出去跑马,很是投契,她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他家的小妹杨令仪似乎好像很喜欢跟着,那个女孩很是有趣,活泼却不吵闹。卓慧衡总觉得,杨夫人似乎很有和他家悉衡结亲的意思……
杨家的情况和自己家很是相似,父母俱已归魂,杨将军带大三个弟妹,如今他为国镇守边陲去,家中自然长嫂为母,杨夫人是可以为小姑子做这个主的……
但悉衡似乎只是同杨令显一道出去而已,身边是不是跟着个女孩子好像并不在意,不过哥哥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心读书的,孩子们还年轻,这件事大概要往后再议了。
此时悉衡已应允下来,让姐姐随意安排无需介意。
好说话这点自己的弟弟倒是很像哥哥的……
卓慧衡莞尔思考。
可是想到三婶如今的模样,慧衡又有些难过,可此时,她眼前忽然闪过可爱的圆润小脸蛋,于是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当然,她还是决定先写信问问哥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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