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于是,在这群人翘首以盼等待着进宫的日子里,陈延在书房里重新拿了一本空白册子,开了一本《当代实用建议指南》,从脑子里搜肠刮肚,挑选一些后世已经实践过,用在本代有用,但不至于太跨时代的东西。
一个就是许多穿越文里都会描写的表格。
其实表格在本朝已有雏形,不过大都运用在账本上,陈延就当代所用的表格进行了一些改善,重新规划了表头、表格板式这些东西。
看着的确干净整洁了许多,但这也就是个细节建议。
他决定第二步还是决定着眼于研究古代王朝兴盛与否的根。
从根子深究,要让民众发展、开智,必须解放生产力,得到大量的粮食,那么是不是可以思考一下,大名百姓的主要食物来源是否单一?
他走过了几个州府,发现大家还是以种植五谷为主,而且有些地区并不考虑‘因地制宜’四个字,明明当地更适合种植根茎类植物,还是有大批的田地种了五谷,以至收成并不理想。
还有,西北许多地区的土壤十分肥沃,但由于地广人稀,开垦的土地十分有限,竟然有地空在那里!这不是极度浪费吗?
陈延从后世经常看到移民,本朝也会有灾民迁徙,那是否可以组织一些受灾地区的民众迁徙然后集中垦地种粮呢?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信息’的不流通。
有些发达的地区的农人,会研究一年四季,如何才能不让地空着,如何最大程度合理化种植,施肥、追肥,有的还在纯纯靠天吃饭,是不是可以共享一下呢?
就像昔日的稷下学宫招揽名士三千,百家争鸣,今日圣上是否可以效仿前人,招揽经验丰富的种地之人,因地制宜研究如何种地?
埋头苦干不如细心研究,得一人研究成果,便可造福一方千万百姓。
这不是能一眼就看到效果的东西,但一旦有了成果,必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陈延觉得这个,陛下应该会感兴趣。
接着就还有一些不是很成熟的图纸,因为他不是工科的,对某些利民图纸也仅有史书上简短的描述,看来以后得找机会去一去工部,看看能不能让工匠朝着他脑子里的想法研究。
农业发展了,解放生产力的同时也能多种植经济作物,到时候整个商业水平上去,也许还能效仿宋朝,资本主义社会稍萌芽,再在那样的基础上发展科技、科学。
时代的发展是跃进性的,说不定将来在有生之年,他也能见一见后世十几世纪的场景呢。
想远了,陈延搁下笔,打了自己两下。
不可发散,不可妄念,要记住,自己还是处于封建时代,要管住自己的思想,谨言慎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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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建议》一书整理告一段落后,陈延又去藏书阁充电了,在看书的过程中,他听闻陛下有口谕赞什么什么讲史者,特意差人来翰林院派赏了。
天子赏翰林院学士、编修,这是常有的事,一般不会赏金银(太俗),以笔墨洒金贴、孤本及折扇这种沾点文墨又带着上位者青睐的物品为主。
但这样的赏,一般只给宠臣。
陈延拍怕身上的灰从藏书阁里出来,十分好奇,李思齐没跟他讲,应该不是他,越过他,是谁雀屏中选了?竟然还得了天子青睐?
总不可能是王状元和宋榜眼二人去了面圣,得了青眼吧。
他从翰林院主路旁走过后,把他俩否了,气冲冲的,一看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回内室,他好奇,就去问了一下李思齐,“哪位庶吉士,这么沉得住气,不声不响就得了——”
李思齐在摇头。
“不是庶吉士?也不是你,路上我看见那两人,也不是,怎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谁?”
李思齐道:“是学士。”
陈延:!?
谁也没有想到,拿到这个‘大饼’的,居然是给他们传消息的侍读学士。
“且有人看见了学士的书稿,说那……集各家之精华,博采众长呢。”和每个人的稿子都沾点边。
竟然被学士摘桃子了,“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等等,陈延忽然想起,“我方才从藏书阁里出来,王兄和宋兄怒气冲冲往学士那边跑了。”
李思齐拿着毛笔的手顿住了,“不会吧,他二人难不成想去找学士理论?”
俗语云,官大一级压死人,就像翰林院检讨是编修的副手,修史负责搭把手、校对错别字,必要的时候也得参与进来,但署不署名看编修一样。翰林院的编修,也仅是学士的副手而已。
从文学常理上来说,学士参考众人的手稿不对,但从‘职场、官场’上来说,这些人都是学士手底下的,这些人的作品也都是‘学士指导产生’的,用这些文稿来写一篇文章,何错之有?
陈延:“他们太鲁莽了。”
这里是官场,不是游乐场啊。
李思齐也觉得奇怪,“他们当真是心无城府……”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王状元和宋榜眼就喜提了今年考核下等的惩罚。
翰林院作为官员养望之地,在这里待满一段时间后要行六部观政,考核成绩是六部选人、给职的重要参照,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
他二人如丧考妣,其余人寂若寒蝉,陈延站在人群中,心里觉得怪怪的,这翰林院的事儿,怎么一波接一波。
而张学士站于人群之中,横扫了所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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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
“还是姜大人府上的茶更香些。”张学士笑呵呵的,“这一批雨前龙井当是陛下御赐吧?”
“陛下不爱茶,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些人了。”当今爱喝点味道重的东西,爱酸梅汤可能都爱过喝茶,所以很多上供的茶叶就便宜了爱喝茶的天子近臣,“不说外物了,院里那些人呢,如何?”
“左不过是些年轻进士,还能如何?”张学士啪嗒抛了一本小册子过去,“就是这些了,有些不能经事,有些恃才傲物,有些横冲直撞……”
今年的莽大汉要比上一科多些啊。
“这二人呢,怎的写得这么少?”姜侍郎手一指,张学士一看,“这二人都是稳着的人,风波涉及得少,特别是这个陈延,几次事都不沾手,倒叫人看不出什么深浅,只知道挺沉得住性子。”
姜侍郎笑着:“只要事够粘,哪能不沾手?这可是陛下点的传胪,恐怕还要张大人再压一压,把他的性子压出来看看了。”
“那便再走这一步棋吧。”张学士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定睛一看,便是‘勤者多劳’。
作者有话说:
租金因为疫情好像要提前放假了,要是提前放掉了每天就可以二更了!
大家晚安,今天比之前早了一点点!
第106章 设局
◎周编修贪功◎
在侍读学士讲过庄子, 王宋二人吃过挂落之后,二月已见底了。
三月初,翰林院这边终于开始为去年新进的进士挂牌,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名字、文章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出现了,若得陛下赏识, 便可入宫讲学了。
介时, 身负圣宠, 在这翰林院便也有了立足之地。
陈延见此发展, 内心不由猜测, 都能面圣了,那翰林院里关于他们这批人的考核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己在这场考核里, 会得个什么样的批语。
不过,这事也无从知晓了。
他也跟着大家一起非常认真按照每月的时策主题撰写文章,言词犀利, 字字珠玑, 希望在这场斗争中居于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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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旬, 陈延笔耕不辍,挥毫洒墨, 半个月直接直接输出了两篇策论朝上, 这个月到这差不多就可以了。再写就有点多、杂了。
他将将想歇息几天,就发现本房室内的周编修给他派发的任务忽然变多了, 不仅变多, 而且变得更复杂了。
陈延不动声色朝别的房室的庶吉士打探了一下, 发现被‘关照’的只有他一个。
莫非, 这是上头给他安排的单独考验?
陈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仔仔细细把分下来的事情给做完了。
然后连着做了半个月, 陈延感觉到不对了,因为干这些事儿,一点反馈都没有。
先前的一些事儿,明显能看出是考验,要么有规律,要么做完之后学士会有些表示,最近的事儿很公务……派下来的活儿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有些特色,倒像是之前和叶问闲谈,他口中提到过一次的‘翰林院编修基本作业’。
怕自己弄错,陈延还去旁边的房室找李思齐问了一下。
“近来编修这边分了什么事吗?”李思齐虽然是新进来的人,但编修的院子天然比检讨要大,他手底下也有一个跟着他打杂的庶吉士。
同陈延预料的不错,在王状元和宋榜眼纷纷考核下等后,原本的探花李思齐就显了出来,进宫讲了一次学后,每隔几天能被传召一次。
“近期有些忙,我来看看。”他忙的时候基本都是庶吉士打的副手,把事儿的单子列出来后,李思齐念了一遍,陈延一听,立刻确定。
最近忙到晚上都得推迟半个时辰用晚食,不是因为自己被某某选中要训练,而是因为——
周编修,美美甩锅,把他手里领的事,一个字不动,一揽子全都丢给他了。
“怎么了?”看陈延脸色忽然有些不好,李思齐问道。
陈延看了他一眼,共事大半年,他与李思齐都相互‘考察’过,觉得对方是可‘交’之人,先前二人也若有若无释放过要结同榜之盟的讯息。
但光靠‘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是很难让一段不那么纯洁的关系突飞猛进的,要亲密,得成为‘战友’。
此事,李思齐恰好可以帮上忙,所以陈延思忖了一会儿,把‘周编修甩锅工作’的事儿告诉了他。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把我当副手用,还是……”纯纯白嫖,把他干的活直接安在自己身上了。
李思齐蹙眉,“这事儿,他恐怕直接隐没了你的名字。”
“怎么说?”
一个是李思齐就是编修,他熟知编修于检讨、庶吉士之间的事儿,“若是他把你记为了副手,那么校对那一部分的事儿就会有别人接手的。”
从某度程度上来将,翰林院也是有一点人性化的,校对审稿修文这种最繁杂的事儿,一般不安排有任务的人做,一般由闲着的庶吉士和检讨负责,偶尔也会有几个冷板凳编修过来。
陈延这两手都抓着,可见周编修并没有在上交陈延完成的任务时,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这——”李思齐也是觉得有些无语,文人持重,周编修好歹也是曾经的进士,怎么行事如此不讲究,“陈延兄,此事颇为棘手……”
“我知道。”陈延深思,但再棘手也不能一直放任下去,人的胆子是会养大的,如果他像个软柿子一样,到时候必然会被捏得很惨。
“思齐兄,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我先回去了。”
回自己的房室,陈延便看见了立于门口笑眯眯的周编修和他手里的东西,周编修这人不吝啬于夸人,张口就是彩虹屁,所以在翰林院内的口碑其实还不错。
这也是陈延错判他分任务下来可能是上头考验的主要原因之一。
“陈延回来了?近来可是辛苦你了。”周编修边说边把手里的纸递给陈延,“听说你每天都来得早,去得晚,这样认真,到时候学士评考核,我一定力争给你上等考核!”
他先一个大枣子飞来,如果是真的小单纯年轻进士,在历经了王状元一干人被打下等后听到这句话,可不得跟打了鸡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