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趣的灯灯
圣上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一阵推门声后,尚书令垂首躬身, 缓步进屋,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尚书令和周太傅算是朋友,圣上垂眸打量她片刻, 随即问一句:“所为何事?”
“陛下, 近两日科举舞弊案一事牵连出的官员不少,如今许多官职上皆有空缺,臣特来请示陛下该如何安排。”
听见是安排官职,圣上便径直伸手:“拿名册来给朕看看。”
那薄薄一本名册上皆是如今有空缺的官职与差事明细,圣上从头到尾迅速翻阅一遍, 思索片刻方道:“旁的职位便也罢了, 直接从下头往上挑人即可,只是吏部有空缺, 此事不能马虎。”
吏部, 六部之首, 总管文官的任免,升降与各项事宜,职位重要至极,从前吏部尚书一职由王相一党的人担任,如今权力收回,圣上自然要慎重安排。
斟酌片刻,圣上突然注视向尚书令,问她道:“你觉得,这个职位该给谁最好?”
纵使为官多年,可一旦陛下问话,尚书令仍旧会没来由地紧张一阵子,半晌才强撑着笑犹豫地作揖回答:“臣以为,此职务重要至极,该由陛下的左膀右臂担任此职,想来...周太傅是最合适的。”
尚书令此番回答也无可厚非,毕竟周太傅在朝多年,身上的职务众多却样样都能做得极好,举荐她不会出错,更何况她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举荐她,陛下绝不会不高兴。
此话一出,圣上缓缓站起,俯视着尚书令,眼睛一眨也不眨,似笑非笑地问一句:“周太傅?此前礼部的事宜皆由她来打理,如今也要来吏部了么。”
话毕,尚书令藏在袖子里的手便颤抖起来。
好像说错话了,可是为什么会说错话呢,周太傅刚解决完科举舞弊一事,陛下不嘉奖她一番也就罢了,为什么会...
“回陛下,是臣疏忽了,周大人早已身兼数职,定是无暇打理吏部事宜,臣以为,定然是有更适合的人选。”
见势不对,尚书令便赶忙改口,见她这么说,圣上才再度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道:“那是谁呢?爱卿不妨说说吧。”
谁呢?现在举荐谁才能不惹圣上生气?尚书令脑中想过周启,只是一想到方才圣上对周崚的态度,便不敢再提这对母女,最终只得试探似的低声道:“吴大人...?”
吏部一职极为重要,朝廷之内时常有人身兼数职,但又是掌院学士,又是吏部...
圣上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坐回椅子上,伸手一挥道:“你退下吧。”
找到能退出去的机会,尚书令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擦一擦额前的汗,低语一句:“臣告退。”方一步步退到屋外。
“嘎吱”一声,门再度关上。
圣上低头抿一口茶,手漫不经心地一勾唤来贴身宫人,沉声吩咐道:“传朕口谕,让吴掌院暂代吏部尚书一职,一切与平常无异,每日照旧在翰林院当职。”
屋外黑漆漆一片,尚书令徐徐踱步,脑中细细想过陛下方才的一言一行,转头对自己的随从吩咐道:“去给周太傅捎一句话,陛下如今对她的态度大有不同,叫她千万当心。”
第二日,吴林暂代吏部尚书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此事令百官议论纷纷,圣上一党内最得她信任与重用的一向是周崚母女,吴林虽为新贵却仍是不及,可如今这差事却是落在了吴林头上...
“如此重用一个新人,怕是会叫老人寒心吧?”
“这么快就要她去吏部,来日谁是宰相,如今竟是说不准了。”
...
朝廷上有事,百姓们自然也爱在茶余饭后的功夫谈论一番,吴林与柏渊坐在家食肆内,面对面正低头吃着饭,听见议论声,柏渊免不了要抬头,眉毛一扬眼睛直瞪,下巴抬一抬朝吴林示意。
“我可是按照约定请你吃饭,你不想吃就回家,不要挤眉弄眼。”
吴林头也不抬,只拿筷子夹了鱼肉送进嘴里,出声提醒她一句。
柏渊听见这话“啧”一声,随即趴在桌上小声道一句:“我又没说不吃,还有,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说是请吃饭,我以为你会请我去你府上吃饭,怎么就只是家小食肆,连酒楼都不算,你真是越有钱越小气。”
吴林算是朝廷内与同僚最疏离的高官,从不请人回家,也不上门做客,同僚即是同僚,散值后便鲜少来往,柏渊虽是好友,却也未曾去她府里吃过饭。
听见她抱怨,吴林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柏渊一瞥便拿起筷子:“你别瞪了,我吃,我马上吃。”
“可话又说回来,陛下的人如今这么多事,王宰相那一头不管管?我瞧着她们许久未曾蹦跶了,王相损失这么多,愣是什么也没做。”
“谁晓得呢。”
食肆内有人提及王相,吴林动作顿了下,却并未多言,只等用完饭,出门上了马车后,才对柏渊道:“连老百姓都看出来了,王相近来过分安静,这样属实不正常。”
柏渊侧头看她一眼,颔首道:“我也如此认为,你有想过她会以何种方式反击么,早做猜测,咱们也好早准备。”
车厢内安静半晌,吴林老实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只有见招拆招的份。”
暴风雨前是格外平静,王相连遭重挫,再反击时必然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挑事。
——
初夏天亮得早,蝉鸣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院落,吴林洗漱过后便坐在桌前,趁着没上朝的一点时间把昨日做完的差事从头至尾细细检查一遍。
有下人进来将清淡的早饭一一端上桌,吴林低头瞥了眼,便径直拿碗绿豆百合粥挪至身前,边搅动着粥,边抬手翻过簿册的一页。
自她暂代吏部尚书后,身上的差事就增加了一倍,熬夜熬半宿来处理公务乃是常事,忙到手里捧着饭碗却又来不及吃,这样的事总会发生。
手里的勺子突然消失,吴林缓过神来,转头便是满满一勺子的温粥送到她嘴边。
魏亦明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侧,见她转头嘴角便扬起一点细小的弧度,轻声催促:“快些吃,不要把自己饿坏了。”
夫郎送到嘴边的粥,自是要乖乖吃掉,吴林笑着抬眸望他一眼,身子前倾便要张嘴将粥咽下去,只是那握着勺子的手突然一转,魏亦明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将头凑过来,趁着她倾身时在她嘴唇上浅啄几下。
这自是比粥还要可口,吴林反应过来时,魏亦明已是带着满足的笑容起身,颤着睫毛似乎很是无辜,只将勺子送到她嘴前小声道:“我几天没亲到你,实在有些忍不住,现下可以好好用饭了,快些吃,吃完还要上早朝。”
吴林抿唇低笑一声,就着他送来的勺子吃了饭,方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是我疏忽,好几日都忘了亲你,等今日散朝回来,我让你亲个够,好么?”
魏亦明宠溺地蹭一蹭她捧着他脸颊的手,笑着柔声道:“好,一定要说话算话。”
用完饭后整理过官袍,随从便从府内的马厩里牵出马来,夏日天热,早不适合坐轿子,吴林练了些时日便学会骑马,如今便一直以马代车,靠它上朝散朝。
“恭送主君。”
下人们见到也是一一行礼,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吴林与下人交代过几句话后便转头出了府。
吴府外是闹市,但吴林刚一出门,便发觉今日格外安静。
安静得可怕。
她抬头扫视一圈,便发现街上并没有吆喝着做生意的小商贩,也没有上街买菜买饭的百姓,唯有...
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人,坐在各处墙角内,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也齐刷刷地抬头望向她。
吴林的呼吸一滞,向前几步正欲开口,便见那些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以极其凶狠的目光盯向她。
“瞧她的官袍,是大官,是朝廷狗官!他爹的就是这些人!”
人群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主君,主君快回来!你们快护住主君!”
吴府内的下人猛然发觉不对劲,立即出声呼喊,吴林自己也是反应极快,迅速倒退几步转身往府内跑去。
但是来不及了,这些人早做准备,“啪”一声便是颗石子落在吴林的肩头。
越来越多的人从各处逼仄的墙角涌出来,愤怒地吼叫着靠近,投出来的石头又哪里是几个随从伸手便能挡住的,只是吴林还没痛几下,便被人牢牢抱在怀里护着,几步奔回府内。
“先关门,安好门闩,今日府里的正门谁都不许开。”
抱着吴林的人沉声吩咐道。
“狗官!全是狗官!”
大门紧闭,可门外的叫嚷声并未停止。
吴林紧咬着唇沉默片刻,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肩膀,哑声问一句:“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魏亦明的脸,他心疼地望着吴林,见她摇头便松口气,继而以极其复杂的眼神望一眼紧闭的大门。
“不要光问我,你帮我挡那么多石子,你疼不疼?”
吴林牵过他的手,严肃地开口问道。
魏亦明微微一愣,他刚想摇头,吴林便抬手触上他的后背,随处轻轻地按了一下。
这一按便叫魏亦明倒吸口冷气,垂头搂住吴林,靠在她的肩上,颤声在她耳边说一句:“疼。”
好久没这么痛过了。
吴林回搂住他,好让他能完全倚靠在她的身上,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转头对身侧的随从道:“去把府里的药都找来,我亲自为他擦。”
府外是叫骂声连天,屋内也是忙作一团,上门闩的上门闩,寻药的寻药,人人都慌慌张张的,吴林强忍着心中的万种情绪进了屋,不由分说地抱住魏亦明坐在床沿边,抬手褪去他的衣衫。
魏亦明一个激灵,忍不住伸手缠绕着吴林的脖颈抱住,下巴枕在她的肩头,启唇轻呼出一口气。
白皙的肌肤上有从前挨过鞭子后的旧伤疤,如今还青一块紫一块,也不知是哪块石头的尖角戳破了他的皮肤,有血滑过他的背,吴林伸手想擦过去,最终却未能下手。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颊旁,魏亦明侧头察觉到她面色的改变,轻声安抚她道:“已经不是很疼了,不出三日便能好。”
吴林对此不作回答,只抬手拿药,随即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涂上去,柔声道:“我会很小心的上药,但是如果让你觉得疼了,要记得与我说,好么?”
魏亦明睫毛轻颤几下,将她搂得更近,垂眸“嗯”了一声。
就像是在小心又谨慎地触碰着自己的稀世珍宝,吴林用这辈子最轻的力道一点点触过魏亦明身上的每一处伤,上好药后又伸手拿过他的衣服缓缓披在他的肩上,侧头在他脖颈间亲了两下,方低语道:“好了,没事了。”
魏亦明没有动,只点了点头,用脸颊蹭了下吴林的头发,舍不得松开她。
“主君,宫里来了消息,今日的早朝停一次。”
吴林正抬手抚过魏亦明披散着的墨发,听见这消息抬眸看一眼门外,道一声:“我知道了。”
只是她刚说完话,便忽觉得蹊跷,赶忙问一句:“门外的人进不来,宫里如何传的消息?”
“回主君,方才有官兵驱散过路边的流民,勉强让出条道,这才将宫内的圣旨传进来,只是现下门口便又堵住了,想再进来怕是难。”
吴林沉默不语,魏亦明侧眸望她,提醒一句:“那应该是...”
入夏了。
是月牙江再起洪灾。
“有些蹊跷,但我暂时还说不上来,昨日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一夜之间京城里便有了灾民。”
吴林心头一紧,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方抬头对门外的下人问道:“可有人早上出府过?知道外面的人是何时来的么?”
听见这问话,下人一时之间还有些愧疚,躬身道:“主君,早上是有人出府过,当时便察觉街上的流民颇多,只是当时那些人并未有任何反应,因而也无人上报,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才使得夫郎受伤,我们甘愿领罚。”
吴林侧头望一眼安静伏在她肩头的魏亦明,方开口道:“这事不算你们的错,但绝对不能有下次。”
府外的叫骂声断断续续,吴林听了半晌便做下决定,小声对魏亦明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要进宫面见圣上,将此事处理好,妥善安置外头的流民。”
魏亦明不希望吴林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出门,但他也同样希望流民能得到妥善安置,挣扎片刻,他只能亲吻过吴林的脸颊,抬眸道一句:“可以从侧门出去绕道进宫,但是要注意安全,别受伤好不好。”
他就这么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
——
“城南与城北的流民最多,商铺不能开张,学生没法上学,官员受到的影响更为严重,半数不能正常出府,陛下,这是暴动呐!”
吴林刚至尚书房内,便听见站在最前头的尚书令开口说话,像是十分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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