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可是这些话到了她的唇边,她却不得不言,不能不说出口。
因为她的内心之中,本就是这般不吐不快。
不错,当初她是为了三餐温饱去应聘顾家的验尸小婢。可在学习之中,她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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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很多。不,人一生下来,就该知晓人命是一样珍贵的东西。
可如今的鄞州城,却要因为这样无谓的事情,就这般血流成河。
温青缇听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蓦然向林滢方向这样子走了一步,而她之所以走这一步,是害怕林滢这些话会激怒别人,因此受到了伤害。
陈济对她有些旧情,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作为一个女儿家,她能感受得到。只是这些微薄的真情,在残酷的现实之下,其实也不算什么。
现在她站在林滢身边,只盼陈济能顾念几分,不要伤害阿滢。
纵然陈济并不顾念,她也愿意替林滢挡一挡。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不关林滢的事,因为这些本就是世族生出的乱子,却将林滢这个局外人如此牵扯其中。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蓦然扬声,道了一声好。
“林姑娘,说得好,正是如此!”
说话的人居然是一个林滢意想不到的人,是鄞州城中的沈知州。
在林滢的印象之中,这位沈知州其实是个颇为软弱的人,乃至于在世族面前十分依顺。可是没有想到,在场这么多人之中,却是沈知州来附和她的话。
就连陈济也似有些惊讶,轻轻的哦了一声。
这样子的性情,可并不像是沈知州的性情。
沈知州整顿了自己的衣冠,然后缓缓说道:“自我来到鄞州做官,成为此地的父母官,那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绝不能开罪鄞州世族。那么我做人就需要柔顺,需要圆滑。如若不是,鄞州的世族就会有一种别样的力量,使得我外迁别处,并不能继续在鄞州围观。”
“可是今时今日,鄞州有逆贼作乱,要血流成河,要伤及百姓。作为鄞州的父母官,此时此刻,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理,什么亦不理会?”
“不能,我绝不能如此!就好似阿滢所说那样,身为父母官,应当多体恤民生之苦,应当想想一旦兵戈起,就会有怎么样的腥风血雨,而我们治下的百姓,又会遭受怎么样的风雨浩劫。”
“今日陈济公子举事,说是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无非是为了自己私利,是为了自己私心,使得天下千千万万得百姓陪葬。这等恶毒之事,本也不配说得十分慷慨。”
说到此处,沈知州甚至不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本官平素行事优柔寡断,乃至于酿成今日之祸,总是有失察之罪。今日陈济公子要干一番大事业,不如将我这个朝廷命官就此斩杀,以我这庸官之血,染红你这血淋淋的功业。”
谁也没想到,沈知州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年纪轻轻,能身居要职,曾经何尝不是勤奋努力,曾为殿前探花。
可能他本就是有抱负热血,哪怕为了现实学会了妥协,骨子里的傲性子却终究让他在此刻称赞林滢。
因为一个少女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又如何避之?
陈济倒对沈知州的行径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微微笑了笑,缓缓说道:“所以之前纵然有幕僚为沈知州出谋划策,教导你如何欺瞒朝廷,使得朝廷不知晓那长街血案。可纵然如此,沈知州仍然是选择告发此事,如实相报。”
沈知州闻言,面色更是白了白。
他知晓自己身边幕僚亦是世族安插眼线,却未曾想自己刻意避开,居然也难逃窥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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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宛如地狱艳鬼,浴血修罗◎
与此同时, 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在沈知州的耳边响起:“难怪沈知州避人耳目,却往朝廷送信,有意将鄞州城中事情外道。虽于事已无什么大碍,可总是令人生气。”
伴随这到阴恻恻的嗓音, 本地典狱司卫所统领李云楠便这般踏足而出, 使得众人心中心中一凛。
李云楠现身此处, 虽是意料之外, 亦是在情理之中。
典狱司掌管天下消息, 鄞州城附近亦是设置了卫所。如若陈济未曾笼络住李云楠, 又如何能有这般多动作?
李云楠手掌往怀中一探, 接着就是扔出一物,赫然正是沈知州送上朝廷的奏折,其中更详细描述鄞州血案。
这使得沈知州面色顿时白了白。
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 皆已为人所控, 乃至于被人瞧得清清楚楚。
李云楠更不觉厉声说道:“鄞州世族对沈大人亦是不薄啊。可未曾想到大人居然如此忘恩负义,忘记鄞州世族对你之恩泽, 竟说出这般忘恩负义的言语。我听在耳中,也是为陈济公子心寒, 未曾想到一番心意,居然是落得如此地步。”
“你瞧今日, 陈济公子为了鄞州世族鸣不平,在场之人都是十分赞同。可是唯独沈大人你, 却附和区区一个小婢, 这委实令人失望之极。”
说到了此处,李云楠眼底一丝杀意顿时从他阴冷双眼中一闪而没。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要杀死这位沈知州, 就必定能让在场世族不能脱身。
杀了一个朝廷命官祭旗, 谁都下不了船。
在李云楠盘算这些阴狠主意时候,却听一道清润少女响起:“什么在场之人十分赞同?所谓沉默的是大多数,在场鄞州世族当真心有赞同吗?无非是畏惧你等手段,不敢说出话来。”
“什么为鄞州世族鸣不平,无非是自己拥有最好的资源,却仍害怕自己比不上别人,于是唯有出身即一切,方才能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算什么高贵?要不然就是胆小怯弱,要不然就是有意投机,无非如此而已。”
“我相信在场的世族子弟之中,许多也并不赞同此事。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他们亦不是不能施展自己抱负。人性本来自私,他们并不反感世族生来高贵的言论,甚至并不讨厌梅花会。可我不相信,他们愿意造反。我相信他们至多发几句牢骚,却并非不愿意天下大乱,血流成河,闹得不可开交。”
当林滢这般言语时,已有人欺身向前,要阻止林滢继续说下去。
可卫珉却是飞快向前,如此阻之,和几道身影战成一团。
李云楠不觉眉头一皱,这般望向陈济:“陈济公子,想来你也不愿意这位林姑娘继续胡言乱语,搅乱人心吧?”
陈济淡淡说道:“我从来不杀女人。李统领听不过去,还劳你动个手。”
李云楠略有不快,只觉得陈济这个人做事并不踏实,喜欢装模做样,仿佛刻意昭示他贵公子的身份。
可是李云楠是典狱司出身,行事就实际许多了,也没有这般讲究。
林滢这般胡乱言语,搅乱人心,已经不能让林滢继续说下去。
他手掌扣住了剑柄,有意出手杀人。
这时候陈济却又侧头说道:“不过李统领要看看清楚,阿缇此刻怕是在林滢附近。她身子弱,不要吓到她。”
李云楠简直是为之气结。
这大约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儿关,估计陈济也琢磨着温青缇可能会护住林滢,所以不愿意自己下令动粗,而是让自己动手。
不过这温青缇确实是个出色美人儿,一身红衣亦更增几分艳色,亦难怪陈济如此念念不忘,有意相护。
看来怕是真不能将温青缇如何,否则只怕是陈济心中记恨。
在李云楠这般寻思时候,林滢又已经说道:“我相信在做诸位并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可如若任由陈济如此,只怕整个鄞州世族都是会被打上谋逆犯上的标签,只怕是万劫不复。如若如此,整个东川之地怕是会沦为血海。”
温青缇更含泪轻泣:“父亲,父亲!东川之地不能沦为战场啊。”
温怀仪面色变幻,终究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得缓缓说道:“陈济公子,你有如此大计,亦是这般抱负,可恕温氏不能奉陪。至于今日附和陈济的温氏子孙,一应逐出温氏,褫夺族人身份。”
纵然无力改变什么,温怀仪亦是表明了自己立场。
本来方才梅花会的人带节奏,搞得这次谋反是众望所归一样。可到了如今,一旦有了别的声音,则顿时纷纷引来的反驳。
在林滢、沈知州、温怀仪等几人发声之后,人群之中陆陆续续发出别的声音。
“不错,天下安宁,此刻安能造反?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陈济,你如此行事,只恐是将整个世族毁于一旦。”
陈济淡淡的听着,亦是一副不知可否的样子。他其实很沉静,至始至终皆是如此。
李云楠倒觉自己比陈济务实许多,他只觉林滢这个小姑子话实在太多,也十分具有煽动性,已经不能让林滢再说。
哗啦一下,李云楠这般抽出了剑。他剑身微寒,呈现了暗沉的墨色,整把剑宛如一只毒蛇,见之令人为之而心悸。
剑如其人,李云楠其实也是个十分阴狠的人,他更笃信富贵险中求。当初梅花会对他加以笼络,就是看中了李云楠的这副性情。
李云楠自负有才,他是不愿意作为区区一个典狱司统领在鄞州终老的。
苏炼算什么?不过是富贵窝出来的贵公子,会一些权柄手段,心肠狠些罢了。李云楠虽然竭力奉承巴结苏炼,却并不觉得苏炼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眼中流淌了一抹血腥之气,这时整个鄞州城亦是浸润在一片血色之中。
鄞州地备军的都统吴沉山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鄞州城中。
按照大胤规定,他们这些兵备等闲不能轻易离营,若无上面调令,更不能私自入城。
可吴沉山这个都统并未接到沈知州的调令,就已经涌入城中。
沈知州察觉城中有异,却并未支会吴沉山入城平叛,自也是早就对吴沉山生出了几分疑窦。
大家都是一地为官,沈知州自然会对这个吴都统有几分了解。
城门已关,而叛军早入,整个鄞州城更已经是囊中之物!
一切都是进行得十分顺利,吴沉山面颊之上亦禁不住升起了一缕兴奋的红晕。
大事将成,他自然不免生出了几分亢奋。
若说有什么不顺,那就是两日前卫珉的逃脱。不过这几日鄞州城一直是外松内紧,对出城之人查得很严,卫珉已经还在鄞州城中。
更何况如今鄞州城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区区一个卫珉的逃脱,仿佛也并未有什么大不了的。
故而吴沉山甚至兴奋举起了手臂,扬声:“今日我等夺下鄞州城,诸位个个争先,个个有功。我定不会亏待尔等。只要彻底控制鄞州城,除了鄞州世族不可煽动,我允尔等随意抢掠,快活一番。”
许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太遥远了,为了提升士气,吴沉山便许了些别的好处。
再者在吴沉山看来,鄞州城中也是已经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了。
四门皆关,城中兵力不足,所剩无非是府衙平时维持秩序的三班衙役,还有鄞州本地世族蓄养的侍从。而这些世族私养民兵,亦有大半被陈济所掌握。
可当他这般说话时,耳边却听到轻轻一声冷笑。
接着一道艳红的身影便映入了吴沉山的眼中。
苏炼一身红甲,衬得他面容更加苍白无血,可一双眸子却流转了宛如火焰般的凄厉。
他素来身着常服,今日却穿上了典狱司司主的红甲,如此披甲上阵,手中握刀。
吴沉山见他如此光景,亦不觉微微晃神,忽而想起鄞州城还有这位养病的苏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