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鱼不白
那老伯看上去年约六十来岁,牙都快掉没了,捧着窝头眼含热泪,一边吃一边控诉蒯鹤禹:“我呸!那秦王蒯鹤禹本是农家出身,不过凭借一身神力参军后得了诸将军青眼,诸将军你知道吧,那可是咱大周朝的名将,一辈子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劳,只可惜膝下无子,便收了蒯鹤禹当义子,这蒯鹤禹没良心,等诸将军一死,他就跟阴城太守郭文昌谋划着造反啦!”
“去年秋天俺村遭了洪灾,粮食本就不够吃,这蒯鹤禹还派人去征收赋税,比往年多了整整一倍,村里人没办法,只能出来逃荒,一路上饿死不少人,可怜呐。天杀的秦王,他是要遭报应的!”
言诉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从剧情中来看,蒯鹤禹是个能与闻高哲抗衡的人物,没想到对方治下的能力如此差劲。
或许是城外难民太多,镖局车队进入阴城时遭遇了严格的盘查,镖头笑呵呵的给守城兵士塞了一锭银子,他们这才顺利入城。
这段时间言诉受镖头照顾颇多,谢过对方后就要离开,那镖头是个中年男人,见言诉为人处世颇有些章法,便好心提点他:“这阴城不比京城,乱的很,你要去投奔的亲戚未必还能找着,若是找不到人,你还来镖局帮我做事,三天后午时我们车队从城外出发,记住了。”
听到这番话,言诉心中一暖,再三谢过他。
言诉在阴城转了半晌,大致摸清楚路况后,就往秦王府走去。
秦王府后院某个处处彰显精致摆设的闺房中,长公主蒯凝华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出了满头大汗,她身穿雪白中衣,房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两名丫鬟低眉顺眼垂手站在屏风外。
发现蒯凝华似乎受了惊吓,其中一名绿袄丫鬟忙走到床前关心道:“公主可是受了惊吓?奴婢让厨房做一碗安神汤过来。”
蒯凝华眉宇间凝聚着满满的戾气,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听到丫鬟的关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片刻后忽然脾气大爆:“滚!给我滚出去!”
绿袄丫鬟不敢再多嘴,温顺的退到屏风外,和另一名丫鬟对视一眼。
公主最近的脾气似乎越发古怪了,不仅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时常做噩梦,也不知是不是魇着了,但此事事关重大,她们做下人的可不敢胡乱猜测。
对丫鬟吼完之后,原本如同一块爆炭的蒯凝华神情瞬间变得低落,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无助的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中间。
已经重生回来半个月了,她还是没能摆脱前世的阴影,几乎每晚都做噩梦。
噩梦里有很多人,有那位比她大二十岁的夫君陈王,有被她和母亲哥哥联合起来害死的父亲蒯鹤禹,也有阴城被朝廷大军攻破后,她和秦王府女眷被押送到京城时,那高高在上望着她的摄政王夫妇。
想起那位自小被她视作死对头的太傅之女冯梓萱,蒯凝华眼中仍旧是抑制不住的嫉恨,她不明白,冯梓萱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不仅一出生就是太傅府的掌上明珠,自幼是贵女中最出挑的那个,就连成亲都选中了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做夫婿,一辈子夫妻和睦,深受摄政王宠爱。
蒯凝华越想越不甘心,她跳下床去,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镜前,望着镜子里正是将笄之年的自己,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你重生了,一定可以把闻高哲从冯梓萱手中抢过来,一定可以的!
等将来你做了风光的摄政王妃,就会变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说起来,蒯凝华和冯梓萱的恩怨自小就有,蒯凝华刚出生时,父亲蒯鹤禹还是大周名将诸将军的义子,在诸将军手底下当副将,她外祖是阴城太守郭文昌。
郭家在京城也算世家,蒯凝华的母亲郭氏自小就在京城长大,哪怕嫁给了蒯鹤禹,也无法忍受阴城的贫瘠和干燥,因此便常年带着一双儿女住在京城娘家。
大周朝重文轻武,蒯凝华作为武将的女儿,在贵女中地位很低,经常被人看不起,而当时的冯梓萱却是冯太傅的老来女,冯太傅年近五十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和妻子当掌上明珠一般宠着。
再加上冯太傅历经三朝皇帝,还给先皇当过老师,在文臣中威望很高,隐隐是文臣之首,他的女儿那必然是贵女中的佼佼者。
因为这个,蒯凝华一直嫉恨冯梓萱,明明冯梓萱长得没她好看,论舞枪弄棒也比不过她,不过读了几本酸书,就被那些贵女们捧成了才女。
后来蒯凝华跟着母亲哥哥去了阴城,蒯鹤禹造反称王了,她也成为阴城最受追捧的长公主,但冯梓萱依旧是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她暗中还关注着冯梓萱的消息。
得知冯梓萱嫁给了闻高哲这个奸佞小人后,蒯凝华简直拍手称快,那永信侯府都快没落了,就算闻高哲会拍章武帝马屁又怎样,她爹蒯鹤禹一定很快能挥师攻进京城,取大周朝而代之。
可她等了两年,非但没等到蒯鹤禹攻进京城,反倒听说闻高哲升官的速度很快,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且对冯梓萱十分宠爱,两人夫唱妇随,竟然连个妾室都没有。
就在这时,蒯凝华的母亲郭氏告诉她,她到了该成亲的年纪,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舅舅家的嫡幼子。
蒯凝华当然不愿意。
第19章 、被嫌弃的侯府庶子3
蒯凝华的舅舅郭文昌以前是阴城太守,作为文臣,他的官职地位比蒯鹤禹高,那时候蒯、郭两家倘若联姻,也算门当户对。
但自从蒯鹤禹造反称王,郭文昌就成了秦王手底下的臣子,蒯凝华作为公主,在阴城地盘上是身份最高的贵女,即使郭家的表姐妹们见了她也只有阿谀奉承的份儿,她又哪里看得上郭家表哥。
再说,有冯梓萱的婚姻在那里比较着,她满心满眼只想嫁一个比闻高哲地位更高、更有权势的男人,郭家嫡幼子根本满足不了她。
就在她为自己的婚事烦恼时,突然得知父亲蒯鹤禹要跟陈王约在距离阴城五十里地之外的地方议事。
陈王原本跟蒯鹤禹一样,也是周朝的底层武将,但他没有蒯鹤禹那样命好,能够认诸将军这样一个义父,他是全靠自己拉帮结派从底层爬上来,然后造反称王的。
陈王比蒯鹤禹还要大几岁,性格鲁莽,好色忘义,后宫的女人加起来比蒯凝华这辈子见过的都多,以前蒯凝华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然而陈王向蒯鹤禹提出了联姻。
这事本来跟蒯凝华无关,她毕竟是父亲的嫡女,蒯鹤禹有很多妃嫔,也有好几个庶女,有郭氏和郭家护着,哪怕联姻也轮不到蒯凝华。
但就在这时,从京城传来消息,说是闻高哲再次升官了,因为这次他用计给了陈王部下一个不小的打击,消灭掉陈王的一部分势力,深得章武帝欢心,章武帝不但给他升了官,还一时心血来潮,赏赐了冯梓萱三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蒯凝华得知后,心里的嫉妒压都压不住,想要嫁一个比冯梓萱丈夫更有权势的男人的心态压过了一切,她越过母亲郭氏,直接找到父亲蒯鹤禹,表示愿意联姻,而且她不嫁陈王的儿子,要嫁就直接嫁给陈王本人,等将来她生下儿子,在娘家的帮衬下,扶持儿子继承陈王之位,就是妥妥的陈地太后了。
蒯鹤禹一开始劝过她不要冲动行事,但在蒯凝华坚持下,他还是答应了。
蒯凝华如愿以偿嫁到陈王后宫,她父亲和陈王约定好,给她贵妃的高位,在陈王后宫中,除了王后,就数她最大。
蒯凝华毕竟年轻貌美,刚进陈王后宫时的确受受宠了一阵子,虽然每次看到陈王她都会恶心得吃不下饭,但只要想到自己筹划的美好未来,她都咬咬牙坚持下去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王后宫女人太多,陈王后出身低微,是陈王发迹前娶的农家妻子,性格朴实,根本管束不了后宫女人的争风吃醋,蒯凝华接连流掉三个孩子后,渐渐失宠了。
陈王有了更新鲜漂亮的女人,也渐渐腻味了她,而且蒯凝华自持身份,哪怕她每次面对陈王时已经竭力压制自己心中对他的厌恶,但陈王何许人也,能从底层爬到诸侯王的地位,岂能没有这点眼力见,哪里看不出蒯凝华并不喜欢他。
但他愿意宠着蒯凝华时,蒯凝华就是后宫风头正盛的宠妃,一旦失去了他的宠爱,后宫其他女人就能马上扑过来把她撕了。
蒯凝华为了自保,不得不重拾魅力在陈王跟前邀宠,可是哪怕她用尽心机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反倒是陈王突然间意外身亡,陈地乱作一团,陈王的儿子们忙着争权夺利,经过韬光养晦的朝廷军马很快杀了过来。
曾经煊赫一时的陈地眨眼间又恢复了朝廷的管辖。
而蒯凝华在娘家派来的侍卫保护下,狼狈的逃回了阴城。
只是这一次,她从高高在上的秦王长公主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寡妇。
而京城那边出现变故,章武帝暴毙,闻高哲将年龄最小的皇子推到了皇位上,他成为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一直被蒯凝华嫉妒着的冯梓萱成了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
蒯凝华嫉妒得眼都红了,她汲汲营营那么久也不过是陈王后宫里的贵妃,名头好听,还不是个妾,一个野蛮武夫的妾。
而冯梓萱却是年轻有为的摄政王的正妻,她还生了个儿子,据说那孩子聪明伶俐,有神童之称。
蒯凝华在阴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庶妹们表面上和和睦睦,背地里却嘲笑她心气高,当初宁愿嫁个老男人,搞到现在一无所有。
最可气的是,那个从小就和蒯凝华不对付的五庶妹,偏偏嫁给了郭家嫡幼子,郭家嫡幼子被家人养得不谙世事,有些天真,性格纯善,这样的男人不适合野心膨胀的蒯凝华,但她五庶妹却很稀罕。
夫妇俩儿女双全,妇唱夫随,那郭家嫡幼子十分听妻子的话,日子过得别提多和美了。
蒯凝华的心态一天天崩溃,而她兄长和父亲的其他庶子们也开始了明争暗斗。
蒯凝华几次建议父亲蒯鹤禹立兄长为太子,然后领兵攻城略地,打入京城,都被蒯鹤禹否决了,她自认为还是从前受宠的嫡长女,却不知分别几年,蒯鹤禹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已经消磨掉不少。
把她奉养在阴城可以,但如果她想插手立储事宜和军事行动,那肯定不行。
久而久之,蒯凝华察觉到父亲的心思,便恨上了他,等她发现蒯鹤禹竟然想越过兄长,大力栽培五庶妹一母同胞的弟弟,将对方立为世子后,觉得天昏地暗,就联合母亲郭氏和兄长害死了他,打算伪造出一份诏书,让兄长上位。
可是她忘了陈王的教训,蒯鹤禹死后不久,早已蛰伏多时的朝廷军马立刻扑了过来,她兄长哪有那个能耐与朝廷对抗,在郭文昌的带领下,阴城竟是有大半臣子率先向朝廷投降。
蒯凝华和秦王府的家眷作为乱臣贼子被押送到京城,在那里,她看到了冯梓萱,冯梓萱一袭烟粉色纱衣,面色红润如二八少女,手中牵着一个俊秀的小男孩。
而她另一侧站立着的夫君,竟然长得长身玉立,英俊逼人。
那一刻,蒯凝华意识到自己这辈子输得很彻底,她输得心不甘情不愿。
好在她重生了,重生到冯梓萱嫁给闻高哲之前,她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抢在冯梓萱前头,嫁给闻高哲,当一世风光的摄政王夫人。
反正她上辈子曾特意让人打听过冯梓萱和闻高哲是怎么认识的,这辈子就拿来用一用,也算是提前收一收冯梓萱她的利息,不是吗?
这样想着,蒯凝华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惊悚。
言诉为了见到蒯鹤禹,颇费了一番工夫,经过几番周折,他总算把自己是蒯鹤禹表妹庄锦儿子的消息托人传到蒯鹤禹耳中。
本以为蒯鹤禹不会那么快见他的,毕竟只是表妹的儿子,他未必会放在心上。
谁知消息递进去才一盏茶的功夫,蒯鹤禹身边的侍从便立刻命人请他进去。
言诉整理了一下衣服,怀着些许疑惑踏入秦王府。
秦王府本是先皇驾临阴城时建的行宫,当时的阴城太守为了讨好先皇,以及搜刮民脂民膏,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移栽不少珍稀花草树木,以及奇山俊石,还专程在园子里引入水源,挖了人工湖。
等先皇离开后,这座行宫一直空着,专门有人打理。
直到蒯鹤禹造反称王,占了这里作为秦王府邸,又扩建了几个院子,将花园修建得愈加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言诉跟在侍卫身后,略微垂着头,并未左顾右盼,然而即便如此,秦王府的富贵还是险些闪瞎他的眼。
当年阴城太守建出来的皇帝行宫必然是品位不凡,颇有皇家风范的,但蒯鹤禹才入住几年,好好的园子就被他糟蹋得跟暴发户一样,恨不得连地砖都用金子铺成。
难怪阴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
言诉略微出了会儿神,就被侍卫带到了蒯鹤禹面前。
今日天气晴好,蒯鹤禹正跟几个手下的武将喝酒,听下人禀告说他表妹庄锦的儿子前来投奔,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说起来,蒯鹤禹跟表妹庄锦幼年时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是庄家在县城开药铺,家境不说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反观蒯家,不过是县城周边村里的农户,蒯鹤禹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家境贫寒,他的父亲祖父年复一年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干农活。
那时的庄锦,在蒯鹤禹眼里就如同高不可攀的仙女,只能远远在云端望着,蒯鹤禹的母亲曾装着胆子隐晦的跟庄家提了下两个孩子的婚事,被庄锦的祖母含混过去了。
那时候,蒯鹤禹曾发誓将来要出人头地,把心爱的表妹娶回家。
可他还没来得及从军,庄家因得罪了新来的知县,一夜之间药铺关门了,家财全部没收,男丁流放,女眷被卖。
他不知道表妹被卖到哪里了,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进入军营后拼了命挣前途。
几年后,他运气好,被诸将军看中,并且认作义子,这时候表妹庄锦的面容在他心里已经变得模糊,他服从诸将军的安排,娶了郭家的女儿为妻。
郭氏是太守的女儿,从身份上说不知比表妹高了多少,可他偶尔午夜梦回,还能依稀回想起表妹家破人亡时的绝望。
第20章 、被嫌弃的侯府庶子4
后来,随着蒯鹤禹权势地位越来越高,他也无意中打听到庄锦在京城一个大户人家当了妾室,但那时他的身边已经不缺乏美貌女子。
而庄锦,不过是年少时一个模糊的印象。
蒯鹤禹原本都记不起这个年少时曾爱慕过的表妹了,但今日言诉托人在他跟前报上名号时,他正在跟手底下几个有过命交情的武将喝酒,期间回忆起早年的旧事,感慨良多,便命人将言诉请进王府。
言诉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王府待客的花厅,蒯鹤禹穿着一身褐色便服,懒懒散散半躺在上座,他面前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子,花厅内到处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王爷,闻恺公子到了。”侍卫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然后目不斜视站在一旁。
言诉上前,不卑不亢向蒯鹤禹行了一礼:“在下闻恺,拜见秦王。”
初次见面,尚未摸清楚蒯鹤禹的脾气,他并未以外甥的名义自称,反而谦恭的称呼蒯鹤禹为“秦王”。
蒯鹤禹久居高位,看见言诉,先是怔了怔,然后将面前的酒坛子往外一推,端正坐姿,看向言诉的目光中有了些热度:“你就是锦表妹的儿子?你叫闻恺?”
“闻”这个姓氏不算多见,他当初依稀记得手下查到,庄锦是给京城一个侯爷当了妾室,这些年蒯鹤禹对京城世家大族多少有些了解,据他所知,京城里姓“闻”的侯爷似乎只有永信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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