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之东坡妻 第30章

作者:奚月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那孩子受宠若惊,像小兔子一般蹦了出去,躲到了他爹爹的身后。

  “十娘子,去年董管事已经同我们说过了,今年要种的东西我们也准备好了,这两天就要开工,您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明日你们派个人带我去田里看看,今日就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吃饭休息吧。”

  “娘子,去我家吃饭吧!”有个胆大的大婶越过一众男人站出来,邀请王浮去她家吃饭,“这里什么菜都没有,冷锅冷灶的,我们家大棚里的菜还没吃完,娘子去我们家吃吧!”

  音娘悄悄对王浮说“这是孙前山的娘子,他们家是佃农里生活条件最好的一户,上等的水田一半都佃给他们家了。”

  王浮看着大婶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婶娘了!”

  大婶就领着王浮和音娘夫妻去他们家,一路上还和王浮攀谈。王浮因此得知她姓方,人称“方三娘”,有两个儿子,家里有两个老人,丈夫还有一个弟弟未娶妻所以没有分家。其实相较于别的地方一大家子不分家的传统,王家这个庄子已经算是小门小户的典范了,他们这些姓孙的佃农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只因为家里太穷,所以分开来过,各自养活各自的儿女父母,免得出现家产纠纷。

  到了孙家,眼前出现一个三进的农家小院,门口种着一棵枣树,绿茵茵的冒着嫩叶芽儿,给这个黄泥砖建造的小院增添了一丝生机。方三娘把他们带进屋子里,请王浮坐下喝茶,自己就去厨房忙活了。王浮看着几乎算是“家徒四壁”的孙家,对音娘说的“他们家是这里条件最好的人家”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王浮正和音娘说着话,外头走进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人,大概一米八左右,在这个时代已经非常罕见了,只是有点黑瘦。见到衣着服饰完全与村中人格格不入的王浮三人,他愣了愣,把锄头挂到门后的横杠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地往厨房去了。

  董阿大对王浮说“这是孙前山的弟弟孙小树,他是个哑巴,娘子勿怪他失礼。”

  王浮点点头,侧身问音娘“不到庄上来,我还不知他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难道这方圆百里的人家都是这样过活的吗?”王浮之前只是有所耳闻,可现在看到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很多,原来她曾经去过的苏轼老家还算好的。

  “去年蔬菜大棚丰收,他们家这才还清了欠债,如今日子也算是有个奔头了,娘子,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过活的,没有一个人活着是容易的。”

  是啊,又有谁是容易的呢?只不过他们尤其艰难罢了。

  王浮心中一片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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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概申时的时候, 方三娘说饭做好了, 让孙小树把家里的桌子扛到院子里, 请王浮在院中用餐。

  王浮看着一桌子菜, 都是些很普通的炖菜,有一碗黑乎乎的肉片, 方三娘说那是獐子肉, 盛上来的饭也是比较碎的大米煮的,

  但王浮知道,这应该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了。

  王浮让所有人都坐下来跟她一起吃,方三娘和孙小树都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王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方三娘“你们家其他人呢?”

  方三娘面露尴尬之色, 回道“他们还在地里锄草, 娘子先吃,等会我给他们送饭去。”

  这都吃饭的时候了,怎么可能还在地里不回来?想必是怕王浮不喜欢人多,也怕王浮看到他们吃的跟自己不一样而生气。

  王浮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吃饭,只端了碗筷默默吃饭, 等她吃完了,董阿大和音娘才拉了方三娘和孙小树一起,把桌上的剩饭剩菜都吃了。

  王浮走的时候, 方三娘拿了个小竹篮给她,里面是半篮子青菜和几个鸡蛋。王浮没说什么,

  接了下来,只是方三娘回家整理厅堂的时候,发现茶盏下压着半贯钱。

  王浮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庄子各处巡视了。看过各处的田地之后,她有两个想法一,董阿大虽然有时迂了些,但人是忠心能干的,她的交代都执行地很好二,穷,一穷二白,什么基础农业设施都没有,路都没有。

  “要致富,先修路”,这可不是什么假大空的话,尤其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一般来说,渡口和道路交汇的城市更容易发展起来,也比其他地方富裕,而孙家庄——暂且如此命名吧,孙家庄在矮山脚下,离最近的一条江也有五六十里远,既不能“靠山吃山”,也没有便利的交通。

  王浮想了一夜,第二天把孙家庄的所有人叫了过来。

  “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我王家的佃农……”底下的佃农一片喧哗,以为王浮不肯把地租给他们了,有几个都跪下来求她了。

  “诸位莫慌,我还没有说完,你们不是我们家的佃农,你们是我家的雇工,自即日起,庄上田地全部种植蔬菜果木,桑树和茶树,庄上诸人,除日常照顾田地之外,十五岁以下孩童,不论男女,来此处读书识字十五岁至五十岁青壮男女,男子养猪,女子养蚕缫丝,病弱或年老者可自度其力,来这里领取任务。工钱按数量和效益计算,最低不会少于一贯钱一月,最高不设限……”

  王浮又把庄上所有田地的安排都说了一遍,包括一些沤肥、育苗、药物除虫、保墒排水的注意事项,她都不厌其烦地说了,至于养猪场,过几天青神的养猪场就会派人来接手,他们还会带来种猪,不用王浮操心。

  虽然听不太懂,但佃农们知道,他们再次失去了土地,看向王浮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光彩和热络的情绪。“士农工商”,那劳什子“雇工”难道不是在折辱他们吗?还要孩子读书,他们哪里有条件让孩子读书呢?纸笔不要钱?先生不要束脩?都是异想天开、不食烟火的小娘子才想得出来的荒唐事儿。

  王浮并非没有察觉,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董阿大送王浮回城之前,召集所有人又开了一个会,替王浮解释了她的所有安排,佃农们这才明白,他们的孩子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读书识字,而他们,如果认真做活,一人一个月最少可以赚到两贯钱,完全可以像城里人一样买粮吃。所有的后患都被扫除了,人们这才明白王浮的苦心。

  回到城里,王浮开始着手准备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需要钱。

  从孙家庄回来后,她想到了一件很重

  要的东西,水泥,因为还记得水泥的基本配方,她又想起了煤炭和小苏打,这两样东西都是现在的条件下可以得到的。

  她找来王家负责采购各种东西的大管家林洋,林洋家里是世代为奴的,只不过他的出身更好一点,一直都为高官和富贵人家服务。王家发展得越来越快,身为女子的音娘和识字不多的董阿大已经不能满足王家对外交往的需求了,所以王浮就在刘夫子的帮助下认识了林洋。

  林洋的父母通过努力已经脱离奴籍,带着一大家子从东京搬回祖籍所在地益州,可终究是生活不易,不似以往在富贵人家不愁吃喝还有各种赏钱赚,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也因为一次投资失败而花光了,一家人挤在益州城中一间狭小的院子里,孙子出生都没有地方住。林洋今年四十二岁,他的妻子朱氏三十九岁,都是宅院里的一把好手,可终究是因为长期生活在上层社会,不懂得下层人民群众的生存之道,才走到这般落魄的地步。

  山穷水尽之时,王浮通过他们昔日认识的刘夫子找到了他们,因为打算重用他们一家,王浮不得不按照这个时代的方法,让他们签了卖身契,以防家里的秘密泄露。如今林洋是家里外院的大管家,他妻子朱氏是内院的大管事,与音娘平起平坐,林洋的几个儿子儿媳妇也都在王家各处就职,他的长子林舟很有才干,跟着王方在外行走,各种事务都安排得极好。

  对待这一家,不像本来就忠心耿耿的音娘夫妇,有情义羁绊,也不像外头雇的书籍铺掌柜,直接发丰厚的工资就行了,王浮决定,将王家总收益的百分之一给予林家一家,只要王家还在,林家永远会是王家最忠诚的伙伴。

  对,王浮用的不是仆人,而是伙伴。在她看来,林家拥有对这个社会主流最深刻的认知,他们也各有技能和长处,是王家人所没有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向是王浮的原则。既然王家想在这个社会扎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家族,一定少不了林家这样的拥趸。

  林家刚开始听说了王浮的打算,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结果王浮真的与他们立了契书,并且用一对玉佩为信,表示这个承诺世代延续,王家后人不得违背。丰厚的报酬之后就是需要他们努力工作,他们干得好,自然得到的就多,这就跟分股份是一样的,有利于提高手下的忠诚度和积极性。

  果不其然,林洋一上任就给王浮提了许多有用的建议,整顿了乱糟糟的后院和赵家书籍铺学堂。

  “林叔,如果我要派你去开封府另置产业,你愿意吗?”

  “十娘子,如今我们家还依附眉山程家,他们在开封府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若是要打开局面,还是得一步步来,首先就是要脱离程家而自立门户。”

  “没错,我如今要同你商量的就是此事。虽然程家二房对我王家不薄,但求人不如求己,王家终有一日需要独立出来。我有一件大事,必须要你这个经验老到的人去做。某日我读了一本野史,看到书上说‘南阳有石,色灰、黄、白各有之,其用甚广’,虽然书上没有明确写出这种石头的用处,但我隐约觉得,这石头是一种天然碱,用处极大。我现在需要你立刻动身,前往邓州南阳,帮我找到这种石头。”

  王浮说的是后世河南南阳桐庐县的天然碱矿,南阳是中国古代天然碱的重要产地,有着中国储量最大的矿床,碳酸钠含量极高。她只记得桐庐县的大致位置,也不知道这时候的桐庐县是否叫“桐庐县”,而且这时候地图是受到严格管控的,持有地图者很容易被人说成是想造反,想通敌卖国,所以王浮只能在一本书上找了个大致地图,把南阳盆地的位置指出来,尽量帮林洋缩小寻找范围。她隐约记得南阳的碱矿主要在吴城和安棚,因此嘱咐林洋多注意这两个地名。

  既然到了河

  南,也可以去找一下煤矿,这时候煤矿已经得到少量开采和利用了,只不过煤炭太难烧,大块的烧不着,小块的冒黑烟,只有特别穷苦,用不上木炭的人家才会捡回去烧。但王浮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她可以做蜂窝煤和蜂窝煤炉,而且,她打算在农庄上装试畜力和水力的水车,如果有煤炭,她可以直接用热力,将来发展到一定地步,她还可以把蒸汽机捣鼓出来,说不定大宋就直接进入蒸汽时代了。

  说来她以前完全没想到可以这么做,这一次看到了底层人民的穷苦艰难,让她起了修路的心思,又引出这一连串的奇思妙想,也是让她感慨万分。

  既然定了计划,林洋第二天就雇了镖局的人,带着一些货物,以考察开封市场的名义出发了,只不过他的最终目的地是南阳。王浮吩咐他,一旦找到了露天的天然碱矿和煤矿,不要声张,先以买地的名义把矿产所在区域买下来,这一点如果他做不到,可以带着王浮手书去找范仲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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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是的, 王浮选中南阳, 也有范仲淹的原因。南阳自古就是名人辈出的地界, 最著名的恐怕就是“南阳诸葛庐”了。南阳的战略地位也很重要,

  北宋初年,宋太、祖非常重视南阳地方兴建, 任命开国功臣张永德为武胜军节度使, 镇守邓州, 南阳为其辖地。范仲淹在庆历新政失败后,被贬到了邠州,邠州苦寒,

  早已老病缠身的范仲淹根本受不住,因此上书请迁邓州, 他在邓州亦是兢兢业业, 百姓十分爱戴他。

  此时范仲淹正在邓州任知州,出于对范仲淹的崇拜和爱戴,王浮觉得他肯定会支持天然碱和煤炭的开采,因为一旦这两样东西开采出来,南阳的经济一定会高速发展,有了范仲淹的帮助,

  她可以直接在南阳建造工厂,加工产品,带动当地就业。

  范仲淹在庆历新政中所表现出来的才华, 说明他对经济学有很深的研究,一定能够理解王浮信中所说的经济理论。范仲淹一生“先天下之忧而忧”,

  在军事和政治上都有极大的成就,到了晚年却因为主持改革失败而被贬谪地方,受到朝中小人的大肆攻击,王浮不忍这样的人终老地方。

  王浮在给范仲淹的信中写了很多肺腑之言,包括她对庆历新政的评价和认知,她还邀请范仲淹为和乐小报撰稿,既有报国之心,又有治国才能,何不把自己的心得想法宣之于众,让更多的人觉醒过来,大宋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混乱吏治和外族入侵中滑向灭亡的深渊,如果百姓们还不能觉悟过来,如果统治者还没有挽救国家的意识,王浮一切的苦心孤诣都会付诸东流。如果范仲淹支持,她希望南阳也能办报,通过范仲淹的影响力扩大报纸的影响力。

  送走林洋,王浮就要开始她的另一个计划了——

  植树节计划。

  说到植树,还是因为王家被罚,但王浮还有一层更深的考虑,经济发展中不免会造成一定的环境破坏和污染,虽然这个时代的污染没有后世那么严重和不可逆,比如她要开采的天然碱和煤炭,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她还只能开采露天矿产,使用的也是人工,污染相对较小,但她还是有所担忧。她希望在发展伊始,就奠定环保的根基,所以下一期《和乐小报》的主题就是“环保”。

  王浮去找了苏轼,苏轼这个人读了不少书,各种典故信手拈来,由他来撰写第一版的倡议书再好不过了——只是希望他不要杜撰故事。历史上,苏轼参加策论考试的时候,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他写了一个典故,欧阳修和梅尧臣都是学富五车的人,却不知道他这个故事典出何处,问他的时候,他说“何必知道出处!”意思就是这故事是他编的……苏轼的大胆、创新、文学功底可见一斑。

  苏轼年轻时常出惊人之语,有很多甚至是不合义理的,但好在他有极高超的论说技巧,见解新颖深刻,章才渐渐摆脱了这种纵横家的习气。苏轼在翰林院任职时所拟的制诰条理清晰、文笔优美,广受好评,后来接任他拟诏书的一个大臣对自己的文笔很自信,就问一个侍候过苏东坡的老仆,自己拟的诏书比起苏轼来怎么样,老仆回答他“苏东坡拟的诏书并不见得比大人美,但他从来不用翻书。”

  苏轼受到邀请,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随着《和乐小报》的名声越来越大,也渐渐运往四川各地售卖,甚至已经通过长江发到了江陵和鄂州,现在用稿更加严格了,还有很多文章是蜀地有名的文人写的,苏轼虽然自信,也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与这些人比肩。

  苏轼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浮“十娘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写?”

  “咳咳……人手不够。”

  苏轼皱了

  皱眉,不过看到王浮飘忽的眼神,立刻就明白她这又是在逗自己,便道“既然是个凑数的,那我也就随便写写吧。”

  “等等!苏哥哥,我这是特意给你留的版面,你一定要认真写啊!”

  “不不不,为兄文笔拙劣,还是不要砸了你的招牌,不如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盒子豆沙小青团。”

  “为兄头疼。”

  “再加一盘酱猪蹄。”

  “为兄胸口闷。”

  “十斤梅干菜不能再多了。”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来取吧。”苏轼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拍了拍王浮的肩膀,又说“十娘不是在刘夫子处就读吗?怎么这几日都在外面跑?”

  王浮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本以为找了个未来是文学大家的朋友,没想到其实是找了个严师。

  她支支吾吾地回“最近事忙……我请假了呀!”

  “‘业精于勤荒于嬉’,十娘本就天资不足,还是需要勤勉读书,日后……”苏轼突然语塞,十娘是个女子,好像诗文方面不需要那么高的要求?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三个好理由“以后与夫君唱和,教导儿女,交际往来,免得露怯。”

  王浮只听到四个字——“天资不足”……

  好吧,谁也没你能。

  “不说这些了,来来来,近来又有新作,这次是表兄教我的墨竹,你来看看是否有长进了?”苏轼非常亲切地拉了王浮去书房看他新画的墨竹,于是王浮就免费拿到了一幅墨竹图,走在路上都是轻飘飘的。

  两人在书房说着话,李氏从外头进来,侍女小青端着一盘糕点,放在书桌上请王浮吃。

  李氏笑着说“十娘今日来,可得在家吃个便饭,我这就遣人去和乐楼叫菜。”

  王浮也笑了“嫂嫂不必客气,家常便饭足矣。看嫂嫂的气色,想来怀相不错,孩子没有过多折腾吧?”

  “是啊,这孩子比我那大郎懂事多了,想来是个乖巧的女儿家,十娘送来的新鲜蔬果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本来孕吐得厉害,这些日子就好多了,若是我这孩儿似十娘这般聪颖能干就好了。”

  “嫂嫂可别打趣我了,等会回去阿娘说不得要拿着笤帚揍我呢!不过说到养胎,我这里倒是有些从古书上看来的经验之谈,也不知是不是有用。”王浮便说了些胎教的事,让李氏时时在胎儿面前读书弹琴,熏陶熏陶。

  “听着还挺有道理的,嫂嫂,等表兄回来了,就让他日日在你面前弹琴读书,说不定肚子里这个就是未来的状元公了,哈哈……”苏轼笔下不停,还一边同两人说着话。

  “就你嘴甜,你在这里给他揽差事,小心他回来叫你抄书。”李氏也笑着同他打趣。

  苏轼正色道“这可是有道理的好差事,表兄怎么会怪我呢?”

  王浮则好奇,原来文同要罚苏轼,也是罚抄书的吗?这年头的体罚真没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