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奚月宴
苏轼把头放在她肩上,心里也郁闷得不得了,不过郑为的话他还是牢记在心的,娘子年纪小,不能随便胡来,为了日后能够白头偕老,他也要多多克制。
“苏子瞻——”多少次,王弗刚开了口,苏轼就回首吻住她的唇,不许她说话,琴音流淌,烛火摇曳,良人的眉眼近在眼前,就连意志坚定的王弗,都有些恍惚。少年夫妻,总有无限的精力需要发泄,总是温情蜜意,可这样的时光,能够延续到何时呢?
婚后的苏轼,实在与婚前大不相同,从前他克己守礼,对待王弗也极温柔,王弗待他也是很矜持含蓄的,成了亲,两人反而像小孩子一样,偶尔为了彼此待旁人的态度争风吃醋都是小的,惯常还打打闹闹的,也不避人,连程氏都说苏轼是
“越活越回去了”。王弗又不守什么“三从四德”,私底下常常直呼苏轼名姓,苏轼倒也好脾气,由着她叫,只是有时王弗话多唠叨的时候,他也会果断采取“特殊”措施,制止她的唠叨。
最令王弗烦恼的是,苏轼似乎太过喜欢与她身体接触,走到哪都要牵着她,动不动就上手,晚上睡觉也要紧紧抱着她,而他偏偏天生火气重,夏天的时候,王弗就感觉自己置身火炉之中,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床去。
不过,苏辙新婚第二天,苏轼听了王弗的号令,把他弟弟拉到书房好好教育了一番,大致内容跟王弗调教苏轼时没什么两样,都是说女子年纪小的时候不能太过胡来,容易伤了身体根基,再加上孕育子女,需要成熟的母体,不宜太早怀孕,让苏辙收着点。
苏辙一向听苏轼的话,况且这话听来也很有道理,就欣然接受了。苏轼回去向王弗邀功,王弗却是冷冷扔了他一张帕子。
“天气太热了,你到偏房去睡。”
苏轼一噎,他也不想浑身火热、满头大汗的去碰王弗啊,体质如此,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不抱着王弗睡觉,他很容易失眠的!
鼾声如雷的苏子瞻如是梦呓。
第121章
王弗让苏轼去提醒苏辙, 完全只是友情提醒, 她不知道苏辙对待这种事的态度, 但她知道,历史上的苏辙, 三十一岁时就至少生了十个孩子, 三个儿子七个女儿,也不知是不是都是史氏一个人生的, 总之听着就很辛苦。
他的七个女儿,夭折两个, 剩下的五个听说都是苏轼给安排的婚事, 至于嫁给了谁,王弗也不清楚, 她记得的东西可没那么琐碎,记得这事,完全是因为当时宋代背景的电视剧盛行时, 网络上有过一个讨论, 说宋朝的嫁妆成本很高,高到苏辙这个官至宰相的名人, 嫁女儿时都要变卖自己的产业和田地。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苏轼给苏辙女儿安排婚事那一天,她也不怕给苏辙的孩子负责高昂的嫁妆, 但小小年纪就生那么多孩子, 对史氏无疑是很大的负担。王弗对史氏的第一印象很好,听闻她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太好,希望她在苏家至少能过得轻松些。
与新妇见礼的时候, 王弗倒是很意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并没有像她当初一样,露出太多的疲惫神色,反而神采奕奕,如同栉风沐雨后傲然开放的红梅,容色逼人。
“嫂嫂好!”史六娘率先向她问好,王弗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唤我‘嫂嫂’也好,‘十娘’也罢,往后你我二人,就算是姐妹了。”
说着话,七喜就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了她手边,王弗亲手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整套造型精美,颜色罕见的琉璃器具。
史六娘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惊奇和赞赏,有些惶恐不安地问:“这么名贵的礼物,嫂嫂还是收回去吧!容华受不起——”
史容华就是她的名字了,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那是她继母为她取的,时下很多女子,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都是排行或者小名、代称这样的大众称呼,家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名字,只有她和继母知道,她是有名字的,“容华”、“容华”,多么美好的名字啊!这个名字,寄托了母亲对她的所有美好祝愿,也是她对自己独立人格的坚持。
“原来你叫‘容华’?很好听的名字啊,你来看,这琉璃盏,正是以花为形,与你的名字最是相衬,不送给你,还能送给谁?”
史容华低头一看,原先她并未关注琉璃盏的具体样子,此时看到,更觉得这琉璃盏巧夺天工,以花为盏,栩栩如生,仿佛冰雕雪砌的一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拿的出手的,但王弗就这样随意地拿着,丝毫不在意,这也让她进一步了解到了这个妯娌的性格和家底。
王弗坚持,史容华便不再推辞,收下了琉璃盏,这时旁边的八娘开了口,笑道:“弟妹你不要怕,她家里就是做这个的,这东西在外头稀罕,在她那里却是不值什么的,稀罕的是她的巧思,你看这些花盏,到时候我们春日设宴,曲水流觞,正得用呢!”
八娘回到苏家,受到家人的关怀和王弗的影响,在待人接物上可谓有了长足的进步,她这一番话,既夸赞了王弗准备礼物的用心,又打消了史容华的顾虑,还暗中拉近了自己和这对妯娌的关系,着实让程氏自豪了一下,便也接话:“新妇不必顾虑,你嫂嫂一贯是这样的,待人接物都大方得很,你多与她相处,就不会被她吓着了。”
“是。”
随后八娘和苏洵夫妇都给了她见面礼,史容华一一道谢,仔细地收着了,经过这一个照面,也大致了解了苏家人的性格,大大松了口气,苏家人如她千万次幻想过的婆家人一般,待她很好。
饭后,程氏让王弗帮史容华诊脉,好了解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为她配一些滋补的食疗方子,这也是对王弗医术的认可和信任了。自她管了家里的厨房,不说别人,
程氏自己就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素质的改善,以往总是失眠盗汗,近来也好多了,以往夏日总是吃不下饭,但有王弗带来的厨娘料理三餐,她竟也吃的不少,人自然就精神了很多。对此,她不是一无所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王弗欣然领命,给史容华诊了脉。史容华看着她对着一整面墙的各种药材忙来忙去,默不作声,等到王弗把一大包调理身体的药材递给她,她才回过神来,原来王弗是在给她看病。
她从小就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是靠着些土方子熬过去,如今看到王弗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娴熟地诊脉开方,一时有些恍惚,难道是她孤陋寡闻了?外头的女子都像嫂嫂一般厉害吗?
“嫂嫂,你学过医?”
“对呀,我学医十多年了,放心吧,我开的只是些补药,并不是你有什么病症,这一包,三日熬一次吃了便是,这一包,就要每天喝了,先喝上半个月,之后我再给你诊脉,随脉象调整用药。你的身体底子很好,只是有些营养不良,我让徐大娘多给你做一些补充营养的,你可得多吃一些,你这年纪,还在长身体呢!”徐大娘就是她从王家带来的厨娘之一,炒菜一绝,更有一手做糕点的好手艺。
王弗事无巨细地嘱咐着,忽然又捂着嘴笑了,自言自语:“瞧我这张嘴,‘营养不良’她也听不懂啊!”于是又换了常人能理解的话来解释,史容华一直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随后史容华就一直跟着王弗,听她介绍家里的情况,史容华呆呆木木的,总是直勾勾盯着她,弄得王弗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许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态,史容华拉住王弗的手,十分诚恳地说:“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又是初来乍到,全都仰赖嫂嫂安排。”
王弗以为她是初来苏家还不适应,自然应允了,只是史容华整天地跟着她,看她写字、看账、制药,做一些小实验,一脸的茫然换成了一脸崇拜,晚间吃饭都要紧紧挨着她,王弗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连苏辙都被冷落在一旁。
苏辙看着他的新婚妻子,想起初见时对方冰冷的态度,与眼前所见对比了一下,竟然不知为何有了几分醋意。
苏轼在一旁憋着笑,这成了亲本来就不一样,现在终于能明白你二哥的心理了吧?
王弗倒不觉得史容华有什么奇怪的,一来她年纪小,王弗把她当做自家妹妹看待,二来王弗明白史容华恐怕是有了雏鸟情结,对她这个“大姐姐”格外依赖,也是正常的。她王弗打小就是“孩子王”,从小到大照顾兄弟姐妹都成了习惯,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打紧。
晚间苏轼问她:“与弟妹相处得如何?”
王弗用力拧干了手巾上的水,递给他,先是埋怨几句:“这么晚了还要爬起来写字,真麻烦!”才又回他的话:“挺好的,弟妹是个温柔懂事的。”
苏轼把手上沾了的墨迹擦掉,才写了一篇文章的他激情澎湃,还很有精神,不想睡觉,便捉了王弗的手,把她拉到院子里赏月。
庭院深深,种着很多花草树木,左近有一丛翠竹,另一边是一棵海棠树,如今是夏日,正葱葱郁郁着。萤火虫闪着微弱的光芒,穿飞其中,好似星子落到了人间。
王弗打着呵欠,半倚在苏轼身上,本来他们都要睡觉了,苏轼忽然来了灵感,非要爬起来写文章,他自己写犹不满足,还非要拉睡得迷迷瞪瞪的王弗起来鉴赏。
两人坐在阶下,不一会儿,王弗就睡着了,苏轼便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但看到她微微带着稚气的睡颜,又忍不住偷偷亲了她一下。
不知何时,聒噪的虫鸣和蛙声都渐渐变小了,而王弗已经沉睡过去
,只剩下瞪着一双大眼的苏轼,带着露水气息的风缠绕上两人的衣襟发梢,天地间都静悄悄的,好似只有他们两人存于世间。
若不是外头的梆子声惊醒了王弗,两人恐怕就在台阶上坐一夜了。王弗把苏轼拍醒,问他:“看月亮就看月亮,你看完了为什么不喊我起来?”
“什么叫‘看月亮’?我那是‘赏月’。”苏轼被她打断美梦,竟然壮着胆子反驳她了,“‘赏月’在于‘赏’的心境,又不在于看月亮的动作。”
这种浅显的道理王弗怎会不知?要不然也不会答应他出门了,只是傻气也该有个度吧?就这么坐在阶下一晚上,风寒感冒了怎么办?
实用主义和浪漫主义啊!
王弗浑身酸痛,不想同他理论,甩了他的手,拢了拢寝衣,回房睡觉了。这要是坐在台阶上傻傻地睡一晚上没知觉,明早上全眉山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不干正事,净做傻事了。
可第二天他们送走回门的苏辙夫妇,才知道,全眉山的人是不知道,苏家的人倒是全都知道了。
第122章
不过很快他们就无暇八卦这些别人家的小事了, 因为去年的大雪灾, 今年夏天格外炎热, 四处干旱,就连王家挖了水渠、安了水车的田地, 也有缺水的消息传来。
王弗联系过沈括, 沈周如今在工部任职,他们早就把水车的图纸献上去了, 然而杯水车薪,水车的安装选址需要很多专业人士, 造价也不菲, 工部官员里懂基层事务的也是少数。沈括为了帮他父亲处理这些事,早就把学业搁置在一边, 到各地亲自指导工作了。
与此同时,益州知府张方平向苏洵发出了邀请。此前,一直在南方作乱的侬智高, 受到杨家将传人杨文广及大宋名将狄青的相继围剿, 势力范围急剧收缩,无奈退出经营已久的邕州, 向少数民族聚居的大理撤退,在特磨寨落脚时, 被新任邕州知州暗中安排的密探, 得知了他们的下落,侬智高匆忙逃窜,留下了他的亲人, 悉数被捕,押送至开封府囚禁。侬智高退居大理后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许多人猜测他已经身亡,但他对宋廷造成的巨大打击,使得邕州、宾州、桂州、广州等地一片狼藉,百姓苦不堪言。
张方平尚未到任益州之时,就有谣言称侬智高将进犯益州,益州代理知州急忙调兵遣将,高筑城池,而张方平在路上就把被调往益州的兵士一一遣返。到任之后,正值上元灯节,他大开城门,三夜不闭,又派人捉住了造谣此事的边境翻译官,因此在蜀地树立了极高的官声,深为蜀地百姓所信任。因而,他的邀请,对于苏洵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直以来,苏洵并非没有出仕的机会,只是他屡次落第,不喜欢刻板的考试选拔方式,为人又太过刚烈,不知转圜,上官或许会欣赏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却一定不喜欢他这么一个有自我坚持还容易顶撞自己的下属。张方平邀请苏洵,一方面是为了他,另一方面却是为了苏轼和苏辙。
苏家兄弟的才华早已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他们在《和乐小报》、《太平廷报》上屡屡发表文章,而这两份报纸,更是官场中人一定会看的报纸,早有人想要把他们揽入麾下。但显而易见的,在尚未取得功名之时,苏洵是不会让两个儿子掺和进党派的争端之中的,他们就一直低调地生活在乡下,对于外界的招揽不管不问,直到张方平的邀请送到苏洵手中。
张方平有极好的官声,为人慷慨有气节,在朝中也是立场相对中立的一位大臣,再加上他如今是蜀地的父母官,苏家三人若要为官,必然要经过他的手,如今他盛情邀请,必然是为了一年多以后的大比之年,看苏家兄弟的年龄已到,应该会在这一两届参加。
虽然府城离眉山并不算远,但搬家还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苏洵本不想全家人都去府城,从他的角度考虑,最好就是他们父子三人单独去,如果能得到乡试的免试资格,直接参加礼部的省试很好,不能的话,他们就按照正常流程往上考就行了。
奈何苏家兄弟都是新婚不久,要让他们毫无怨言地离开温柔乡,还真是挺不容易的,最终的协商成果,还是一家人一起去。
好在由于水泥的逐渐普及,益州各地道路改善了许多,再加上王弗本来就在府城住过好几年,王家有庞大的庄园和广阔的田地在府城,找个三进三出的房子租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府城定下来后,家里的女人们安顿行李,苏洵自然带着苏轼和苏辙前去拜访张方平。苏轼此前和王弗出门赈灾时也见过张方平一两次,再见张方平,丝毫不见寻常年轻人的拘谨。一番深入交谈后,张方平审视着这父子三人,心中也不由感到天下英才辈出,大宋官场,恐怕又要注入一股新鲜血液了!
张方平对于苏轼和苏辙的喜爱溢于言表,而苏洵此番带来了他精心磨砺多年的著述《权书》
、《衡论》,论为政之道和战争的道理,张方平读罢,连连抚掌称赞,盛誉苏洵的真知灼见。
苏家父子很快就在蜀地官场树立了名声,也获得了直接参加礼部考试的资格。而此时,离明年礼部的初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苏洵就带着两个儿子在各个友人家里走动,也算是对他们两人的一种锻炼。男人多的时候,必然是有酒的,苏轼的酒量不见涨,酒瘾倒是越来越大,曾经是可有可无,现在到了每顿必须小酌两杯的地步了。
王弗拿他没办法,好在他知道分寸,又有酒量的天然限制,外头度数不那么高的粗酒他都是三杯倒,王弗酿的经过蒸馏的烈酒,他就更受不住了。不过他在外头也结交了一些朋友,每每单独出去赴宴喝酒,就忍不住把人家的酒同自己的酒进行比较,某日兴致一来,竟写了一篇赋,用来描述他家自酿酒的醇美之处。
王弗光顾着欣赏他的文章,程氏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命令他们夫妻俩千万不要声张,悄悄销毁此文。王弗这才记起来,民间不许私自酿酒,苏轼这个“大嘴巴子”,险些闯了祸事。
然而,管得住嘴的苏轼就不是苏轼了,又一次赴宴,他醉酒后,当众把自己的文章念出来,同行者觉得他文采出众,连忙拿笔记下来,谁知通篇一看,竟发现他家私自酿酒的罪过。有好事者把他的文章送给张方平看,张方平读罢,哈哈大笑,把他叫去询问,却是问的,他家里的酒是否真的出自他那巧手慧心的娘子之手。
苏轼老老实实认了,张方平却说:“我与你家娘子私交甚笃,怎么不见你家娘子送我两坛酒喝喝?莫不是专门瞒着我这老匹夫?”
苏轼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张方平的意思,这私自酿酒,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不过是自酿自喝的酒,哪里还需要劳动官府来责问?回了家就和王弗说了这事,让她送两坛酒到张方平府上。
这时已经是九月初,马上就是重阳节了,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王弗十分麻利地跑回王家在城外的庄子,打开酒窖,上千坛酒映入眼帘,苏轼差点被吓死。
知道娘子你胆子大,没想到这么大!
这些酒都是往常丰年的时候,每年酿一批,累积起来的,荒年或者有灾害的年份,王弗可不敢拿珍贵的粮食去酿酒。再说了,这些酒也不都是粮食酿的,反正含糖和含淀粉的东西大多可以拿来酿酒,而她又掌握了几乎是当今最先进的酿造技术,出酒率高,浪费的原料少,才有了这么一大酒窖的酒。
重阳节王弗送出去的礼物,就是这些酒了,不过大多是送给她的那些长辈朋友们,毕竟重阳节也有敬老的含义在。
仁宗也收到了王弗送来的礼物,甜蜜蜜的青梅酒,听说欧阳修收到的是味道十分香醇的高粱酒,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青梅酒呢?
对此曹皇后倒是有些见解,她觉得王弗就是故意的,青梅味涩回甘,酿出来的酒是甜的,她觉得王弗是想说,当下看起来有可能是苦果的东西,说不定经过合理的酿造和时间的沉淀,就会变成回味甘美的东西,比如航海。
这可实在“冤枉”了王弗,她送仁宗青梅酒,完全是暗示苏轼是她的青梅竹马,将来入了朝堂,希望仁宗多多关照一下他。曹皇后会曲解她的意思,实在是由于航海事业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仁宗也在为此烦恼。
主要是大宋的海船制造,还没有突破性的进步,远洋航行暂时只是个美梦,更何况沿海还有贼寇,海上还有风浪,航线也未探明,沿线国家对大宋的臣服也还不够,这都是需要长时间探索和经营的,并不是一时之功能够解决的。
消息反馈到王弗这里,她又开始劳心劳力,挖空心思去想那些有关航海的知识了。她是个学霸没
错,但海船制造她可是一点都没接触过,甚至于,她前世人生中最接近大海的一次,是到上海去参加数学竞赛,黄浦江都只看到过一截儿,海轮?轮渡都没坐过。
苏家在府城租的房子离王家的庄子很近,这也是王弗的私心。得知她到了府城,王家人呼啦啦都跟了过来,她就更如鱼得水了。本来家里就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她做,史容华来了之后,她又主动分权,把中馈事交了一部分给她。
程氏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她已经摸清了王弗的脾气,也知道她想要追求的东西,完全不在闺帷之内。因为王弗带她去王家的庄子逛过,看到井然有序、干净整洁的孙家庄,看到那里人人都捧着书报,人人都有一技之长,人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负,程氏都开始佩服王弗了。她是一个天生的创造者,创造衣食住行的奇迹,也创造精神文明的奇迹,这是程氏在古代圣贤身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如今却在她的儿媳身上闪现了光芒。
程氏彻底改变了对王弗的看法。
第123章
新年过后, 苏家人启程进京, 不同于历史上苏家父子单独进京, 这一次,他们拖家带口, 程氏也把眉山的大部分田地产业变卖了, 充做路资和以后生活的费用。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王弗是个“大财主”,但没有人想要占她便宜, 让她负责所有的开销。
因为是举家迁徙,他们没有选择全程陆路经剑门穿秦岭, 而是先走一段陆路, 随后登船,走水路出三峡, 大约四个月左右才能到达东京,若是全程陆路,大概只需要两个多月。
苏洵怀揣张方平和一位友人给他们写的介绍信, 收信人是文坛泰斗欧阳修和他的朋友梅尧臣。因为某些原因, 张方平与欧阳修的关系并不算好,但出于对人才的珍惜和他本人高尚的品格, 他还是写了这封信。
一家人中老少妇孺齐全,仆役几十个, 还跟了几个王氏私学的学生, 自然就走不快了,好在王弗改良过的马车舒适度比一般马车优越,倒也没受什么罪。因为人多, 他们包下了一整艘船,而冬季长江水流量变小,三峡天险的威胁也变小了许多,扯起风帆顺流而下,沿途美景无数,然而益州很大,他们的船速度也不快,于是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出蜀地,开始正式的三峡之旅。
“嫂嫂,你在做什么?”史容华敲响了王弗的船舱门,王弗正在窗前书桌上画画,听到她的声音,随便应了一句让她进来。
“这是?”史容华看着一桌子的图纸、绘图工具和王弗手中木枝一样的东西,十分好奇,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王弗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坐在甲板上观察着什么,然后低头绘图。
“这是我们坐的这艘船的图纸。”在绘图方面,她只是个门外汉,好在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基本三视图、比例尺、透视等原理还是懂的,要让她画得栩栩如生不可能,但比较准确地还原一个物件的外观,还是可以的。她从小到大折腾了不少东西,很多都是需要画图纸的,因此也练得非常不错,只是外人肯定是看不懂的。
“好精细的图纸,这样的画法见所未见,看上去好像整个物件立起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