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舒黎当了这么多年储君,也并非只在宫中学习为君之道,他喜欢和工部一起捣鼓新鲜玩意儿,阴差阳错地发明了不少方便耕地的工具。
虽说他很忙,但也总有闲暇时,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隐瞒身份出宫,亲自体验周边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难得的接触到最底层人民的好太子。
若是不出意外,因为他这些经历,他能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
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舒黎若是能够成功继位,让大周再延续几百年不成问题。
可惜皇帝一声令下,大周的太子已经命丧刑场。
老莫已经看到了未来,却并不准备去更改它。
能够窥探天机本就是天道对他这一派的恩赐,若是还想要求更多,只怕会招来反噬。
他摇摇头,朝舒黎道:“徒儿,红尘事了,咱们该离开了。”
舒黎抿了抿唇,朝他拱拱手:“师父,徒儿能否求您一件事?”
老莫知道他心中所想,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于陆家和江鸿之事,为师自有打算,保证不会叫他们蒙受冤屈。”
听他这么说,舒黎放心下来。
师徒二人很快离开了刑场,有人哭着为“大周太子”收敛的尸身,也有人摇头叹息,更有人怒不可遏站在原地痛骂皇帝昏庸无能。
李证本应阻止痛骂之人,可如今他也想骂出口。
老莫将一切声音甩在身后,带着舒黎上了旁边的高楼。
“莫兄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施慈见他领着新出炉的徒儿前来,不由调侃出声。
老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此乃我之一派必修之术,若是先生知晓其中法门,使起来也并不困难。”
施慈笑道:“纵使这法术我用得,也没有莫兄这般随意。”
这话倒是真的,时间停止之术十分不一般,哪怕将诀窍告诉施慈,他也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到老莫的程度。
到底比不上别人十年如一日的修炼。
舒黎见到殷正尧还有一瞬间的吃惊,不过转眼一想他师父并非寻常修士,和国师有交情也实属正常。
他自然也没有错过童老莫交谈的施慈,只是一时之间拿不准他的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莫为他介绍道:“这是施先生,本事不凡,我也要稍逊一筹。”
施慈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与莫兄各有所长,岂能一概而论?”
舒黎敲他拱拱手:“施先生好。”
施慈回了一礼,笑道:“还未恭喜莫兄喜得佳徒。”
老莫哈哈大笑:“缘分使然,我此次来京,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继承衣钵之人,如今我派后继有人,老乞丐我死能瞑目了!”
有些门派的确将传人看得十分重,诗词和殷正尧虽然不清楚老莫出身何门何派,但也为他找到传人而感到高兴。
几人依次落座,施慈不由感慨一声“造化弄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谁能料到一国太子竟然说斩就斩,以往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随即他又想起了当初殷正尧所说的“转机”,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
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
殷正尧惬意地呷了一口茶,微微眯起眼睛:“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手段,哪里能知道的如此详细?也不过是掐算出了一个大概。”
施慈已经许久没有动用卜算的能力,若是他认真算一算,也能得出和殷正尧相同的结论。
说到这个,他抬头看向老莫:“莫兄修炼的法术,应当和卜算十分相像吧?”
老莫并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不错!我们这一派,最擅长窥探天机!”
只是天机又哪里那么容易窥探?
寻常问卦算命之人尚且有“五弊三缺”一说,老莫那一派承担的后果应当更加严重。
精通此道的门派并不多,老莫已经算其中佼佼者,他能十分精准的窥探到未来,想必所在的门派也十分不凡。
殷正尧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天下有三岛十洲,其中玄洲上有一门派,名为“天门”,最擅长窥探天机。
可天门之人虽说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但门中子弟普遍寿命不长,频繁窥探天机,导致他们都只能活百余年。
或许寻常人觉得百余年并没有什么,可是其他修士随着修为越深寿命越长,天门却只有寥寥百年的寿命,这么对比下来,就有些残忍了。
除非不入天门,不修习天门秘法,否则很难逃脱这个死结。
还有一个办法,泄露天机才会遭到严重反噬,若是窥探到天机之后并不说与旁人听,那便能最大缩小反噬带来的伤害。
总而言之,入了天门便能知晓自己机缘在何方,比那些门头苦修的人少走许多弯路。
究竟如何,全看个人选择罢了。
四人寒暄许久,提及陆家满门抄斩和江鸿之死,施慈也满是唏嘘。
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老莫看了一眼他新出炉的徒儿,只想摇头。
生在皇家,却偏偏是这么一副性子,注定会有诸多坎坷。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挥挥手站起身:“徒儿,你如今不适合出现,为师去解决陆家之事,定不会叫你白在刑场上走一遭。”
舒黎感激不尽:“多谢师父!”
老莫点点头,道:“你在此地稍等,为师去去就来。”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追悔莫及
京城纷飞的大雪停下,可天空依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宫外跪着的大臣们已经各自回家,御书房中没有点灯,这几天一直没有上朝的皇帝陛下维持着中午的姿势没有改变,陷入深深沉思中。
陈公公恭恭敬敬立在下首,垂着眸子大气也不敢出。
御书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许久皇帝才出声:“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陈公公连忙躬身道:“回陛下,马上就是酉时了。”
说完,陈公公屏住呼吸等待皇帝下令,谁知空气里又是一阵寂静。
他忍不住悄悄抬头,却见皇帝若有所思地坐在书案后,脸上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
其实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昨日不过是一个冲动才叫人将舒黎押进天牢,他本以为舒黎会恐惧认错,谁知舒黎当真是一身硬骨头,连被押赴刑场也没有服软。
这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他竟然联合殷正尧搞出“六月飞雪”这种把戏,煽动民心,叫百姓们以为他是个昏君,实在可恶!
皇家自古以来就没有出过斩皇子这种事,更别说舒黎还是一国太子,如今冲动之下将人斩了,他百年之后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归根结底都是那孽子的错!
想到此处,皇帝不由有些恼怒,转眼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陈公公看他脸上表情变换,默默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生怕一个迁怒就叫自己小命不保。
皇帝揉了揉眉心,眼看已经天色不早,下令道:“你派人去午门,将太子的尸骨收敛。”
到底还是皇家人,曝尸街头简直丢了皇家脸面。
陈公公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皇帝的心思都在斩了太子这件事上,没有察觉到他的慌乱。
底下当差的人最怕碰到喜怒无常的主子,陈公公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谁知道会不会心情不佳就拿他泄愤。
如今身上有差事,能溜就溜吧,好歹能保自己平安。
就在陈公公离开后不久,御书房中悄无声息出现了一道人影,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直到他不经意抬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前方站着一个老乞丐。
若来人是刺客,恐怕他早就已经小命不保!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宫!”
“来人啊!快将此人拿下!”
皇帝终究还是慌了神,连忙高声唤道。
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侍卫进来,空旷的御书房仿佛自成一个空间,外面的人无法感知里面发生的任何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老莫。
见他神色慌张,老莫沉声道:“陛下不必叫人了,外面的人是听不到呼声的。”
皇帝强自镇定下来:“你到底是谁?来皇宫有何目的?”
他心中已经开始暗骂,国师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修士自由出入皇宫!
他却忘了,殷正尧的印早就交到他手上。
国师府,已经如他所愿不存在。
国师府的弟子都是殷正尧和他的师兄弟们一手教导出来的,殷正尧就相当于他们的掌门。
“掌门”辞去国师之位,底下的人怎么会留在京城听皇帝号令?
只是如今皇帝显然忘了这茬,他还在心底埋怨殷正尧玩忽职守。
老莫什么人没有见过,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皇帝心中所想,他心里更觉得失望,一开口便声音冷淡道:“今日下令斩太子,陛下心中可有悔意?”
听他说起舒黎,皇帝心中的恐惧去了大半。
他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那孽子请来的说客那逆子如今在何处?如此光明正大师手段从刑场出逃,真是反了他了!”
见他冥顽不灵,老莫脸上神色更是不虞:“陛下不必试探,殿下如今已魂归黄泉,他的尸身还是由街头百姓收敛。老乞丐,我不过是与大周皇室有缘,这才出言相劝,”
他就差把“爱信不信”几个字写在脸上,打消了皇帝大半疑虑。
皇帝此时也看出了老莫不是前来取他性命,顿时又端起了身为皇帝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