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 第163章

作者:鲜肉豆沙粽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但是,有利剑高悬在天上,方同呈即便再想松口,也不敢松!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袁兆:“殿下,我是进退两难啊!不如你现在一刀杀了我倒干净!”

  圣人谕旨他不敢违抗,万民请命书让他骑虎难下!

  就在这当口,袁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方:“救兵来了。”

  内监高喊:“奉皇后娘娘懿旨,擢将此案移送至泰华殿处置。”

  众人被这一波三折,峰回路转的情形惊得摸不着头脑。

  方同臣愣得说不出话。

  内监身旁跟着的是永平王妃卢文君,她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清殊身上时,示意她安心,后才开口道:“方大人,还不接旨?”

  方同呈忙不迭跪倒:“臣接旨!”

  他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将他二人的铁链都去掉,好生安顿后再行入宫,我奉娘娘懿旨督办此事,一切有我在,还请方大人安心交给我。”卢文君道。

  “好,就按王妃说得办,来人!”

  转瞬间,清懿恢复了自由身,还未来得及和妹妹说话,便被卢文君用眼神制止。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殊儿,你带着她们都退下罢,等你姐姐休整好,我便带她入宫。”

  清殊担忧道:“娘娘,我姐姐会没事吗?”

  卢文君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她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等内监护送着清懿离开,晏乐绫才在清殊眼前晃了晃,“回神罢,既然皇祖母出手了,这事就妥当了。”

  “可是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皇后娘娘今天才插手?王妃娘娘又怎会出现在此?”清殊还是不放心。

  晏乐绫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黯淡片刻才道:“皇祖母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婶母为何出现我却能猜到。你可知我婶母娘家曾有个嫡亲妹妹自缢……”

  清殊惊讶:“何人?”

  “是卢翩雪。”裴萱卓接口道,“那个有经世之才,被迫辍学嫁人而后自缢殉道的姑娘,正是王妃的妹妹。”

  原来如此。

  知道曾经的女学这段历史的众人不由得默然。

  “是的。”晏乐绫叹道,“也许是不想看到你姐姐也步入后尘,一向明哲保身的婶母也忍不住出手帮忙。”

第150章 贵人

  ◎姐姐遇到贵人啦◎

  泰华殿

  卢文君领着清懿行至殿门外便停下脚步, 此时门边已经有赵女官在等候。

  “锦瑟姑姑,这孩子我带来了,劳烦您进去通禀一声。”

  赵锦瑟上下打量了清懿一眼, 见她形容整洁,便颔首道:“王妃多礼了, 曲姑娘请随我来。”

  清懿跟着赵锦瑟步入殿内。

  传闻中的女学初创者赵女官, 看外表果然是个极其刚直的模样, 不苟言笑, 一双利眼仿佛能看透旁人的内心。

  清懿这辈子没有去女学,自然没有同赵女官见过面。

  可上辈子, 她是赵女官很得意的学生。

  “进去之后,娘娘问什么, 你只管如实答。”赵女官说完, 似乎觉得语气生硬,又低声添了一句, “别怕,你之前的事,做得很好。”

  闻言, 清懿笑道:“多谢赵女官。”

  经年未见, 那位严肃的掌教大女官,还是那副外冷内热的心肠。

  临到暖阁外,清懿忽然道:“您腿上的旧疾可好些?臣女老家有一良方, 兴许有几分用处,一会儿我抄录给您。”

  赵锦瑟颇觉讶异,迟疑道:“曲姑娘不曾在学中念书, 怎么知道我的老毛病?”

  清懿看着那个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恩师, 眸光温柔带笑, 却只道:“臣女的妹妹与您有师生之缘,幸得您教诲,回家也同我提起过您的旧疾,我这才放在心上。区区药方,并不贵重,倘若有益于您的身体,也是这方子的造化,还请女官莫要推辞。”

  这番说辞并无漏洞,赵锦瑟放下纷繁的情绪。被人关怀的感觉自然十分熨帖,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姑娘不是汲汲钻营之辈,待她好,是发自内心的。

  “你妹妹从前见我便如鼠儿见了猫,她竟在家中提起我。”赵锦瑟莞尔,“如此,多谢姑娘,也多谢你妹妹。”。

  抄录完药方,暖阁内传来钟鸣,赵锦瑟提醒道:“娘娘醒了,进去罢。”

  皇后已过花甲之年,再如何保养,发间的银丝终究隐藏不住。只是,从前每一次隔着高台见到这位一国之母,她总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让人忍不住忽略她的年纪。

  这会子,她许是休憩完毕才醒来,身上少了华服冠冕加持下的庄严,多了几分寻常老人家的亲切。

  “不必拘礼,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赵锦瑟领着清懿行完礼,皇后摆摆手,示意她起身。随后手持着一柄西洋花镜,躬身对着桌上的书卷细看,“本宫老眼昏花,锦瑟,正好你带了这个姑娘来,让她帮我看看这幅画落款是不是王宗卿。”

  “娘娘凤体康健,哪里老花了。”赵锦瑟虽这么应着,一面却接过花镜,招手示意清懿上前去。

  清懿细看画作,心中有些迟疑。

  皇后笑道:“这是上回过寿,底下人送上来的小玩意儿,说是王宗卿真迹,也不知真假。”

  她虽这么说,可旁人都晓得不可能有人送假画给皇后。

  清懿心知这一点,于是垂眸道:“单看印鉴,确然是王宗卿的落款。”

  “是吗?那这幅画就是真迹了。”皇后对赵锦瑟笑道,“兆哥儿先头还说是假画,本宫心里还犯嘀咕,左瞧右瞧也看不出名堂。料想谁也不敢送假的糊弄我。”

  清懿温和道:“不知殿下是如何评定的?”

  皇后摇头笑道:“他能如何评?略瞥了两眼,便说是假的,本宫再问,这浑小子又不肯开口,只说本宫爱看便当真的看。依你看,此画真伪可否分辨?”

  清懿垂眸,复又颔首行了一礼 ,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才学浅薄,难以评定。”

  “错了也无妨,你只管说。”皇后摆摆手。

  “是。”清懿余光瞥见赵锦瑟的视线,沉吟片刻道,“此画印鉴为真,但画作不是真的。王大家早年擅长仕女图、后因醉心书法与雕刻,便潜心钻研此道,花体印鉴也由此闻名。他后期的画作大多以山水写意为主,不同画作辅以不同的印鉴,后世常以此辨其真伪。”

  “这幅画论工笔确实模仿得惟妙惟肖,若不是印鉴出现的时期与画作内容不相符,倒真能以假乱真。”清懿见皇后神情平静,继续道,“只是这个漏洞兴许是作画者故意留下的,意在表明他并非刻意伪造王大家真迹。抛开真假与否,作画者的功力在当今也是数一数二的。如殿下所言,娘娘当它是真迹看也未尝不可。”

  皇后但笑不语,看了清懿片刻才道:“看来送画的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眼!”

  清懿微怔,不解皇后的意思,她的目光顺着后者的视线落在包裹卷轴的锦袋上——那是阮家的浔锦。

  一时间,如醍醐灌顶,清懿突然明白皇后为何会出手相助。

  皇后也回望着她,眸光温和:“阮成恩养了一对很好的外孙女。”

  “原来娘娘就是提携我们阮家的贵人。”清懿讶然。

  阮家之所以能依仗盐铁发家,就是因为阮成恩曾救过京中一位贵人,从此得其提携才赚下一份家业。此后阮家偏安一隅、渐渐退出商道,直到曲元德接手。

  可是全家人包括清懿,从未听外祖透露过关于那位贵人一个字,所以即便她猜测对方来头不小,也万万没有往一国之母头上想。

  “贵人?你外祖是这样说本宫的?”皇后目光含笑,看着清懿的眼神却又像透过她在看旁人,“说起来,你外祖是本宫的贵人,他帮了本宫太多太多,反过来却只找过本宫两次。一次是帮你母亲和离、暗中护她回浔阳,再一次,就是现在。”

  清懿尚未消化其中的信息,皇后又问:“他今年有七十了罢?身子可还好?”

  “回娘娘,外祖一向康健。”

  “你外祖母呢?没记错的话,她比本宫还小两岁,如今还好?”

  “娘娘好记性,外祖母今年六十有五,身子也还硬朗。”

  “那就好。”皇后和蔼笑道,“一眨眼,都是半截黄土埋脖子的年纪了,认识你外祖时,本宫还是你妹妹那般的年纪。锦瑟,那会儿咱们去做什么来着?”

  赵锦瑟垂首想了片刻,笑道:“那会儿您离家出走,带着奴婢就往舅老爷家去,路上遇到山匪,这才被阮大哥所救。”

  “瞧瞧本宫这记性。”皇后摇头失笑,“你是不是还吓哭了?我记得咱们身上的银子也被人骗了,要不是阮成恩在,咱俩都要被人贩子拐了。”

  “小姐记错了,是您哭了,我可没哭。”赵锦瑟又急又笑。

  清懿听着二人不知不觉间称呼的转变,眸光渐渐染上笑意。

  那兴许是很好的一段过往,时过境迁,故人早已两鬓斑白,一个是端庄威严的皇后、一个是不苟言笑的女官、一个是避隐出世的首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有段奇缘。

  “可不能再说了,有孩子在,本宫的颜面可真要扫地了。”皇后摆手笑道,“说了这么久的闲话,孩子,说说你的事情,你的学堂和工坊,或是你想说的任何事。”

  感受来自于长辈的关怀,清懿卸下防备,一五一十将她这些年所作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泰华殿燃着不知名的熏香,窗棂外的光线透过薄纱显露出柔和的暖意,轻轻洒向室内。

  宫人被屏退在外,赵锦瑟默默煮上一壶茶。

  在袅袅茶香中,皇后凝神细听,不时轻声提问。

  直到日影西斜,熏香燃尽,皇后的半张脸沐浴在夕阳下,出色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容貌,她沉默片刻,温声道:“从本宫这出去以后,你还想继续办学堂、建工坊吗?”

  清懿微怔,转而神色郑重道:“想。臣女在做这件事的第一天,便想过有朝一日全天下的女子都能上学,都能自食其力。娘娘既然有此一问,臣女斗胆也想问娘娘一句话。”

  皇后望着她:“你问。”

  “娘娘可愿做臣女的贵人?”

  说这话时,年轻的姑娘微仰着头,眼底的坚定丝毫未有遮掩。她秀美的脸庞总是给人以脆弱易碎的错觉,只有那双清冷又明亮的眼睛,能叫人窥探出她坚韧的底色。

  皇后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也用这样一双眼睛望着自己。

  那时的皇后还不是皇后,她只是镇国公的幺女,生性活泼,最爱走南闯北游历四方。

  兴许正是因为不愿被束缚,得知被指婚给七皇子,她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因缘巧合遇到阮成恩。

  他们之间,也并非是旁人所想的英雄救美之类的俗套桥段。

  说是知遇之恩,君子之交淡如水倒更为恰当。

  大家族的贵女肩上自有要担负的责任,任性归任性,该做的却一样都不能少。

  可是就此做一个后宅妇人,平淡一生,她却不甘心。

  那时,她也如眼前这个姑娘一样,心有凌云志,为此不惜谋划一个通天之局,借阮成恩之手在外经营盐铁商道,而后在京中建立第一所女子学堂。

  那是比国公府女学要更早的一所学堂。

  她记得,那时她对阮成恩说的是:“为感念阮兄今日之义举,往后无论我身处何等位置,只要你有难处,必当竭力相助。”

  阮成恩那会儿还是个少年郎,被她强行绑在一条绳上,看着她的目光无奈又好笑,“好好好,等你做皇后,赏我个宰相当当。”

  她一口答应:“好!”

  年少气盛,谁知一语成谶。七皇子当真继承大统,成为如今的崇明帝,而她也摇身一变成为一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