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妖娆
霍善荣有许多妾室,大多姿色老去的,娘家没钱没势的都被留在了武陵。
被带来皇城的,要么姿容出众,要么娘家有背景。
唯独一人,即不得圣上看重,且姿容已然老去,也没有强大的娘家,但却还是被接到了武陵。
这位便有算是养育过伏危的如夫人。
在霍善荣丧妻还未续弦正室的那几年,娶了正室后,不久又有孕,不适合养孩子,便一直是如夫人在养着。
从四岁到九岁,小孩子最孺慕的那几年皆是这位如夫人教养。
九岁后养在正室房中。
因霍善荣的妻子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去了,便对前妻留下的孩子多了几分疼爱,再有这孩子自小聪慧,所以霍善荣便亲自来教导,就是正室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这位如夫人会被带来了皇城,霍善荣的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是用来威胁伏危的棋子罢了。
如夫人居住的宫殿被人严加看管了起来,唯有送饭的宫娥能够在规定的时辰内出入。
大殿的宫娥从那送饭的宫娥旁经过,嘴唇微张,似说了什么。
送饭的宫娥回了如夫人的殿中,放下了早饭后,忙推开了内室的小佛堂。
佛龛下跪着一个面容憔悴,且瘦弱的妇人。妇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轻声念叨:“求佛祖保佑谨之平安无事。”
宫娥站在旁没有出声。
如夫人也曾有过自己的孩子,可却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所以那时对如夫人尚有几分宠爱的家主才会让谨之公子养在她身侧。
那几年,如夫人对这个孩子倾尽了所有的心思,待如己出,后来谨之公子养在主母那处后,怕主母因他们太过亲近而亏待谨之少年,所以故意冷淡疏远了。
便是如此,这么些年,如夫人都一直暗中关注着这个孩子,年年亲自做衣裳和鞋子,再让人装作是府外绣娘做的,送来府中。
伏危被赶出去的时候,在家主面前磕得头破血流都无济于事,便暗中让人护他平安,却也是无济于事。
如夫人被软禁了起来,自此后便再也听不到伏危的消息,后来听到腿断了,还被追杀,如夫人便一病不起。
老妇跪了半晌后,睁开眼睛,站起给佛祖上了三炷香。
上了香后,宫娥才上前搀扶着病弱的主子,低声说:“昨晚大殿中,圣上似乎见着了什么,拿着剑乱砍,然后疑神疑鬼让人满殿都点了蜡烛。”
如夫人轻哼了一声:“夜半怕鬼敲门,那是他作贼心虚。”
宫娥声音压得更低:“圣人多疑,只怕那香是不能用了。”
如夫人小喘着,费劲地走到了外间的长榻边上坐下,缓过了一会,低声道:“别点香了,在蜡烛中掺一些疯药,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宫娥应:“主子散尽钱财收买殿中的人,也不知有多可靠。”
如夫人笑了笑:“眼瞧着外边如此乱,这宫中的人谁不知霍善荣的皇位坐不了太久,他们巴不得在这些时日多攒银钱,他日好逃命。”
霍善荣太急了,太急坐上这个位置了,注定是坐不稳的。
“他们不见得有多忠心……”说着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宫娥连忙给主子倒水,顺着主子的背。
主子病得厉害,身体底子早毁了,现在不过是吊着性命罢了。
自幼跟在主子身边的宫娥,眼眶泛红:“主子您可得坚持住见到谨之公子最后一面呀。”
在如夫人眼里,无论是丈夫,还是荣华富贵,一点都不重要,唯有让她挂念的,是她视如己出,日夜陪伴了五年的孩子。
如夫人无奈苦笑:“见了最是麻烦,不如不见。”
说罢,神色黯然了片刻,对着宫娥说:“早间在武陵时,我暗中去求过沈大人,他会帮你平安从宫中离开的。”
沈大人便是谨之的好友沈明琮,当初结交时,各自用了化名,所以霍善荣也不知道样子有这么个朋友。
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沈明琮找来,她才知道谨之有这么个朋友。也给他带来了谨之的消息,才让她撑到了现在。
宫娥眼里有了泪水,摇头:“奴婢不走,生死都要陪在主子的身边。”
如夫人摇了摇头:“我不想成为霍善荣威胁谨之的存在,也不想他误会我一辈子,你去寻他,把我准备的东西给他,他自幼聪明,一看便会明白了。”
宫娥好半晌后,才泪流满面地点了头。
虞滢看着皇城的方向,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
她从未去过皇城,但伏危给她指过所在的方向,或告诉她还需多久才能到皇城。
眼见快到皇城了,虞滢却是被送去了彭城。
战争越多,伤亡就越多,虞滢似乎在与阎王抢人一般,夜以继日的救人,终还是倒下了,周宗主知晓后,便态度强硬地派人把她送去彭城。
毕竟,前路不会太平,伤亡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而在周宗主看来,她的才能不能只是在战场上救死扶伤,她的医术还有更大的用处,那便是发扬光大。
郡公有令,自是没法改变。
虞滢经过了一日,终在入夜前到了彭城。
来前,会有快马先行到彭城传信,是以虞滢顺利入城。
彭城王已然不在彭城,而是领军去拦截陇西进皇城的行军。
已身为彭城王妃的周翎听到先生会来彭城,早早便到城墙上眺望了。
看见马车的时候,才急匆匆地从城墙上下来,看着城门打开,马车驶入城中。
马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还未见其人就先唤了一声:“先生。”
马车停,虞滢才掀开帷帘往外看去,看到了半年不见的周翎,淡淡笑了笑,从车上下来,朝着她一礼:“见过王妃。”
周翎连忙上前扶住她:“是学生给先生行礼的才是。”
说罢,她看向憔悴了许多的先生,心里堵堵的,声音哽咽:“先生瘦了,也憔悴了。”
虞滢对她笑了笑:“瘦了也好,憔悴也好,平安就好。”
周翎一直待在豫章,被保护得很好,从没见过豫章外的世界。
半年前随着彭城王离开时,她才看到了战争的残酷。
心情也多了几分凝重,点头应:“平安就好。”
消沉不过片刻,周翎扶着先生,用笑意盈盈来打破凝重的气氛,说:“先生坐我的马车回府,我想与先生说说话。”
虞滢点了头,随着周翎上了她的马车。
马车宽敞,因又是冬日,马车上铺上了一层厚实的皮草,更安放了一个小柜子,还有淡淡的暖香。
虞滢看到这马车的规格,心里宽松了许多,看向周翎:“瞧来彭城王待你还好,我也放心了。”
当初周翎选择联姻,虽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可虞滢明白其中也有自己的因素,所以也曾担心过她的婚后会不幸福。
周翎到底才新婚不久,皮子薄得很,听到先生这么一说,带着几分羞涩稍稍低头。
轻声说:“看着可怕,可待我很好。夫君过得糙,可我的吃穿住行,却是让人精心准备。”
虞滢听她这话,感情彭城王这是把妻子当亲闺女养了。
“如此就好。”
虞滢确实是累了,到了府中,梳洗和用饭后便休息了。
但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要不是周翎也懂一些医术,知道是太过疲惫才会如此,定被吓得惊慌。
让人看守着,随时备着吃食,等人一醒便送吃的,若是晚上还不醒,就喊。
好在入夜后,虞滢便醒了。
睡了十个时辰,再醒来确实浑身轻松了不少,她确实是把自己紧绷成了一张弓,就没有松下来的时候。
知道虞滢醒了,周翎便过来陪着她说话。
她们都在等着前线的消息,也都有各自担忧的人。
有消息传来,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豫章大捷,在陇西之前先抵达了皇城。
与武陵郡交战数日,在陇西抵达前半日,就入了皇城。
因一路奔波,行军也甚是疲惫,根本就没有那些精力交战。
若再交战,他们两方都坐不久那个位置。
虽说他们独大,可还有那不甘心的蜀郡,以及一些蠢蠢欲动的小势力。
蝼蚁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拧成一股。
再者先前联和的条件是陇西提出来的,先到皇城为王,后到俯首称臣也是陇西提出来的,他们不认还能如何?
陇西郡公决定退兵,但前提是在一个甲子内,新朝不得攻打陇西,自然,陇西也绝不会在这个甲子内有异心。
说再多的时间,可签订这条约的人已经作古,届时条约如纸薄,也不太现实。
在签订条约后,陇西郡公带着一生遗憾率领大军回了陇西。
第203章 二百零三章
皇城虽传来大捷的消息, 但败后的流军逃窜四处,打家劫舍,道上往来行旅, 或是押送军粮的军队都有被劫的风险,是以彭城到皇城的这路上也甚是凶险。
虞滢不是非得回去,是以便在彭城继续等。
还没等来皇城接她的人,且朝廷也还未封赏,彭城王却是先回来了。
虞滢在彭城的这段时日,要么与周翎一同出外诊,要么与周翎在药庐中制药消磨时间。
药庐是彭城王让人建的, 院子里种满各种药材, 有便宜的, 也有昂贵的。
虞滢知晓后, 有几分违和的惊诧。
看起来那么个冷漠得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竟会有这般细致的心思。
确实, 如伏危所言, 不看样貌,彭城王的的确确是个良人。
虞滢正在药庐中教周翎制药, 院子外头便传来些许声响,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忘院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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