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姜重山慢慢说:“你愿意以命来抵消罪过??”
宴云笺毫不犹豫:“愿意。”
“在你了却身上担子之后么?我若是现在就想杀了你呢。”
宴云笺眸光微暗,确实是他亏欠,便是义父即刻要他性命,他也当双手奉上。
乌昭神明就在举头?三尺,他不想给宗族蒙羞。
“义父,待我与范先生?交代……”
“好了不用说了。”
姜重山面无表情打断,宴云笺止了话,无措望着他。
“我女儿,她?当真是很喜欢你。”
宴云笺脸上仅剩的血色褪了干净,便是姜重山要他说话,此刻他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对她?的心,我亦知晓。”
姜重山抿唇:“若你当初算计在我身上,念在我们多年?父子情分?,我甚至可以不责怪你,因?为有你,这些年?我也多了许多骄傲欢喜。”
宴云笺无可避免低下?头?去,听着此话真当是颜面尽失,心如凌迟。
“但你利用了阿眠,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她?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深宫里?,我只想想都心疼如绞,你也忍得下?心去欺负算计?!”
宴云笺眼眶发红,隐隐有水色潋滟。
姜重山道:“我当时,便是想着这些,下?手时没有轻重,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痛恨你,是真的,到现在也是。但若真的杀了你,只怕我余生?也要活在痛悔之中,”姜重山凝眸,终是长叹,“我视你如亲子,你伤一分?,我焉能不痛。”
第93章 昭昭灼心(五)
姜眠说晚一些时候去看宴云笺, 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和姜行峥并肩走出十几步,她慢下来。
“想回去?”姜行峥看出妹妹的意思。
姜眠双手交握, 细白的手指搅在一起:“大哥,我……”
她声音很低:“我想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要起争执……”
姜行峥目光一软, 视线落在妹妹白净温婉的脸上,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靠近,手臂揽住姜眠瘦弱的肩膀, 温柔拍抚两下。
“阿眠,对不起。”
这道歉着实有些奇怪,也?不是第一回 了, 姜眠茫然?问:“大哥, 你做什么总与我道歉?”
“因为我们都做的不好,我任性, 爹爹与阿笺又?这样,”姜行峥说, “我们是一家?人,不该让你这样难过。”
姜眠道:“也?不是这样。”
她方才?分寸大乱,实则是伤心,大抵没有哪一家?门会永远和乐美满,但她只?是想在极有限的时间里, 好好过这些珍贵的日子。
方才?看见?那?场景, 她心神震动, 才?心灰意冷了一阵子, 此刻力气渐渐回来,又?有了韧劲。
“大哥, 我看爹爹方才?真的是很生气,阿笺哥哥一定做了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她想不出是什么,才?不放心,“虽然?他应不会再?动手,但我感觉他心里的坎儿没消,我就怕,他再?不肯原谅阿笺了。”
姜行峥笑了一下。
“不会。”
“大哥为何这么笃定?”
姜行峥道:“阿眠,你不知道爹爹有多看重阿笺。儿子犯了错,父亲当然?要罚,一时气昏了头?,下手重些也?是有的。除非是真不疼爱自己子女的人,否则不会舍得永不原谅。爹爹性子你知道的,他不凉薄,会原谅阿笺的。”
姜眠问:“即便……他并不是爹爹亲生儿子,也?会被原谅吗?”
“亲生儿子?”姜行峥低低念来,忽笑着刮一下姜眠鼻尖,似答非答:“有你这个亲生女儿在,任凭他是什么儿子,在爹爹心中都要靠后站。阿笺与我没什么不同,犯了错,该打该罚,恐怕都去指望你救上一救。”
姜眠的心一直不安悬着,听了这话才?有了笑模样:“真的吗?那?我们等下回去看看阿笺哥哥,要真像大哥所说,我就去求一求情。”
姜行峥笑道:“你去吧,前头?还有些事,我处理好后再?去看阿笺。”
***
宴云笺刚刚喝过药,各处伤口也?已都包扎好,身上血迹擦拭干净,整个人只?如苍白淡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墨黑的发,冷白的肤,静静靠坐在床头?,这副模样几可入画。
姜重山坐在床边,一直未开?口,他们这样沉默,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门虚掩着,姜眠探头?看了看:“爹爹,我可以进来么?”
姜重山和宴云笺一起转头?。
宴云笺见?是她,一向温柔和暖的目光竟有些闪躲。他手足无措,低头?无意识揪住棉被一角。
姜重山则点头?:“阿眠,你过来。”
姜眠也?在宴云笺身旁坐下,姜重山没开?口,她就忍不住往宴云笺身上瞄,每看见?他一处纱布渗血的伤口,目光就是一软,里边的疼惜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些姜重山都瞧在眼里,他靠在长椅里,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阿眠。”
姜眠立刻回头?:“爹爹。”
姜重山道:“阿笺今日是向我提亲,欲求娶你。”
姜眠一下子懵住:“就算您不同意,也?不会把阿笺哥哥打成这样吧……”
这个傻女儿,纵使心中既苦且痛,姜重山面上也?忍不住显了两分笑:“不是,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他看看宴云笺:“阿笺有话要对你讲,你们两个的事,你们两个自己说好。阿眠,爹爹只?想让你开?心,不想自己做什么决定,反倒叫你难过。”
姜眠心中一柔,事涉婚嫁之事,爹爹如此责打阿笺哥哥,这里边必定有不妥当之处,但他肯将选择权交给自己,可见?是对自己纵爱到了何种程度。
只?想她开?心,剩下的,都为她一力兜着。
姜眠心软下来,看向宴云笺的目光也?是软的。
他咬着嘴唇,被她目光刺到一半般无措地挪开?眼,却无处可躲,只?能低着头?。
“怎么啦?”
朝夕相处,两情相悦,姜眠一下子就看出他不对劲。
宴云笺嘴唇干裂,嗓音沙哑:“阿眠……”
他顿住了。
因为姜眠一面应,一面给他擦了擦额上冷汗。
那?细白柔软的小手握着手帕,动作?很温和,宴云笺心下一阵无可抵挡的寒疼。
“阿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们两人并没有共染欲血之疾。是最初相见?时,我在你身上下了一道血蛊。”
“乌昭和族人的先祖是乌疆蛇蛊,所以族人极擅此道。血蛊发作?时,与欲血之疾一般无二,需要一方用血给另一方解困。”
姜眠怔怔听,扭头?看一眼姜重山,他眉眼沉下来,显然?是再?听一遍仍会心中生怒的模样。
明白了,原来如此。
她一直以为,他们二人有今天的缘分是最开?始古今晓要她保护宴云笺。没想到,那?时他的目标也?是她。
由?点及面,知一事几乎可推全?局,他靠近她,而她本身没什么用处,只?是因为背后父亲是姜重山。而他的目的,倒也?并非是害人,端看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求的是还乌昭和族一个清白。
想着这些,姜眠抬眸。
宴云笺说完之后,就不怎么敢看她的眼睛,一只?手掐着另一手腕,微微握紧,手指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
像等待宣判的罪犯——心存一丝侥幸幻想,又?觉不可能的绝望,全?都在他每一分颤抖中淋漓尽致。
“阿笺哥哥,其实听到这些,我有点生气。”
是生气,他最一开?始对她施以利用,这事儿的确让人不开?心。
但是此事已经?过去五年了。
较真的论,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者说,这五年来,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她也?未必桩桩件件都记忆深刻。
能记得的,只?有这个人给她的安心感觉——这种浓郁的感觉会淡化一开?始他接近的目的。
更?何况他们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生死面前,这些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姜眠说:“其实你要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更?生气,但你现在这样,我看着心疼,感觉也?气不起来什么,估计爹爹也?是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看一眼姜重山。
姜重山道:“不用拽着我,我现在瞧他还是来气。”
好吧,姜眠继续说自己的:“其实我本来挺想跟你生气的,说不定会气个一年半载都不理你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气迟早要消,我还是会理你牵挂你,那?这气不生也?罢。”
宴云笺早就听的入神,纯澈沉静的暗金眼眸渐渐蓄起泪水,盈余眼睫,倏然?滚落。
姜眠看着他,晾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擦:“干嘛啊?我说的是想生气,但没生气,怎么还哭了呢。”
被她一说宴云笺才?知道,连忙用手擦过眼睛。
到这个地步,姜重山也?没什么不明白的,阿眠也?好,阿笺也?罢,他不想用一件事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这件事说到底,是他识得清阿笺性子本色,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姜重山起身道:“宴云笺,只?此一次,阿眠是我的底线。日后若你胆敢再?伤她半分,我一定不会容你。”
这便是松口了。
宴云笺瞳仁微颤,一手按着胸口,缓慢起身下床,扶着床沿便要弯下双膝。
姜眠吓了一跳,他腿上那?么多鞭伤,哪里经?得起这一跪,立刻便想伸手扶他。
姜重山寒声:“不准扶!让他跪。”
姜眠顿在原地,眼睁睁看宴云笺屈膝这一跪,膝盖压着衣摆顿时漫出血色。
他声音极沉,每个字都如同刻骨:“义父,宴云笺以乌族血脉起誓,绝伤害阿眠分毫。”
姜中山侧过头?。
片刻后低声道:“这件事我会缓一些再?告诉玉漓。一会儿要再?喝一次药,阿眠,你看着阿笺喝吧。”
说完,他负手走了,姜眠上前把宴云笺搀起来:“快起来快起来,等下还要叫张道堂来一趟,你也?不知道慢一点,跪那?么用力,就是好好的腿都……”
话才?说一半,忽然?被宴云笺反手抱住。
上一篇:林安安的六零年代生活
下一篇:许愿池里有只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