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男人的眼眸中满是怒火,仿若一头盯住了猎物的猛虎,狠狠咬在身下之人柔嫩的颈背上,只待时机成熟,就要将猎物吞吃入腹。
——那就来吧,来试试看。
他这辈子为了守住这张龙椅不停地和天斗、和人斗、和自己的亲儿子斗,还从来没有输过!
一方兵败如山倒,泣不成声,却仍旧不能停止另一方攻城掠地、肆虐挞伐。
怒火在床帐内点燃,不知是痛苦恐惧还是愉悦舒爽的尖叫声、哭泣声响起……
“菡菡,我如今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真的只有你了。
*
胤禛和玄烨对赫舍里家的推断大差不差,玄烨听完没有否认,甚至没有回避这件事其中的敏感之处,反而对胤禛的敏锐很赞赏:“你说得不错。”
镶黄旗、正黄旗和正白旗虽然同是上三旗,但镶黄旗才是上三旗之首,由皇帝亲掌,关系最为亲近,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玄烨很耐心地给几个孩子解释这背后的利益关系:“赫舍里家虽属正黄旗,但他们家是文臣出身,在军中并不得人心。”
赫舍里家的发迹之旅在满人中很有特色,他们是后金时代不多见的,以文化而非军功起家的满洲人。
赫舍里家的祖上是海西女真哈达部的部民,因为能熟练运用满、蒙、汉各种语言,所以被称为‘巴克什’(博士),后来成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时期的近侍文官和翻译官。①
玄烨:“当时满人中通汉话和汉学的人才极少,赫舍里家借此扶摇直上,在内政上也确实出力不少。不过那会儿咱们还在打天下,文治远没有军功来得重要。”
再加上赫舍里家的祖上不过是普通的部民,属于‘平民’阶层,而并非满洲传统的部族首领阶级——比如四辅臣之一的苏克萨哈家族,祖上是首领阶级。而和赫舍里家同样出自海西女真的明珠家族,祖上却是高贵的‘国主后裔’。
总之,在讲究门第、阶级和军功的八旗里,在其他旗人眼里,论门第阶级,赫舍里家比不上出身高贵的‘首领贵族’;论军功,比不上鳌拜家族、遏必隆家族等军功集团,哪怕是在正黄旗内部,他们也本该属于边缘势力。
——但他们偏偏靠着‘卖弄文采’上位成功了。
玄烨:“而到了本朝,赫舍里家又进一步转成了外戚。”
但这一角色转变不但没有使他们靠近勋贵阶层,反而使他们家和旗人官僚阶层以及汉官群体失去了紧密联系——满洲勋贵,如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不满于索尼一个‘平民后裔’,却与皇帝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汉臣一向不屑与外戚为伍。
加上他们的权势一直来源于皇帝的信任,背后没有兵权和功勋的支撑,底气不足,根基自然不稳。
胤禛静静听完,心中对太子和赫舍里家的处境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关于赫舍里家的这些事情,在大清有了‘太子’之后,已经很少会被详细提起,先生们更不敢多嘴。
下一代人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是赫舍里家位高权重,胤禛进入朝堂后多少感知到了一些奇怪之处,但从未仔细研究过。
如此说来,怪不得赫舍里家这般急不可耐,甚至打起了镶黄旗的主意。
他们一直以来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帝王的信任,一旦失去这种信任,昔日虚假的光环和荣耀,便将迅速土崩瓦解。
胤禛想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既然这个帝王无法依仗,那他们?
太子……又知道这一切吗?
雅利奇刚才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嘴,这会儿看父子二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她想听的重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阿玛,那瓜尔佳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雅利奇不关心赫舍里家、钮祜禄家想干什么,她这一夜翻来覆去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瓜尔佳氏。
从她有记忆开始,阿玛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阿玛就是额娘一个人的。
哥哥们不好问的,她来问。
*
玄烨揽着再一次从水桶里出来,洗得溜光水滑的沈菡,继续说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一族从太zu时期便世居东北,家中大小将领一直驻守在宁古塔,康熙五年移入新城。瓜尔佳氏的阿玛看似只是个从三品的协领,但在驻防当地,这个品级其实并不低。”②
本朝驻防地采取分防制度,每防长官等级不同。比如吉林驻防地,统归从一品的吉林将军管理。而吉林下辖的宁古塔城、三姓城等,一把手是正二品的副都统,再往下拉林城、双城堡等地,一把手就是三品的协领,总管一城的所有事务。
所以三品协领,在驻防当地却是‘高官’‘名门’。
玄烨:“但有意思的是,协领一职在八旗之中只是中级官员,将军、都统等高级官员升迁容易,协领等人却大多没有任何升转途径,只能一辈子守在驻地。”
赫舍里家能在东北军中挑出这么个人来,显然也是费尽心思了。
沈菡两只眼睛已经完全阖上了,根本没听清楚他在那儿叨叨什么,只是本能地反应道:“嗯。”
玄烨瞧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想了想,突然停下了无聊的阴谋论,凑过去在沈菡耳边小声道:“那个瓜尔佳氏,生得国色天香……”
话音刚落,就见怀中原本快要进入梦乡的美人骤然清醒过来。
玄烨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笑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见一见?她现在还在乾清宫里……”
第263章 心路
还在乾清宫?!
看沈菡要怒, 玄烨连忙拐了个弯儿:“……的刑房里。”
刑房里?
沈菡上到胸腔的怒火瞬间梗住,挂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连话都不会接了。
玄烨解释道:“朕不打算叫钮祜禄家和赫舍里家知道朕已经查明了真相, 所以并没有拿她怎么样。”
赫舍里家意图染指兵权的事,真揭出来不知要牵连多少人,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
他现在还不确定太子在这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现在的局势,朝廷也不能发生这样的动荡。
所以不管是瓜尔佳氏还是孝昭的侄女钮祜禄氏, 明面上都只能是无辜清白之人,绝不能叫人发现他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端倪。
玄烨把沈菡从被子里往上挖了挖:“你觉得这事怎么处置是好?”
看她还是不说话, 玄烨试探道:“不然……朕纳了她们?”
这其实是最保险的法子, 他想知道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接下来的动向, 还藏着什么盘算, 最好的法子就是静观其变, 将计就计。
他们想要‘娘娘’,他就纳了他们安排好的娘娘;他们想要兵权,他也可以给他们兵权。
他就是想看看,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敢干什么, 能干什么。
玄烨看菡菡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样,目光又凶又狠, 但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正面的回答,靠过去搂住她继续下钩子:“你放心,朕不会给她们高位的, 只是纳进来做个庶妃……”
一个庶妃,连给皇后打帘子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个玩意儿,不会有任何威胁的。
“朕跟你保证,永远不会给她们升位份。”
她不看他了,侧过身背对着他,卷住被子把头埋进去,一声也不吭。
他从后面抱过去,探手一摸,满手的泪痕。
玄烨感觉自己的心尖上有点儿酸……
可要是不趁着这次的机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这样好的时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个问题?
玄烨继续从后面往前蹭,将沈菡完全挤进了角落里,低沉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引诱:“你不喜欢?”
男人高大魁梧,压上来的重量和气息这样熟悉,步步为营,一点一点攻击着她薄如蝉翼的防线。
沈菡攥紧拳头沉默半晌,终于,从被子里扔出一句话:“是,我不喜欢。”
有了第一句,剩下的好像就容易多了。
她从被子里抬起头转向他,狠狠道:“很不喜欢!”
玄烨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思绪,尽量平静道:“那你想要朕怎么做呢?”
沈菡也平静地回问:“我说了,你就一定能做到吗?”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
气氛又一次沉默下来。
——‘永远’有多久?
——有一辈子那么久。
玄烨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就差一点了,她的心近在咫尺,仅剩一层薄薄的白纸,唾手可得。
沈菡垂下眼睛,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她很美……”
玄烨没有回避,点头认可:“是,她很美。”
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这等美色,都很难不心旌动摇。
这是赫舍里家用了数年时间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锁定的一个尤物,姿容绝世罕见,胜过玄烨生平见过的所有女子,包括沈菡。
“那你呢?”你是否为她心动?
玄烨没有掩饰,直白道:“菡菡,朕不瞒你,朕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并没有想到其他,心里只有男人见到美色的本能。”
他确实心动,但见到美人那一瞬间的心动,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沈菡掐着自己的手心:“没有动摇,是因为……她的背后不单纯吗?”
因为对方的背后藏着深深的谋划,因为她的来历不清白,对朝局或许有影响,所以他对于美色的欲念才这么快就消解了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终于鼓起勇气,决定面对这个压在她心底数年的问题。
“那如果,‘她’是无辜的呢?”
如果这个绝色佳人清清白白,那你还能拒绝她吗?
还会拒绝她吗?
……
三更梆子已过,楼下值夜的小太监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看楼上暖阁里亮着的烛火,掏出顾总管的怀表——这都快两点了,水也叫了两回,万岁和娘娘怎么还不睡呐?
小太监摇摇头,万岁可真是龙马精神啊!
此时楼上的气氛却并未有半分旖旎,这个问题在沈菡的心里已经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正面询问过玄烨——你还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一句苍白无力的‘我不会,你相信我’,或者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回答才能令她满意,所以她根本无法问出口。
包括现在,她问了,可她的心中依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玄烨显然也明白,所以一直以来他也从未开口许过什么动听的承诺。
玄烨从床上翻身坐起,半靠在床头,顺便还把沈菡也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拽过一旁散乱的素锦睡衣给两人披上。
他伸手试了试床帐外案几上的茶壶,已经凉透了。想想两人今晚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肚子也饿了,这个话题又不知要聊多久,干脆叫人送了些茶点上来,两人坐在床头拥着锦被,边吃边聊。
奶香饽饽,桂圆莲子羹,羊奶豆腐,鸡脯肉丸,还有撒着葱花香菜黑胡椒的一大碗羊杂汤。
饭菜和点心浓浓的香气瞬间在暖阁里飘散开来,一路蔓延到一楼的大殿里,引得所有值夜的小太监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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