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直到两拨人相遇,秦溪才看清来人是薛山辉和李副院长李茂云。
“李副院长。”
秦溪挥开吹到脸上的雪花,大喊一声才让两个完全没发现来人是谁的李茂云停下了步子。
“秦溪同志。”
薛山辉拉下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脸。
如果不是李茂云穿着的大衣上印有法院院徽,秦溪多半也认不出包裹严实的两人是谁。
“没想到今天的风雪这么大,我和山辉还商量着去接你呢。”
李茂云的声音在风雪里有些听不清。
“舅舅,到家再说。”
刚说了两句话,薛山辉口鼻就被化了的雪水打湿,再站这一会儿四人都说不定要感冒。
四人不再多话,齐齐沉默着往前走。
出了无人的市中心,居民区多了起来,街上路也好走了些。
十几分钟后,几人终于看见了市政家属院。
周围有房子遮挡寒风,大院里比外边暖和不少,几人这才拉下围巾齐齐吸了下鼻子。
“这么大雪还让你跑一趟是真过意不去……”
李副院长抖落帽子上的积雪,使劲搓了把冻得通红的脸才开口。
放往常的话今天一定就算了,但老娘的心愿作为儿子又不得不帮忙完成。
“答应了的事就该做到,哪有什么过意不去……”秦溪轻轻摇晃身体把背篓上的积雪抖掉,笑道:“况且我还收了不少工钱。”
食材是秦溪写,李家人去买,一百五十块只是工费。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溪既然收了钱,今天就是雪到大腿都会去。
说笑两句,李家的两层小洋楼到了。
屋里屋外宛若两个世界,一步跨进客厅热意瞬间袭来,片刻就热得人脖颈出了层热汗。
客厅角落里有个大蜂窝煤炉灶,长长的烟管一直延伸出墙壁外。
屋里的人都只穿着毛衣和薄外套。
一大群人簇拥着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白发老太太。
老太天齐耳短发,精神头看着不错,就是瘦得皮包骨,看也知身体不好。
“秦溪小同志,感谢你辛苦跑这一趟帮奶奶我完成多年愿望。”客气地先问好了一通,随后老太太就从兜里拿出个红包来塞给秦溪:“求个吉利,保佑你一年到头健健康康。”
老太太很和蔼,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身旁的中年女人担心地轻拍老太太胸口,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今天我还邀请了几位至交好友来家,我们都是一起从北方坐火车来的寿北市,我想让他们都尝尝正宗的北方菜。”
“今天就麻烦你了。”
一口气说完,老太太就没力气再说下去了,歉意地冲秦溪笑笑缓缓闭上眼休息。
薛山辉领着秦溪去厨房。
“你需要的菜我们都买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去买。”
李家人都知道老太太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都在尽力帮她完成也许是最后的心愿。
就算秦溪不是北方人,他们还是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今天这场年夜饭不止是李家人团圆饭,更像是老太太的告别宴。
秦溪询问过李副院长老太太的家乡名称,然后专门去书店查找过其城市介绍。
进入厨房,屋里虽然没有蜂窝煤炉灶取暖,但角落里还是细心地放了两个炭盆。
秦溪脱下棉袄,洗干净手就开始和面。
“我记得你说你家有酸菜吧?”秦溪问,薛山辉忙点头:“我专门找北方同事家里要的,你看看能用不?”
薛山辉小跑着去角落端来个盆。
两颗飘着浓郁酸味的金黄色整颗白菜躺在盆里,清新的酸味使人口水不停分泌,秦溪只凑近闻闻就立刻点了点头:“很正宗的酸菜。”
“那就好。你先忙活,我去看看外婆。”
薛山辉一走,秦涛已经点燃了两个蜂窝煤灶,屋里的气温逐渐上升。
老太太喜欢吃面更喜欢吃水饺。
面条隔三差五都在吃,倒是水饺还没机会吃过,秦溪今天中午就得给老太太做顿水饺吃。
“妹,今天年夜饭咱也吃水饺吧?”
寿北人说得水饺和馄饨类似,方皮少肉,很少有人在自家擀面和馅包饺子的。
想要吃碗正宗的水饺,只能去有北方大师傅的国营饭店。
秦涛也是第一次见人擀面的,秦溪就用了个汽水瓶,手上上下下几圈就擀出了好些面皮。
光是瞧着她拌馅就觉着这饺子味道肯定不差。
三种馅料。
白菜猪肉,酸菜猪肉,还有个韭菜鸡蛋馅。
剁肉馅时来了两个人围观,到包饺子时厨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厨房里凡是能放东西的台子上都已经摆满了饺子,而秦溪还在包。
“哥,烧火吧。”
秦溪端上最后一盆白菜猪肉的馅,边包边开始煮。
十几个大人加上秦涛兄妹,包了接近四百个饺子。
大家都觉着吃不完,所以最后一盆秦溪就包了小半便停手。
柴火灶煮饺子,蜂窝煤灶就做煎饺。
第一锅熟了之后先给老太太和长辈们送去,第二锅就是孩子们的。
“秦溪同志,还有饺子吗?”
第三锅刚下锅,李副院长就端了空碗走进厨房,身后还跟了两个同样没吃够的人。
薛山辉不好意思地忙接过煮饺子的工作,让秦溪继续去包。
接近五百个饺子,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人没吃饱。
通过这顿饺子,李家人对晚上那顿北方宴席更是充满期待。
与此同时李家客厅中。
几个刚进门的客人脱下大衣,中年人搀扶着老人走到沙发坐到老太太身边。
“爱姑大姐。”
“香秀妹子。”
闭眼小憩的老太太一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就知道等的人已经来了。
眼睛还没睁开就先笑了起来,饱腹一顿后产生的困顿也随即飞走。
两位老人的双手紧紧握到一起,只不过是互相对望笑着,仿佛就已说尽了千言万语。
“老唐精神头看着不错。”
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头发半白的老爷子取下围巾,又将西服扣子解开,大马金刀地靠坐到沙发背上。
“哪能跟你比,瞧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儿,一顿饭能吃四十个饺子吧。”
李副院长的母亲姓唐。
与刚来的老夫妻是多年老友,男人叫王达源,女人叫陈香秀。
两家人初识于来寿北的火车,一晃认识都已经四十多年,刚来时这座城市连电都没有,到如今已经用上了各种家电。
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快得恍如隔世。
“咱们都老啰……”王达源叹气,目光在客厅四散的李家子孙身上划过,更是感慨:“晚年你儿孙饶膝,比我和老陈强了不知多少。”
“你家老大老二今年过年都不回来?”唐老太太皱眉道。
她是算了王家两个孩子都来,所以才会说邀请了几个客人。
“老大有任务在身,请不到假,老二说是要去丈母娘家过年。”王达源说。
“老二年年都去丈母娘家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入赘人女同志家了。”
陈香秀苦涩摇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家人口不多,但家里一盘散沙。
“老二还是怨你们当初的事?”
唐老太太问得直接,就算知道这件事是王家不能提的旧事,也不妨碍她大胆提起。
王达源摆手,面上同样泛起苦涩。
“老二这些年还一直在找?”唐老太太又问。
寿北这么大,想要找一个连名字都没起就丢失的娃娃有多难不言而喻。
纵使如此艰难,王老二还是在不知疲倦地到处寻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就是个牛脾气,一天不找到孩子他恐怕一天都不会回这个家。”陈香秀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伤心的事。”王达源提起精神,突然吸了几下鼻子笑:“香味都飘厨房来了。”
“为了招待你俩,我今天可是犯了回资本主义作风,专门把大厨请到了家里来做饭。”
唐老太太连说一口气都没不带半点喘,惊得李家人全都望着她继续说笑。
“抠门老唐请客,那我可得多吃点。”
“可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抠,当年连玉米棒子都晒干了磨成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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