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不言
她自然记得江意躺在医院里三五天自己都没有来看过她。
而现如今,听闻她生病了,便恨不得飞过来。
这种举动在潜意识里是一种赎罪。
如果她知道江芙的生命会终结在30岁,那么前面30年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对她好。
江芙死后,邹茵最后悔的便是对女儿疏于陪伴。
逢年过节的那一顿饭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在科研身上,都在别人身上。
邹茵在江芙死后,才知道自己犯错了,犯了一个普天之下众多父母都会犯的错误,将自己最好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了别人,管教他人胜过于管教自己的孩子。
“我很抱歉。”邹茵指尖落在身旁,紧了松,松了紧。
她不敢直视江意的眼睛。
太过清明。
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却好像在对她说,我虽然责怪你,但我从不恨你。
是啊,她的女儿格外的乖巧懂事,一度成为医院同事之间最懂事的孩子。
她曾经洋洋得意的懂事,到了现如今都成为了杀向自己的利刃,太残忍了。
懂事,独立,理解父母,她从小都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这别人家的孩子————。
邹茵低眸,一滴眼泪砸到了地板上。
她问江意:“你怪我吗?”
怪?
江意虚弱地笑了笑:“从未。”
“但我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的陪伴。”
邹茵红着眼眸离开,在走廊里看到了端着咖啡的傅奚亭。
男人眼下青黑,下巴的胡茬微微冒出来。
像极了一幅彻夜照顾病人之后的疲倦。
“谢谢,”邹茵这声谢谢不知从何而来。
傅奚亭自然看到了邹茵的异常,但她选择了置若罔闻。
微微点头:“应该的。”
她是我妻子,所以应该的。
6月30日下午,邹茵开车去了江家。
伊恬得知邹茵前来拜访的消息时,微微一愣。
拉开门望着红着眼眸邹茵,吓得一惊,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到底是知道邹茵今日前来不简单,伊恬将人迎到了书房。
一间法式书房,长踏上放着毯子。
佣人端着茶水进来之后,伊恬亲自走过去关上了书房门。
邹茵望着眼前的茶杯,呢喃的询问声响起:“江意,是我女儿吗?”
伊恬不止一次暗示过邹茵,但那时她是一个坚定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那些神魔鬼道之说,一个医生,如果信那些,将来怎么站在手术台上拯救别人。
可今日,她信了。
江意躺在病床上看着她的眼神,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需要,但无奈。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她爽约她是的表现。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然是需要父母陪伴的,可她也知道,没办法。
人命关天,没办法。
比起自己的需要别人更重要。
伊恬抬起茶壶给邹茵倒了杯茶:“她很优秀。”
答非所问,就是答了。
伊恬不好将话说得太绝对,担心往后有什么不利于江意的事情发生。
邹茵这日,坐在伊恬的书房里,捂着脸失声痛哭,对于女儿,她多有愧疚。
呜咽声传出来,将过往的那份悲痛拉扯出来。
刺骨之痛,难以掩藏。
“为什么?”哽咽声与抽搐声交错而起,邹茵想找个答案。
“科学回答不了的问题都是因缘际会,兴许这就是因果,”伊恬扯出两张纸巾递给邹茵。
邹茵心头震颤。
伊恬本不该在此时说任何言语,应该任由她发泄情绪,可她不能。
大抵是内心深处对江意的关心促使她此时分外谨慎,于是,她斟酌几番,提醒似开腔:“那孩子现在处境艰难,神魔鬼佛之说本就忌讳,邹医生——————。”
“我知道,”伊恬话语还未结束,邹茵哽咽着点头。
不说她也知道。
江意这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忌讳,哪里还经得起旁人的风言风语。
伊恬听见邹茵极快地回答,有些愕然。
但不过三五秒的功夫,点了点头。
不说什么,邹茵的感受,她再清楚不过。
那种在绝望中找到一丝丝希望,希望又落空地感受实在是如锥心之痛。
第267章 醉酒,他真难缠
人总是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邹茵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江芙还在世时,她以江芙为荣,女儿独立自主一路拥有开挂的人生坐上谈判官的高位。
曾有过一段时间,同事之间都在向她取经,问她育儿之道,她自诩经验老到同他们传授经验,却不知,她这种所谓的经验老到在自己女儿看来是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痛处,若是有人疼有人爱谁愿意独立自主?年纪轻轻扛下一切?
这些,邹茵以前不懂。
直至江芙死后,她每每夜间亿起一家人的过往时,才突然发现他们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少之又少,翻遍了整间屋子,江芙忙于工作之后他们竟然连张合照都没有。
这是何等悲哀。
明明是一家人,却活得像是独立的个体,互不干扰般。
而今日,江意的那句小时候生病都会自己去医院,长大之后竟然想妈妈让她崩溃。
她不是怪,而是知道怪罪无用。
如果要求起不到半分作用,那她还要求什么呢?
并非没有要求过,只是每一次要求都落了空。
邹茵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意那隐忍而又无奈的表情,脑子里的愧疚与自责就像黑夜一样爬上心头,让她无法躲避。
下午两点,伊恬书房的悲鸣声一直持续不断,痛哭者情绪崩塌,聆听者默默无法言语。
…………
傅奚亭从不是个会为了生活琐事而放弃事业的人,最起码关青和一众老总都这么觉得,可现如今,江意打破了这一切。
医院病房里,他像个小孩守着珍宝似的坐在床边,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江意面庞,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素馨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
二人经过一场冷战之后,感情似乎突飞猛进。
素馨看着,一时间感慨万分,看着男女主人的感情拉扯,极其考验心脏承受力。
身后病房门被人推开,方池走进来,看着傅奚亭神色有些异常。
素馨一眼望过去,见方池侧了侧眸示意她出去。
素馨懂,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先生,吴总让我跟你说投资方的人已经到机场了,关秘书正在跟人会面,将人送去酒店。
方池这话,说得小心翼翼。
向来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动摇的傅奚亭,一旦遇到江意的事情,所有的规则和底线都会消失不见。
而傅奚亭身旁的那些人自然也摸透了这些。
“知道了,”男人神色淡淡。
“关青还让我问,会面时间……,”是如常还是推迟。
“如常,”男人语气板正清冷。
下午五点,江意尚未清醒,傅奚亭离开医院,叮嘱素馨好好照顾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傅奚亭工作,只在外谈。
他在外素手拨云,翻云为雨,那也是在外。
家里不该的他弄脏,以前不允许,现在更不允许。
这夜,奥克兰合作商从国外远道而来,作为东道主的傅奚亭大办宴席,宴请对方一行人在私苑用餐。
高墙白瓦,院内盛开的紫薇树笼罩住半个院子。
光影透过树影撒下来,凌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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