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医家的人听着刘挽的话只当作自己没听见, 外头的事同他们有何干系,他们毕生志愿只在于治病救人。
刘挽说干就干。
安容处经过刘陵的事,刘挽纵然没有跟馆陶大长公主她们几位碰过头,那也必须对安容处进行了规定, 不管是谁送的东西, 一但要进安容处都必须检查。
吃的穿的用的, 无一例外。
刘陵随着刘安兵败自尽, 也被赐死,一应相关参与刘安谋反一事的人, 无一例外都被处死。
朝堂之上又是一回大换血。没有人能够想到, 刘陵作为大汉的翁主, 竟然以自身为饵, 笼络了不少的朝廷命官,让他们为她所用,送给她不少的消息。
值得一说的是,刘挽听闻王娡又被气得不轻。啊, 对, 王娡对刘彻要立卫子夫为皇后一事多不认同,故而一再闹腾。刘挽当时在刘陵装信的盒子里看到田蚡的字迹时,立刻乐了。
亏得田蚡死得早,否则就他干的事,田氏满门一个都逃不掉。
在封后大典之前,王娡还想闹, 好的呢, 这种时候就用不着刘挽了, 刘彻捏着刘挽送上的大礼往王娡那儿一摆不说, 更是昭告天下, 田蚡与淮南王有所勾结。
甚至刘彻放了话,若非田蚡已死,就凭这信,田蚡也得死上一死。
王娡哪里能想到自家弟弟死都死了,竟然还被刘彻翻出这桩要命的事。王娡是求着刘彻不要对外公开的,可惜,刘彻依然公开了。
自那以后,王娡气了一场,再不提反对刘彻立卫子夫为后一事。
不仅如此,宫中事务王娡都移交到卫子夫的手里。
可以说,暂时宫里相安无事。
不过,卫子夫封后大典别的人都去了,馆陶大长公主没有去。
馆陶大长公主听闻陈氏在知道刘彻封卫子夫为后时,嚎啕大哭,伤心不已。据刘挽所知,刘彻并没有去看望过陈氏。
有些关系很尴尬,但没有办法,刘挽并不认为所有的过错都在卫子夫身上,也并不觉得自己有愧于馆陶大长公主。
陈氏被废,卫子夫为后,此事的决定权在刘彻,并非他们。
故,在安容处再见馆陶大长公主,刘挽也是坦坦荡荡。
“陛下改历法,又创年号,我还以为你不得闲,来不了安容处。”馆陶大长公主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很多事馆陶大长公主也体会到了何为无力。朝堂之上,她早已失去影响力,连王娡都拦不住刘彻,又有谁能够再左右刘彻。
她的娇娇,无论有多少不甘,有多少怨恨,都不得不放下。
见着刘挽,馆陶大长公主没有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一派质问之态。
但凡细想刘挽做下的事,站在刘彻的立场,不,纵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的立场,都不可能不喜欢如此能为之分忧的孩子。与之而来又怎么会不想让她的母亲因她而显贵。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
从前的大汉会因为太子的确立而废立皇后,为一个公主立后,刘挽也是开创先例。
再想卫家,想想卫青。两次出击匈奴皆有所得。大汉和匈奴交战多年,直到卫青才有了如此的胜利。卫家的人争气,争气得无论他们的出身如何的卑贱,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光芒。
反观自己家的人呢?
馆陶大长公主不想承认自己败了,无论是陈氏也好,陈家也罢,都撑不起刘彻的雄心壮志,不可能成为刘彻的左膀右臂,也就注定他们都将成为弃子。
弃子啊!
馆陶大长公主见多了人成为弃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他们刘家,自她父亲文帝开始,再到她的弟弟景帝,还有此时的刘彻,在他们的心里,有利于他们的人为他们所用,一但那些人无用,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最是无情帝王家,馆陶大长公主知道这个道理,终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人。
不过,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馆陶大长公主眼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深意。望向刘挽时,何尝不觉得,有些路刘挽一个孩子都能想得到,她未必不能。
儿子不争气又如何,她有用,依然可以为她的女儿撑起一片天。
“先前我不在,姑祖母和姑姑们辛苦,我既回来了,怎么能不过来搭一把手。”刘挽瞧着馆陶大长公主毫无芥蒂的态度,但凡要不是在卫子夫的封后大典上看不见馆陶大长公主,她定以为馆陶大长公主对卫子夫被封为皇后一事并不在意。
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在意,在对刘挽时馆陶大长公主能分得清利害,并没有责备迁怒,凭这一点,刘挽不得不说,不愧是历经三朝荣宠不断大长公主,自知该如何才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故而面对馆陶大长公主,刘挽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也好。刘陵之事多亏了你,若非你察觉得快,怕是要出大事了。”馆陶大长公主肯定刘挽的功劳,刘挽极是谦虚的道:“不过是凑巧。”
巧是挺巧的,又何止是巧而已。
馆陶大长公主在得知刘挽如何发现刘陵的企图时,何尝不为之惊叹。
不过是一桩再小不过的事,偏就这样一件没有人会过多在意的事,竟然就让刘陵的阴谋败露了,刘陵不信,旁人听来也觉得不可能,一致认为刘挽必是得了消息才会察觉刘陵所图。
别人信不信馆陶大长公主不知道,她却是信的。
她不是没有见过聪明人,刘挽先前的聪慧她都看在眼里,不会有人觉得,那同样也是聪明绝顶的帝王能对一个女儿如此宠爱,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女儿。
卫子夫为刘彻生下三个女儿,只有一个刘挽最得刘彻之心。为了给刘挽寻先生,刘彻私底下派了多少人去寻,馆陶大长公主有数。五经博士等饱学之士,本不愿意为一个公主讲课,刘彻却警告他们,要么他们老实讲课,要么他们永远地离开汉宫。而那些给刘挽上过课的人,哪一个不对刘挽赞不绝口。
纵然是陈氏,她的娇娇,也曾对刘挽再三赞许有加。
所以,刘挽告诉刘陵为何自己能发现她的阴谋的理由,半点不虚。由此,也让馆陶大长公主从心底里不得不生出一份惧意。
是的,惧意。
一个聪慧又洞若观火的人,和这样的人成为敌人,非幸事也。
那一刻,馆陶大长公主承认自己愿意退了。刘挽,和她合作陈家有利,既如此,就该继续合作下去,他们刘家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识时务,知晓该怎么样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馆陶大长公主先前选择站在刘彻一边和王娡对抗如此,如今和刘挽继续合作亦如此。
“前几日/你平阳姑姑说起,所谓无家可归的人未必不能假。”馆陶大长公主也并非要跟刘挽细论下去,还是说说安容处。
“姑姑也发现了。”刘挽听着一笑,馆陶大长公主闻言瞥过刘挽,“你也知晓此事。”
“也是凑巧,我那日想来看看安容处,同周围的人打听打听他们对安容处的看法,恰好听到有人说安容处进了骗子,装着自己是无家可归的人,实则家底丰厚。后来发现刘陵的事,我身边的侍女见安容处有人生病,于是为他们诊脉,竟然诊到几个吃撑了生病了。若是孤苦无依之人,怎么可能会吃撑到病?”刘挽想到那回戈央提的情况。
吃撑一两回病不了,只能是连续大鱼大肉的吃下去,用他们的话来说那是消化不/良引起的问题。
馆陶大长公主在这一刻不想说话了。
饶是她和刘挽之间难道不是也存在了差距。
刘挽刚回来,也就来过一回。看看她又是发现刘陵图谋不轨,又是惊觉有人装得无家可归混入安容处的。不是,平阳长公主发现问题馆陶大长公主都不觉得有那么难接受,刘挽怎么来一回就发现了呢?
这个问题馆陶大长公主并没有说出来。
“平阳姑姑把人揪出来了吗?”刘挽并没有察觉馆陶大长公主此刻心中的抑郁,只关心结果。
“并未。”馆陶大长公主心里别管怎么想,此时也得回答问题。
刘挽一眼扫过身后的戈央道:“你走一趟。”
戈央重重点头。
刘挽同馆陶大长公主继续往前走,注意到往来的人里有不少手上都沾了黑色的炭灰。
“姑祖母是善人。”刘挽如此肯定一番。
突然被夸馆陶大长公主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用你给的法子让他们有自力更生的本事,真正善的是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馆陶大长公主无比的认同。
刘挽笑道:“这个功劳是姑祖母的,我不敢揽之。”
“听说汲黯和你父皇一再相请要将安容处交给朝中官员接手,我不同意,你怎么想?”得了,功劳推来推去的没有意思,馆陶大长公主提起另一桩极重要的事。刘挽闻言点头道:“若是有心交给朝中官员,我又怎么会为姑祖母和姑姑们请之。”
“有人想借刘陵的事证明我们的无能,如今又以生出乱子为由想将安容处抢回去,你打算由着他们出手?”馆陶大长公主继续询问,刘挽停下问:“姑祖母有何良策?”
第171章 无赖
都是聪明人, 各自一问无非想知道对方是何盘算。刘挽自问已然将态度表露得相当清楚,她肯定是不愿意让朝廷现在接手安容处的。
这才在长安试了试水,都算不上一个好的开始。根基未稳的情况下把主事的权利交回去,她的钱岂不是白出了?
对的, 刘挽确实是有善心, 但并不代表她在行善的同时没有想过稍稍夹杂一点私心。
比如让人看到女子的能力。
大汉公主在有大汉出了几位摄政太后的情况下, 地位是相当的高。可是这样远远不够的。
女子的能力从来不逊于男人, 凭什么女人不能拥有男人平等的权利。
所谓权利着重是参政权。
大汉朝缺人吗?
缺,非常的缺, 缺得看看满朝之上多少良莠不齐的官员便可知。
可是没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话, 教育没能普及, 想要有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的人才谈何容易。
更何况教育被各家垄断了,基本上人才也多聚集于各家之中。虽然是有新兴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想要走到刘彻的面前难吗?很难。
刘彻推行察举之制,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一种制度让更多的人走到他的面前。
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 慢慢的那些朝中大臣都会捉住制度中的漏洞, 或许刚开始能得些真正的人才,之后,会成为他们各自结盟的工具。
刘彻是想对付底下的大臣,他知道一干臣子们各有各的算计,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怎么把他这个皇帝架空。
君臣相斗在整个封建王朝都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刘挽提出让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公主她们暂掌安容处为何能得到刘彻的点头同意,正是因为刘彻和刘挽同样的清楚, 君与民之间隔了一个士。
士, 可以将君与民的关系彻底斩断, 一但出现如此局面, 也意味着这个皇帝几乎被架空。
刘彻是爱百姓的, 他知道刘挽愿意设立安容处对朝廷,对他这个皇帝来说是极能得到百姓好感的事儿。所以,谁来办这件事就显得很重要了。
这种情况下,刘挽提出让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她们负责此事,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她们的本事刘彻知道吗?知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利益一致。
也就是说,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她们负责将安容处办起来,办好了,得利的人只会是刘家,刘彻。而且在很大的程度上杜绝旁人动手脚。
由此也可以看出,满朝中的臣子,刘彻真正相信的并没有几个。
那么,刘挽的机会是不是就有了?
女子参政果真为刘彻所不能容?
不,是和刘彻争权他不能容。可是如果他们能够助刘彻一臂之力,让刘彻因此得利,刘彻绝不会拒绝。
看,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她们掌管安容处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朝堂上真正干净的人不多。安容处刚办起来,都还不成样子,他们想来抢,我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馆陶大长公主同刘挽对视,刘挽懂得的道理,这一位未必不懂。只是从前馆陶大长公主没有想好如何动手,如今她懂了。
利于刘彻又能得权的事,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