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刘据神色复杂的望着刘挽,刘挽嫌弃是真。正因如此才让刘据心情更加复杂,聪明成这般模样的刘挽都觉得自己变笨了,他在刘挽眼里得是有多笨?
不能去上林苑,刘挽抽时间出了一趟宫。刘彻管不住人,叮嘱她好生照顾自己, 且由着刘挽吧。
刘挽直奔藏书楼, 待看到大过年的藏书楼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刘挽的眼中流露出满意。寒风都挡不住人们好学之心, 何愁大汉无才, 何愁大汉不兴。
“长公主。”花禄本来正打算跟人上楼,走过门口时一眼瞥到刘挽,连忙将手中的书本塞到旁边的人手中,上前迎刘挽。
刘挽同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意示不必惊动旁人。
花禄自懂,“不若到书院小坐?”
藏书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想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旁人或许不识刘挽,但识得花禄,花禄亲自招待的人,谁人不懂此人身份非等闲之辈。尤其刘挽如此年轻,既非名家大儒,定只能是创办藏书楼的泰永长公主。
花禄既知刘挽无意为他人察觉身份,立刻请刘挽往书院去。
刘挽颔首,几人都往书院去。
藏书楼开门迎众人,书院有对外开放的,也有不对外开放的,刘挽虽然隔了几年没来,大概的格局都记得,也不必旁人引路。
“陛下遇刺,闻长公主为救陛下命悬一线,我等皆惶恐,得见长公主无恙,我们都放心了。”花禄所言皆发自肺腑,刘挽存在的意义太重,没有人会希望刘挽出事。哪怕宫中传出消息道刘挽无恙,也不及花禄亲眼看见心下才能真正落定。
“多亏医家们出手相救。”刘挽想往上林苑,何尝不是要去感激他们救了自己一条小命。受人恩情,之前没醒可以不去,醒了不亲自上门道谢一番说不过去。
“何尝不是长公主自己攒下来的福气。”花禄侧过头带着几分俏皮的答来。
若非刘挽召集百家,多年来扶持百家各扬所长,怎么可能有医家救刘挽性命的机会。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刘挽积攒的功德。
刘挽一顿,“若非他们心存仁爱,有救济天下之心,又怎么会有救我的法子。非我之功,他们的恩情抹不去。不说这些了。我来寻你另有要事。”
既然刘彻点头同意可以暗中推行修法一事,怎么能不干。律法完善关乎社会的稳定,刘挽提出来,断没有不落实的道理。
花禄听完刘挽提及的暗中收集律法条文,针对大汉的律法进行改革,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陛下之意?”
“莫非父皇有意,如此大事,岂敢为之。”刘挽这怂认得半点压力都没有。大汉朝的情况聪明人都心里有数。有些人认为制度不错,可以让他们从中得利,有那忧国忧民的人未必不想改变某些制度。
总之,想法都不少,到底谁能付之行动,将事情办好,各凭本事。
“对外只称你对律法有兴趣,收集先前的各国条文,志同道合者,不妨让他们说出自身的见解,大汉的律法,不能只管普通人,管不了偌大的官绅士族。犯上作乱,目无王法者,皆出自这些人。”刘挽不想忧。其实认真追究刘彻后期发生的祸事,不难看出大汉朝在刘彻和官绅斗得不可开交。
单刘彻所看到的大汉官绅士族,他们无一不思发展壮大,不想在自己的地盘里作威作福。
值得注意的一件事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事刘彻推行不过短短十数年,并没有深入人心。且现在的人经历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见证刘邦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成为开国皇帝这些历史,再有大汉朝臣怎么样颠倒黑白的把皇帝年幼儿子的否认,扶持另一个皇帝上位的种种先例,他们都萌生出效仿先人,成就的霸业,尝到大权在握,俯视天下的滋味。
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想控制人的思想,想让世人忠君爱国。
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世族大家,有多少人真正忠于刘彻?
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选择蛰伏,一但他们发现刘彻可欺,亦或者刘彻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有办法铲除异己,以达到权利顶峰的目的,他们绝不会放过。
更值得一说的是,因刘挽之故,盐利被朝廷几乎垄断,再加上刘彻因为马具出现在匈奴大营一事,更对各地的铁矿实施管控,那更是夺各家的利。故,各家瞅着刘彻和刘挽,恨不得把他们父女生吞活剥了。可惜,没能。
所以,在将来,为了争权争利,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在刘挽看来都不值奇怪。利益相争,本就是不是你压我,便是我压你。
如果可以,刘挽并不想太急,她可以放一放,先把匈奴解决,再推行内部的事。她都被人宣告死期,她不得不把种子种下。想必刘彻不会不明白,底下的臣子没有一个好相与,刘彻对付臣子用的法子多了去,但有时候为了钱他不得不给到人更多的权利。现在刘挽把钱给他都弄到手,不缺钱的刘彻要说不想把底下的臣子治得服服帖帖,多取走他们的特权,刘挽不信。
花禄的神色有些复杂,“长公主可知,倘若律法一改,那将对整个大汉带来多大的影响,官绅士族,他们都会恼怒长公主破坏他们的利益,来日,来日......”
“我曾听人说起过这样的四句话,在很多人看来十分可笑又显得空洞的话。因为连说出这四句话的人都没能做到的事,谁听着去做,显得很傻。但,我一直在努力,今日与夫人说起,望夫人共勉。”刘挽眼中含笑,目光坚定无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有人不懂,我为何要读书,身为皇帝之女,我不安分,诸多布局。所为之何?将来我又将要落得一个怎么样的结局。我不知道,也管不着,我只知道,我要朝着那四句话去做,哪怕我为之奋斗一生都不一定能做到,我都要去做。”
其实,不可否认的一点,刘挽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觉得,很多事都是被人设下了限制,认为可能永远都做不到,但她依然想去试一试。因为在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人在挣扎地活着。
在朔方城里,一片草原里,拔地而起一座城,并非一个人能做到。那些愿意去到朔方的人,视之为未来。
再苦再难,没人放弃过,刘挽能比他们连温饱都难的人更难吗?
既如此,她为何不能去试一试?成也罢,败也好,她须得一试,才不枉来大汉一场。
花禄在听到刘挽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几句话时,看向刘挽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不错,谁清楚想做到这四句不容易,可是刘挽选择迎万难而上。刘挽都有这样的信心,为何她不能?
“愿与长公主同行。”花禄郑重的向刘挽行礼,同刘挽承诺,这条件或许千难万难,她愿意陪刘挽走下去,明知不可为亦当为之。
“多谢。”刘挽想寻志同道合的人,得之她幸,不得是她的命。
花禄本为士族之后,留侯的后人,纵然她的丈夫早逝,并不代表她没有一定的影响力。花禄该清楚,律法一改,针对的既是官绅士族,她也会受到影响,因此,花禄如果拒绝帮刘挽,刘挽不会意外。听到花禄答应下,刘挽甚喜之。
细节上的事刘挽娓娓道来,饶是花禄知道刘挽涉及甚广,听刘挽论起对改律法的看法,花禄依然为之震惊。
法不可一味严,法的意义在于约束人性之恶,是为让人知道做下恶事后须得承担的后果。但针对定罪,刘挽认同一直以来大汉的执法标准,疑罪从无,一应定罪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确凿,缺一不可,不能枉杀。
花禄听完后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张汤。
“陛下借张汤之手大行冤狱,长公主是否要劝一劝?”花禄更想说的是,张汤实施的方针闹得长安上下人心惶惶,都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死在张汤手里的人。
“夫人关注过张汤下狱的人都是什么人吗?”刘挽平和的反问,刘挽道:“纵然张汤实施严刑,不为我等所能容忍,但那些被朝廷下令所杀的人,他们死得不冤。改日,我让人给夫人送几份他们的口供和人证供词给夫人瞧瞧。”
第323章 扫兴
花禄意识到, 刘挽哪怕不在长安,并不代表长安内发生的事刘挽不知,恰恰相反,刘挽对朝堂诸事非常的清楚, 更有她的判断。
从刘挽的话里, 不难听出刘挽对张汤的维护, 想到关于张汤的种种流言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见的, 那些别人,都是官绅士族, 不巧, 又是平日仗着特权行事的人。花禄突然意识到她提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说来也是审案不够公开透明, 以至于世人都觉得张汤施以酷刑, 罪不可赦。是该跟他提一提,改一改他审案的规矩。”刘挽不能说对张汤完全满意,查案一事上,作为刘彻用得相对顺手的一把刀, 执法如山, 刘挽是认同无比的。不过,用刑逼供一事,刘挽是不太认同的。毕竟一个不慎很容易造成冤案。
嗯,改日要是有机会,须得跟张汤提一提。不落于柄,张汤, 可以一直好用下去。
刘挽心中自有计较。从藏书楼出来, 乐奴等着, 看到刘挽的那一刻, 乐奴脸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长公主安好,甚幸之。”
刘挽有些惭愧,看她多让人担心。
“河东传来一些消息,奴以为长公主知道得越早越好。”乐奴高兴之余,连忙将刚刚从河东传来的消息给刘挽奉上,刘挽迅速阅览,末了道:“大可助张廷尉一臂之力。”
乐奴得令答应得分外爽快。
“接下来该会是谁出面呢?”刘挽好奇于河东大过年的都不得安宁,长安内不可能没有人出手想法子脱身,第一个人会是谁呢?
很快刘挽便知道了。
刘彻在初十前往上林苑,臣子们都习惯刘彻喜欢上林苑的事,加之初三刘彻遇刺一事,人人都知晓刘彻心情不好,没敢用理由拦着刘彻。反正刘彻去哪儿都能处理政事,别给心情不好的皇帝添堵为妙。
然后,刘挽单纯是练完兵后,拿着墨家刚出来的新奇玩意去寻刘彻,不巧的看到一个绝色美人在刘彻的院中翩翩起舞。刘挽本能想要后退,一看对方的容貌,加之那曼妙的舞姿,好看是真的好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怎么就不能陪着自家的父亲一道欣赏舞蹈了呢?
对,刘挽站定,瞧着那么一个美人舞起曼妙的舞姿,刘挽感慨,美人起舞,确实能色令智昏。
在她感慨时,一舞毕,美人盈盈朝刘彻拜下道:“陛下。”
刘彻作为一个看脸的人,冲美人招招手,华刻赶紧上前禀告道:“陛下,小公主来了。”
急得小公主都出来了,也是生怕刘挽看见少儿不宜的场面。
刘彻一听立刻转过头,好嘛,刘彻是在廊下欣赏了一场绝美的舞姿,刘挽在通往他宫殿的一处,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显然是又得了好东西来寻他了。
“父皇。”刘彻都转头了,刘挽赶紧福身见礼,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刘彻则不动声色的收回想拉过美人的手。
“我是不是明日再来比较好?”刘挽的视线落在那位美人身上。肤如凝脂,面若芙蓉,刘挽饶是见过无数的美人也不得不肯定一番,眼前这一位美人美得难得一见,尤其是那舞动时的勾人,刘挽能够体会刘彻为何喜欢美人了。
刘彻尴尬啊,干咳一声道:“不必。”
一个眼神瞥过华刻,华刻待要上前将那跳舞的女子带下去。
刘挽一脸遗憾的道:“她舞跳得很好,我还想再看她舞上一舞呢。”
那刘彻用得着想吗?立刻吩咐道:“给长公主再舞一曲。”
哎哟,刘挽赶紧摆手道:“别别别,她是专门为父皇起舞的,我刚刚看了一支都算未禀于君父之前,有些坏事。不过,孩儿也想走的,实在是人美舞美,孩儿一时没舍得走,父皇莫怪。”
“你不过是想让人跳一支舞罢了,你喜欢看是她的福分。”刘彻眉宇皆是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刘挽想看人跳一支舞有何不可。献舞之人,能跳给他看,也能跳给刘挽看。
华刻不吱声,见一旁的女子一脸的呆滞,似乎也是没有想到事情怎么跟她设想的完全不同,催促道:“陛下命你献舞,还不快跳。”
别管是不是刘挽爱看,刘彻下令,此人只能跳。
美人欲泣,楚楚可怜的望向刘彻,小声的道:“奴遵命。”
额,刘挽观对方不高兴的态度,单纯欣赏美好事物的心情变了,摆手道:“父皇让她别跳,她给我跳舞委屈了?别跳了,影响心情。我缺愿意跳舞给我看的人吗?扫兴。”
刘挽说着扫兴,立刻将礼塞到刘彻手里道:“墨家刚让人做出来的琉璃杯,流光溢彩,甚是漂亮,葡萄美酒夜光杯,给父皇喝葡萄酒用的,礼送到了,孩儿告退。”
言罢福身退去,连看都不看那一位舞女一眼地走了。
刘彻的视线落在怀里的盒子上,华刻上前接过,赶紧给刘彻打开,里面果然是各色的琉璃杯,大的小的,一套齐全。
刘彻高兴之余,望向一旁的舞女道:“让她继续跳舞,什么时候动弹不得再抬回。另,挑几个会跳舞的宫人,教好规矩再送到甘泉宫中,让她们专门为泰永跳舞。”
华刻恭敬答应下,转头望向那吓得颤抖的,终于懂得害怕的宫女时,给某位默哀。
想当年那想坑刘挽的梁美人没把刘挽坑着,反而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怎么又来一个敢不把刘挽放在眼里的?她莫不是觉得自己长得美,刘彻看中她,她便可胡作非为?也不想想她不过刚入刘彻的眼而已,刘挽一个愿意为刘彻豁出性命的女儿想看她跳支舞,连这点事刘彻都没能让刘挽如愿,那不是让刘彻在刘挽的面前没脸?
区区一个舞女,怎么认为大汉的长公主不配看她跳舞?
“听不见吗?”刘彻没有听到华刻的回答,以为华刻也想糊弄人了,华刻连忙回过神应下,刘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华刻送走刘彻,走到某个舞女面前道:“好好的一个美人,何以自视甚高,连泰永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呢?平阳长公主没有教过你,进了宫想要讨好陛下,更得要努力讨好另一个人吗?”
不错,舞女正是平阳长公主送进宫的人。可惜啊,凭她的这张脸,刘彻是喜欢的,舞跳得这般的好,也足够让刘彻心动,偏偏有人不识趣,以为入了刘彻的眼就可以不把全天下的人放在眼里?
别的人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独独刘挽,绝不是她可以轻视怠慢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该是她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时候。
“华公公,华公公,求你救救奴婢,求你救救奴婢。”这时候此女终于知道怕了,但是华刻并不打算帮忙。一个蠢得连刘挽都不知道不能得罪的人,帮这样的人上位,将来她也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况且帮着一个蠢人,第一个惹怒的是刘彻,没准连刘挽都得罪上,华刻岂能做出这等愚不可及的事。
从来华刻都按刘彻的命令行事,至于事后刘彻要如何的处置眼前的这一位,并不是华刻该管的。
“陛下有令,让你一直跳舞,你若是不跳,怕是以后都跳不了了。”华刻并非威胁人,正月未过,站在刘彻的立场是不愿意见血,但此女不把刘挽放在眼里一事,何尝不让刘彻不满。
宫里的人有眼力的不在少数,但好像平阳长公主送进宫来的人,都有一种看不上刘挽的意思,落在刘彻眼里,那意味着什么?
华刻都不禁在想,平阳长公主莫不是糊涂了,从前的聪明劲到底都哪儿去了,要投刘彻所好,难道她不知道该把刘挽也一并捧了?
不管不管,他管不了许多,催促眼前的女子跳吧,赶紧的舞起来。
刘彻处的事,既没有特意掩饰,很快传得人尽皆知,刘挽正让刘据背着大汉的律法,卫子夫是不明白的,为何刘挽教刘据的课会是律法,但并不妨碍卫子夫听刘挽教刘据。
刘据背得磕磕绊绊,一般的书他都觉得很难,律法更难了。无奈刘挽坚持让他背,没办法,刘据老实的背,背下来呢,刘据并不能领会其中意思。
“错了一个字。”刘挽等刘据背完之后,拿着大汉的律法摆在刘据跟前,指着刘据错的那个字让他知道他错哪儿了。
刘嘉一听赶紧的道:“不过是错一个字,差不多就行了,二姐未免太严苛了。”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律法之慎,关乎国之尊严,法若不存,国亦不存,不能差不多。错字的一段抄五十遍。倘若下次再有错,抄五百遍。”刘挽板起脸反驳,视线落在刘据身上,刘据没有犹豫的应下道:“是。”
刘嘉难得见刘挽板脸,一脸懵的望向卫子夫和卫长公主道:“二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教书育人岂能差不多。你啊,以后少插嘴。”卫长公主是不认同刘嘉的,岂能差不多。